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無聲誓言與信任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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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若雪的背影消失在晨光流轉的樓道盡頭,風琛扶著桌角站起,手背還留著一絲毯子的餘溫。
主控室的燈亮著,屏幕上的代碼流光依舊翻湧。
他合攏文件,抽出手機刷了刷,不經意間觸到“星河戰紀”項目組的群聊——置頂的那條消息裏,測試經費與服務器費用的風險警告赫然醒目。
拇指摩挲著屏幕邊緣,幾頁報表數字橫亙在眼底,每一組都缺口驚人。
風琛肩背挺直,目光遊移到窗外,紫藤花在風裏綴著水珠,恍然不與凡塵同色。
整間主控室裏,隻有他一人站在金融風暴的風口,任憑四周靜默,心頭卻驟然敲起戰鼓。
大屏上的報表“凍結”二字正亮紅,服務器耗材賬期已達警戒。
風琛指節繃緊,眸光微微縮緊,唇邊滑下危險而倔強的抿線。
他不是沒見過風浪,但這次資金斷崖不同。若一旦拖延,所有程序研發、內測節點都將中斷,“星河戰紀”項目甚至就此夭折。
風琛咬住後槽牙,雙手插進頭發間緩慢梳理一遍。
掌心微熱,卻也冰涼未歇。電話陡然響起,他垂眼掃了眼屏幕——淩霄的來電。
“喂?”
那端淩霄的聲音,帶著一貫的從容與明快:“怎麽,聲音蔫了?
服務器那頭是不是卡殼了?”
風琛揪了揪眉,有些不耐地開口:“你能不能別拿項目生死當笑話?
融資那邊拖了將近十日,我快被這些‘金主爸爸’的防備和廢話笑死。”
淩霄沒在意他的嘴硬,隻輕輕一笑,銀鈴般爽朗。
窗外陽光破雲,照進來與屏幕光輝交錯。他低頭審視腳下地毯,膝前還殘留上次棋局的黑白棋子,空氣之中帶著水波流轉的幽冷味道。
“既然金主們羅嗦不給你麵子,總得有個人為你做主。”
淩霄半玩笑半認真地拖長了語調,“不如,先動用我的資產擔保吧?”
風琛的背脊悚然,眸色一緊,手指不自覺扣緊桌麵,“你瘋了吧?
你那邊項目不比我小,萬一這次回收不了資金鏈,你能抗下嗎?”
淩霄隨意地聳聳肩,就像和風琛麵對麵那般自如。
“風琛,你一生都在拉別人的弦、替人做決策,但你有沒有想過,別人也有權為你這一回押一注?”
屋內光線淡淡搖動,風琛嗤笑一聲,嗓音夾著冷。
指頭輕點著折頁文件的邊角,“不是我倔,是規則無情。
怕你扛不住那群股東的嘴和板磚。”
淩霄哈哈一笑,爽利中帶著那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我是淩霄,怎麽可能會被囂張的股東或市場裹挾?
你也別拐彎抹角推開我,這地球上沒什麽‘永遠牢靠’的投資,但我偏偏願意把命壓在你風琛的手裏。”
一瞬間,屋內安靜無聲,兩個人的呼吸都落進電子信號的波動。
風琛僵了兩秒,指節敲了敲桌麵,眉頭糾結得厲害。
手機置於掌心,他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拒絕,冷汗順頸而下,內心鼓噪與亢奮交織。
“你就這麽相信我?不是怕我費用打了水漂,打回原形?”
風琛手裏的筆不由自主夾碎一頁便簽,聲音低啞。
電話那頭,淩霄靜了半分,下一刻語氣柔和下去,甚至帶著點認真地勸慰。
“我不是相信項目,是相信你,風琛。從我們第一次見麵,我就知道你注定不凡。”
說話間字字落地,仿佛一拳擊中風琛胸口。
空氣凝滯,風琛費勁地眨了眨眼,撐著額角不語。
那個下午他與淩霄初遇,交鋒時分,彼此套路,唇槍舌劍間油鹽不進。
然而現在,舊日的鋒芒褪下,竟然有人能在一地碎玻璃的信任裏拾起最鋒利的刀刃,用無言擔保為他兜底全部山海。
窗外天光逐漸盛大,紫藤被風吹得砰然搖曳,花瓣灑在主控室的階台上,似水銀瀉地。
風琛的指節微顫,唇角繃成幹燥的淡線。他深深低頭,指背無意義地摩擦著桌麵,平日裏冷漠自持的殼仿佛被淩霄這一拍肩膀、這句承諾捅破。
他本能抗拒依賴、推開溫情,但這一刻,卻像是凝固已久的雪地被春水滲透開一條縫隙,暖流悄然蔓延。
淩霄忽而轉入視頻通話,畫麵裏倦意未眠的眼眸仍舊淡定。
淩霄單手插兜,走向屏幕前,幹淨的側臉映出平日強勢下的柔和。
“同意不?”淩霄端起咖啡杯,鏡頭下衣袖微揚。
他的眼角因為熬夜熬出了一層青色陰影,卻依然笑意未減。
風琛終於收拾複雜的心思,手掌撫了撫額,輕揉太陽穴。
所有自卑、尖銳、質疑與懷疑都堆積在口腔後壁,卻都化作一聲極低的沙啞,“……好,借你這把東風是真的有些……難為情。”
微信消息亮起,銀行確認資金轉賬到賬,淩霄的個人擔保文件已簽。
風琛低頭看著那一串串數字,唇瓣終於噙起一點不協調的笑,說不出的心酸與感激在胸口混雜成熱意。
“別傻了。有你就有這局棋。”淩霄又翻起左手食指,故意在屏幕前比出一個“1”,笑裏有驕傲又有莫名的溫情。
風琛眸中帶著疲憊,他抬頭望向屏幕,眉骨分明,額角汗水被光斑映濕。
他仰頭靠在椅背上,右手無意識地搓揉著左手手腕,指節微白。
平日裏,他總是鋒利自持,拒人千裏,從不聲張軟弱。
如今半分自尊狼狽落地,淩霄的擔保卻像重錘擊心,令扶持和倔強並存。
淩霄察覺到他的小動作,搖了搖頭,將筆記本輕推到腮側,身子微微前探,聲音低了幾分:“風琛,有時候你不用做所有人的天,因為我也可以為你背陰運籌,你哪天淋雨了,讓我借個傘,也不算失分。”
兩人隔著屏幕相對無言,思緒堆積成滔天巨浪,任憑空氣裏回旋著難以啟齒的信任和依靠。
此刻服務器上,測試驗收激流勇進,後台數據火速運轉。
熱流穿梭,風琛的指尖時而懸在鍵盤上空,時而輕觸發熱的散熱片,每一分觸感都像是沾滿了責任與救贖的重量。
他的唇瓣繃得死緊,極力遏製內心翻滾,但眼尾卻在屏幕反光中帶著微妙的顫意。
項目危機解除的消息馬上傳來,係統測試重新拉升進度表,風琛將獲救的信息匯總、歸檔,手指一頁頁翻過,砰然拍合,每次動作都帶著倔強迅猛的頓挫。
他將一組數據截屏發給淩霄,消息尾部還附上了一句極少用的“謝了。”
淩霄回以爆竹形狀的表情包,又發來一條語音:“少來虛的,欠我一頓蟹宴——等項目上線,我等你破局。”
風琛握緊手機,忽然揚起眉毛,試圖用調侃的腔調掩飾心頭的湧動:“你就等著吧,等我三十六計都用盡,蟹宴提前。”
兩人視頻頁右下角的時鍾指向午前。外頭天光敞亮,江南初夏熱風拂麵,花影落在書桌上斑斑駁駁。
主控室門外,有同事敲門來取數據,風琛隨手撫平睡皺的袖口,轉軸起身,嘴角倔強一彎——那一刻,所有被盛大的信任浸潤的血液,都在日光裏奔騰,江河倒卷,無聲誓言生長於光陰的隱處。
屏幕上,淩霄輕輕頷首。他沒有再多言語,隻是用一隻手輕輕地在屏幕前揮了揮,然後用歌劇式的誇張大手勢朝風琛的肩膀隔空“拍拍”,末了做出一個落地式的深鞠躬。
風琛沒忍住,眉頭揍了一下,差點笑出聲來。
他握著手機,猛地站起,順手把遊戲頭盔往電腦上一拍,眉頭擰成了驕傲的疙瘩。
每一滴倔強、每一寸清冷、每一回脆弱,都在今日這一場資本風暴與夥伴擔保中燃成暗火。
紫藤花落地無聲,主控室收起餘溫,窗外江水漣漪起伏。
服務器冷光流轉,把兩個男人彼此扶持、掩映的輪廓,映得更加深刻。
詩曰:
江流浩蕩信難移,
紫藤花落起縈思。
命壓風浪憑肩渡,
無聲誓言寫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