第五十章 靈府潛修,暗流漸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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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玄玉靈府”這片與世隔絕的淨土中,仿佛失去了流速的概念。沒有晝夜更迭,隻有穹頂明珠恒定灑落的柔和乳白光芒,與石室中彌漫的、幾乎凝成霧氣的精純靈氣,共同營造出一種永恒的靜謐。
秦絕盤膝坐於白色蒲團之上,雙目微闔,呼吸悠長,一呼一吸之間,肉眼可見的乳白色靈氣氣流,順著他的口鼻、周身毛孔,源源不斷地湧入體內。他如同化作了一塊永不饜足的海綿,貪婪地汲取著這上古靈府積蓄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純淨能量。
《混沌吞天訣》已然運轉到了他當前所能掌控的極限。丹田氣海之中,那枚融合了兩塊碎片、變得更加完整凝實的鎮天神符虛影,此刻正懸浮在重新變得充盈、甚至比之前更加浩瀚寬廣的暗金色靈海之上,緩緩旋轉。每一次旋轉,都灑下點點蘊含著“鎮壓”、“淨化”、“定序”道韻的金色光雨,融入下方奔流不息的靈力潮汐之中,不斷純化、升華著靈力的品質,也滋養、修複著秦絕的肉身與神魂。
得益於“玄玉靈府”遠超外界的精純靈氣,以及鎮天神符與《混沌吞天訣》的雙重霸道,秦絕的傷勢,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恢複著。破裂的經脈在靈氣與神符之力的衝刷下,迅速彌合、拓寬,變得更加堅韌,如同新開辟的河道,能夠容納更加狂暴的靈力奔流。受損的五髒六腑,也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每一次搏動,都泵出蘊含著強大力量的新鮮血液。體表那些細微的暗傷與毒素殘留,早已在“淨化”道韻下蕩然無存,肌膚瑩潤,隱有寶光,這具剛剛經曆了涅槃與重創的身軀,此刻正向著一個更加完美的狀態邁進。
他的修為,在水到渠成般的靈氣灌注與深刻感悟下,徹底穩固在了靈海七重,並且向著七重中期穩步推進。並非不能更快,而是秦絕有意壓製,不斷夯實根基,將每一絲力量都錘煉到極致。他深知,修為的快速提升固然可喜,但若根基不穩,無異於空中樓閣,未來必將付出更大代價。更何況,此番“囚龍”之行,他所得所悟,遠超單純的靈力積累,更需要時間沉澱、消化。
腦海中,那些源自“斬龍”斷劍、被汙染的暗金光芒(神符碎片)、以及“逆鱗”古劍傳承的龐大、混亂信息,在鎮天神符的“定序”道韻與“薪火”符文的堅韌意誌共同作用下,已被初步梳理、整合。
關於“斬龍”劍道,他領悟了其精髓——並非單純的殺戮與破壞,而是一種斬斷一切枷鎖、破滅虛妄、守護心中之道的決絕意誌。這意誌,與他自身的“薪火”傳承、不屈道心隱隱契合,讓他對“劍”的理解,達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雖然“斬龍”已斷,“逆鱗”殘破,但其劍意烙印,已深深融入他的神魂,化為自身劍道底蘊的一部分。假以時日,未必不能以自身之道,重燃其鋒。
關於那枚新融合的神符碎片,除了帶來對“封印”與“空間”法則的淺顯認知外,也讓他對“鎮天神符”的來曆與威能,有了更深的猜測。此符,絕非此界之物,其破碎,恐怕牽扯到難以想象的宏大劫難。而“囚龍”之地,似乎正是因其一塊碎片(很可能是主“鎮”與“封”的核心碎片)的墜落或封鎮,才形成了最初的格局。皇室所謂“玄黃化龍大陣”,不過是後來者圍繞著這塊碎片布下的、拙劣的竊取之陣。真正的危險,或許並非來自已被他摧毀的“血煞龍魔”,而是那被神符碎片鎮壓了萬古的、更深的“東西”。天機散人警示的“煞氣有主”、“恐非天災,實為人禍”,或許正指向此。
關於“囚龍”大陣的全貌,結合三份殘圖與自身經曆,秦絕心中已有了大致輪廓。那是一座極其複雜、借天地之勢、以玄黃真龍為“爐鼎”與“封印”、運行了萬古的邪惡大陣。其目的,恐怕遠不止煉化真龍那麽簡單,更像是為了“培育”或“轉化”出某種可怕的產物。“血煞龍魔”,或許隻是其運行過程中,產生的、不受控製的“副產物”之一。大陣的真正核心與最終目的,依舊隱藏在迷霧最深處。
“必須盡快離開墜龍淵,將此地異變上報,或者至少,提醒可能被波及的無辜之人。”秦絕心中暗忖。但他也清楚,以自己現在的實力與處境,貿然出去,別說警示他人,自身恐怕都難保。當務之急,是徹底恢複,並盡可能提升實力。
他心念一動,從懷中取出那枚“玄玉龜甲”,又拿出了三份拚合後的“囚龍”殘圖。龜甲在靈府之中,似乎更加溫潤,表麵的紋路也仿佛活了過來,隱隱與靈府的靈氣流動產生共鳴。而三份殘圖拚合後,雖然依舊殘缺,但已能看出“囚龍”大陣核心區域的部分脈絡,尤其是幾個關鍵的、疑似陣眼與能量節點的位置,被天機散人重點標注。
“這龜甲,似乎不僅是信物,更與此靈府,甚至與這‘囚龍’之地的某些地脈,有著神秘聯係。”秦絕嚐試著,將一絲靈力注入龜甲,同時以神念溝通。龜甲微微一震,表麵的紋路竟自行脫離,在空中交織、演化,投射出一幅微縮的、立體的、比獸皮地圖更加清晰、也蘊含著更多能量流動信息的虛影地圖!地圖之上,不僅標注了“囚龍”大陣的部分結構,更隱隱顯示出了幾條極其隱秘的、似乎通往不同方向的“地脈靈絡”!
其中一條最粗大、最清晰的“靈絡”,一端連接著“囚龍”核心區域,另一端,赫然指向了……秦絕此刻所在的“玄玉靈府”下方深處!仿佛這靈府,正是建立在這條重要地脈靈絡的一個節點之上!
“原來如此!難怪此地靈氣如此精純充沛,原來是直接汲取了一條地脈主靈絡的精華!也難怪天機散人能借此地躲避仇家、推演天機,這條靈絡,本身就蘊含著部分天地規則與能量流動的信息!”秦絕心中恍然,隨即又是一動,“既然這靈府建立在地脈節點上,那是否意味著……可以通過這條靈絡,去往其他節點?甚至,避開外界的危險區域,直接離開墜龍淵?”
他仔細觀察著龜甲投射的虛影地圖,尋找著其他“靈絡”的出口。很快,他發現了數條相對細小、但指向明確的靈絡,延伸向墜龍淵外圍的不同方向。其中一條,蜿蜒曲折,最終指向了墜龍淵東北方向,一片標記著“安全區、臨近官道”的區域。
“這或許是一條相對安全的離開路徑……”秦絕眼中閃過思索。通過地脈靈絡移動,無疑比在危機四伏的地麵行進安全得多,也能最大程度避開外界的搜捕。但地脈之中,也並非絕對安全,可能存在天然的能量亂流、地煞侵襲,甚至……某些依賴地脈生存的奇異生靈或險地。而且,如何進入、利用這靈絡,也是問題。
他將目光重新投向手中的“玄玉龜甲”。此物既然是開啟靈府的鑰匙,又能顯化地脈靈絡圖,或許,也是引導、庇護他穿行靈絡的關鍵?
接下來的日子,秦絕一邊繼續療傷、穩固修為,一邊將心神沉入“玄玉龜甲”,嚐試與之建立更深層次的聯係,並參悟其中可能蘊含的、關於地脈與空間的運用法門。同時,他也開始整理、消化此番“囚龍”之行的其他收獲。
從清虛、赤焱、以及其他玄天宗、神火門弟子儲物袋中,得到了不少丹藥、靈石、材料,其中不乏精品,正好補充了他消耗的物資。炎無道那塊破碎的紫金玉佩,雖然靈性大損,但材質非凡,殘留著一絲精純的皇道龍氣與空間波動,或許將來有些用處。洛冰璃的“玄冰龍鱗”碎片不知所蹤,但她與炎無道,恐怕都未死在那場爆炸與混亂中,未來必然還是麻煩。
最重要的,自然是丹田中溫養著的“逆鱗”與“斬龍”殘劍。它們雖已靈性沉寂,但本源未絕,與鎮天神符隱隱呼應。秦絕嚐試以自身融合了“薪火”道韻與“斬龍”劍意的靈力,結合神符之力,緩緩溫養、浸潤兩柄殘劍。這個過程極其緩慢,且消耗不小,但秦絕能感覺到,殘劍那死寂的“軀殼”中,似乎真的有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生機”在被喚醒。或許,將來真有機會,令其重綻鋒芒。
修行無歲月。當秦絕再次從深層次的入定中醒來時,他身上的傷勢已然盡複,修為穩固在了靈海七重中期,距離後期僅一步之遙。體內靈力奔騰如龍,雄渾精純,遠超同階。肉身晶瑩,蘊含恐怖巨力。神魂凝練,神識探查範圍與精細程度,比之前更勝一籌。鎮天神符的虛影也更加凝實,散發的道韻,讓他對周圍靈氣的掌控,對空間穩定的感應,都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而經過這段時間的參悟,他對“玄玉龜甲”的掌控,也加深了一層。雖未能完全洞悉其所有奧秘,但已能較為順暢地以之溝通、引導身下這條地脈靈絡的力量,甚至,可以借助龜甲之力,在靈絡中開辟出一個暫時的、微小的、可供容身的“靈氣護泡”,進行短距離的穿行。
是時候離開了。
秦絕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這間給予他喘息之機、助他恢複的清淨石室,向牆壁上那位已然坐化、卻為後來者留下生機與線索的“天機散人”絕筆之處,鄭重地行了一禮。
然後,他走到石室中央,手持“玄玉龜甲”,將靈力注入其中,同時心神溝通靈府下方那條清晰的主靈絡。
龜甲光芒微亮,表麵的紋路再次浮現,投射出立體的地脈靈絡圖。秦絕神念鎖定其中那條指向東北方向、通往“安全區”的細小靈絡分支。
“以甲為引,以靈為橋,開!”
秦絕低喝一聲,按照參悟所得的法門,催動龜甲。隻見龜甲上光芒大盛,一道柔和的乳白色光柱,自龜甲中心射出,沒入腳下的白玉地麵。地麵無聲無息地,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延伸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圓形通道。通道之中,能清晰地感受到精純、溫和、卻沛然莫禦的地脈靈氣,在緩緩流淌。
秦絕不再猶豫,手握龜甲,縱身躍入通道之中。
身形被乳白色的地脈靈氣包裹,傳來一陣輕微的、仿佛在溫暖水流中滑行的感覺。龜甲在前方散發光芒,指引著方向,並形成一個橢圓形的、將他護在其中的靈氣護罩,抵禦著靈絡中偶爾出現的、微弱的能量亂流。
穿行於大地靈脈之中,是一種奇異的體驗。周圍不再是泥土岩石,而是流動的、純淨的能量與朦朧的光。偶爾能“看到”靈絡壁上,鑲嵌著一些天然的、散發著各色微光的晶石,那是地脈靈氣凝結的精華。也能模糊地“感知”到,靈絡之外,那廣闊大地的厚重與深沉,以及……一些蟄伏在地底深處的、強大而古老的氣息。那些氣息,有的沉眠,有的警惕,但都未曾對這穿行於“血管”中的“微塵”投以過多關注。
秦絕收斂所有氣息,心神與龜甲相連,沿著選定的靈絡分支,默默前行。速度並不快,但勝在安全、隱蔽。他估算著方位與距離,按照龜甲地圖的指引,向著墜龍淵東北方向,緩緩靠近。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於“玄玉靈府”中潛修,並悄然穿行於地脈靈絡之中的這段時間,外界的墜龍淵,早已因“囚龍”核心的徹底崩塌與那驚天動地的異象,掀起了滔天巨浪。
墜龍淵外圍,各條進出要道,早已被聞訊趕來的各大勢力封鎖、戒嚴。天空中,不時有散發著強大氣息的遁光掠過,那是來自南境各大宗門,甚至可能有中州強者的身影。地麵上,一隊隊神色冷峻、服飾各異的修士,正在拉網式搜索,不放過任何可疑的痕跡與人物。
玄天宗、神火門,更是精銳盡出,在數位氣息恐怖的長老帶領下,幾乎將黑水澤外圍翻了個底朝天,尤其是“墨瘴死域”附近,更是布下了重重陣法與暗哨,一副不找到目標誓不罷休的姿態。有消息傳出,兩宗在“囚龍”之地損失慘重,不僅折損了多位長老與精英弟子,連赤焱長老都重傷垂死,被緊急送回宗門救治。而他們追捕的目標——那個名叫秦絕的散修,身上不僅可能攜帶了從“囚龍”核心帶出的驚天秘寶,更可能與玄天宗清虛長老、數位弟子的死有直接關係!此乃血仇,不死不休!
大炎皇室方麵,則顯得低調許多,但那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感,卻讓所有知情者都感到心悸。炎京方向,有傳言說閉關已久的某位皇室老祖都被驚動。三皇子炎無道自墜龍淵重傷而回後,便一直閉門不出,其所屬勢力則暗流洶湧,似乎在進行著某種秘密的清洗與調動。有嗅覺敏銳者察覺到,皇室對墜龍淵的關注,似乎並不僅僅是尋寶或報仇那麽簡單,更像是在……掩蓋什麽,或者,尋找某種至關重要的、失落的東西。
而最令人意外的,是“冰魄仙子”洛冰璃背後的勢力——一個極少在世間走動、卻無人敢小覷的隱世宗門“冰魄仙宮”,竟然也派出了使者,低調地出現在了墜龍淵附近,並與皇室、玄天宗等勢力有過接觸,似乎也在尋找什麽,或者,在確認什麽。
墜龍淵,這個本就凶名赫赫的絕地,如今儼然成了南境,乃至更大範圍內,一個巨大的、隨時可能引爆的火藥桶。無數雙眼睛,明裏暗裏,都盯著這裏。而所有線索與矛盾的焦點,似乎都隱隱指向了那個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的——秦絕。
地脈靈絡之中,秦絕對這一切毫無所知。他隻是在龜甲的指引下,默默穿行,如同暗流中一尾謹慎的遊魚。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靈絡的“管壁”似乎變得稀薄,外界的氣息隱約透入。龜甲傳來的指引也越發清晰、急切。
“快到出口了。”秦絕精神一振,放緩速度,將神念小心翼翼地向“管壁”外探去。
外麵,似乎是一片相對平緩的山林坡地,林木稀疏,遠處隱約可見官道的輪廓,更遠處,有城池的虛影。靈氣濃度正常,煞氣稀薄,確實像是墜龍淵外圍的“安全區”。
他謹慎地選擇了一處林木相對茂密、且靠近一處天然岩石縫隙的位置,作為靈絡的“出口節點”。在龜甲的輔助下,他控製著靈氣護罩,緩緩“擠”出靈絡“管壁”,如同水泡浮出水麵。
“噗”的一聲輕響,仿佛穿透了一層無形的薄膜。下一刻,秦絕的身影,已然出現在了一片布滿青苔與落葉的岩石縫隙底部。頭頂,是久違的、被枝葉切割成碎片的晴朗天空。陽光灑落,帶著溫暖的氣息。空氣中,彌漫著草木清香,再無半點墜龍淵的陰霾與煞氣。
他,終於出來了。從那個九死一生的“囚龍”絕地,回到了相對正常的天地之間。
秦絕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繃了不知多久的心弦,略微放鬆。但他並未立刻走出岩石縫隙,而是收斂氣息,將神念如同蛛網般悄然散開,仔細探查著周圍數裏範圍內的一切動靜。
鳥鳴蟲嘶,風吹葉落,一切如常。官道上偶有車馬行人經過,也都是普通商旅或低階修士,並無異常。
看來,暫時安全了。
秦絕從岩石縫隙中悄然走出,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他身上那件黑色勁裝,早已在連番惡戰與穿越中破爛不堪,他迅速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套幹淨的灰色布衣換上,又將氣息壓製在靈海三四重的普通散修水準,麵容也在靈力微調下,變得平淡無奇,屬於丟進人堆就找不出來的那種。
做完這一切,他辨明方向,朝著遠處那座隱約可見的城池輪廓,邁步走去。
那裏,應該有他需要的消息,以及……離開這是非之地的途徑。
然而,就在他剛剛走出山林,踏上那條通往城池的官道不久,前方拐角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飛揚的塵土,由遠及近。
數匹神駿的龍血馬,拉著一輛看似普通、卻隱隱透著不凡氣息的黑色馬車,在數名氣息精悍、眼神銳利的護衛簇擁下,疾馳而來。馬車簾幕低垂,看不清內裏情形,但車轅之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卻烙印著一個讓秦絕瞳孔微縮的標記——
那是一枚殘缺的、卻被荊棘纏繞的……龍形玉佩圖案。
大炎皇室,炎無道所屬的標記!
他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是巧合?還是……衝著他來的?!
秦絕腳步微頓,低下頭,如同尋常路人般,向路邊避讓。心中,卻已警鈴大作。
看來,這墜龍淵的餘波,遠未平息。而他這條僥幸脫網的小魚,似乎並未能完全脫離,那早已張開的、無形的大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