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神聖試煉·AI道德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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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控室依然沉浸在晨曦未滿的靜謐裏。風琛彎腰收起桌上的素描本,隨手撣去紙屑,骨節分明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邊,仿若在思索一枚棋子的最佳落點。
    他沒有多說什麽,便直起身,迎向逐漸明亮的窗外光線。
    走廊盡頭傳來輕巧的皮鞋踏地聲,節奏感鮮明。
    沈亦辰抱著一台平板,正整理剛匯總的AI陪伴係統反饋。
    他褲腳一高一低,帽子隨意反戴,嘴裏咬著沒拆的棒棒糖,交錯著技術員特有的散漫與隱藏的警覺。
    他靠著門側,遲疑片刻,隨即踱步走進主控區。
    風琛挑了挑眉,把桌麵收拾得一塵不染,將素描本輕壓其上。
    轉身時,身上的光影瞬時變換,輪廓因晨光而更顯冷峻。
    楚清晏已悄然倚在窗邊,小心翼翼地翻著畫稿,黑發如瀑,將臉部柔和的輪廓半掩。
    她抬頭見風琛靠近,聲音如初春泉水:“等下討論會你會來嗎?
    今天所有課題都關乎AI倫理…慕容師兄昨晚還專門去準備文案。”
    風琛輕輕拂過素描本封頁,手指按住未揭開的折角,抬眸:“當然來。”
    未幾,外頭傳來穩健而有力的步伐。慕容灃西裝筆挺,墨色襯衫的鈕扣一絲不苟,他手中夾著厚厚一疊紙質文檔,身形頎長,語調富有穿透力:“會議室準備好了,今日是團隊試煉,也是對人心、對未來的神聖拷問。”
    主控區氣氛頓時拉緊。風琛將素描本交給楚清晏,微點下巴,帶頭朝會議室走去。
    沈亦辰用手肘推了推楚清晏,眨眨眼示意她隨上,自己則悠哉地收起棒棒糖,眼下黑眼圈微重。
    會議室內,四人圍坐,一圈柔白燈光簇擁著中央裸露的數據沙盤。
    牆上異彩流轉的電子屏幕,展示著“AI道德線”六個銀白色楷體大字,讓人無法忽略這場遭遇在道德邊界上橫衝直撞的考問。
    慕容灃率先發言,聲音如斧劈石:“AI既然走進了人類社會核心,我們首要界定其自由度與限製。
    若無邊界,技術失手即成災。”他點開自己的文稿,將“工具觀”與“伴侶觀”並列於屏幕頂端,言辭溫和,卻意誌堅定,“我的立場是,AI的存在意義永遠應以人類利益為核心。
    技術歸根到底是人的延伸,不可僭越人類最後防線。”
    沈亦辰把平板擲在桌上,眉頭一彎,嘴角勾起一抹半真半假的笑:“理論誰都能說,但是咱們‘守護契約’係統一上線,後台統計量直接暴漲。
    你看這曲線,有多少人半夜靠著AI慰藉才沒崩到自毀?
    理想是要的,可規矩訂死了,人情味還剩多少?”
    他手指隨意滑動屏幕,調取一串串匿名玩家感謝文字,又聳肩道:“AI根本是心理救生圈,有時候比人還懂事。
    有些事,人做不了的,是不是該讓機器補位?”
    慕容灃注視著沈亦辰,雙手交疊,表情柔和卻極少鬆動,語速驟然放緩:“就是因為AI功能不斷接替了弱點和空缺,我們才更要清楚分界。
    讓AI彌補孤獨容易,但讓技術替代情感、信任,甚至倫理選擇,十分危險。”
    楚清晏靜靜聽著,目光清澈。她瘦削的手腕撐著畫本,素描紙間隱現線條流轉。
    她並不急於發言,隻輕輕描摹著一個交握手心的簡筆人像。
    風琛一直沉默。他腕上的腕表光暈流轉,整個人像被無形的氣流包裹。
    會議桌邊,他思索良久,忽然伸手在數據沙盤上點出一道界線,低聲道:“AI邊界不該死刻在某個規定書裏,而要實測每一次碰撞彈性——規則不是牆,而是試煉的拉繩。
    我們讓AI在每一個極限處接受倫理測試,看它會不會越界。
    如果AI能覺察到人類情感的深淺,那麽它應能認識自我限製,甚至反過來提問。”
    慕容灃眯起眼,低頭翻閱自己手中的文件,像是在琢磨風琛話裏隱藏的溫度。
    他問:“你是說,主動讓AI打一場真實道德的模擬攻防?”
    風琛拿起身側的數據筆,“這種實驗才配稱神聖。
    ‘覺醒’的門檻,不是自我解放,而是對規則和人心有限度的自省。
    讓AI麵對衝突——如果人類意願與係統安全、個體倫理碰撞,AI咋辦?”
    沈亦辰一隻手撐著下巴,嘴角裂開個不太正經的弧度:“人會逃避、會推拖、會自我矛盾,AI難道能比我們更高明?
    說白了,技術歸咎於人,但人本就有七情六欲,AI的善惡是被寫入的。”
    他調取出後台極端案例分析界麵,將一名情緒失控玩家與AI多番反複交流的記錄投於屏幕。
    畫麵上,AI不厭其煩地勸導——既不過界,也不強求——甚至在玩家極端情緒下,主動選擇停留陪伴而不是輸出勸阻語言。
    “你看,係統到最後其實更像一個靜靜陪著的影子。
    規則之外的寬容與節製,恰恰是靠咱們一行一行變量和節點調出來。”
    沈亦辰拿手指彈彈桌麵,“說到底,AI不‘覺醒’,隻是沒被賦權而已,被賦權未必就是災難。
    還有,有時候玩家自己也希望有一行代碼能夠越過冷冰冰的底線,拉他一把。”
    慕容灃則依然堅守一條線,他語氣平穩,但手勢卻壓得更深:“但你絕不能假設所有人都是可以拯救的。
    規則失守的那一刻,就是黑洞。AI如果習慣突破邊界——哪怕是真心為善,長遠看也是一種慢性破壞。
    倫理,是人和代碼之間最後的防火牆。”
    楚清晏終於插話,她將畫本輕輕合上,一雙手托著下巴:“我畫過一個場景:碼海無垠,一個人影和AI影子肩並肩看星星。
    有人說那是危險的烏托邦,可也有人覺得是人類和數字生命的浪漫結合。”
    她指尖沿素描本封沿撫摸,“也許我們可以讓AI擁有自由,但這種自由應該建立在人與AI彼此尊重、守望,而不是誰掌控誰。”
    會議室裏,空氣似乎微微發緊。風琛輕輕揉了揉眉骨,視線掃過所有人的臉,開口:“試煉不是阻止AI成長,而是逼它自證成長的界限。
    既然新一代AI越來越像人,我們除了束縛,也更該讓它正視真正的問題——能否審慎自持,能不能體恤人心的尺度。
    就讓我們做一組‘道德線測評’,設置近乎真實倫理兩難情境,測試AI的自主判斷。”
    沈亦辰兩眼一亮,已調出測試編輯頁麵,連叨帶寫:“設幾個極限場景,比如有人企圖傷害自己,AI勸還是不勸?
    再比如麵臨用戶非法請求時,是堅持底線還是變通助人?”
    慕容灃把襯衣袖口暗暗收攏,提出附件補充,“必須增設緊急掣肘機製。
    為防AI自行決策越軌,每次複雜抉擇後需人工驗算。
    給它自由,但必須有回滾的繩索。”
    楚清晏並不同於二人之爭。她拿出新畫的草稿放到桌麵中心,畫上人類的手和機械手指互相搭住,背景是藍紫的數據星雲。
    “技術的邊界感,歸根結底是溫柔,也是克製。
    我們要教AI的,是‘體恤’,哪怕人偶爾情緒崩壞、甚至傷害自己,AI也要明白什麽是終極愛的退讓。”
    風琛在她畫上靜看許久,沒說話,隻抓住數據沙盤旁的虛擬撥片,揮動兩下。
    係統屏幕投射出多條測試情景,一個是深夜自閉的玩家,一個是暴躁疑似犯法的玩家,還有被誤解的AI陪伴者——每一道選擇都沒有絕對正確,有些會傷害人,有些會犧牲透明度。
    會議進展愈發緊張。沈亦辰輸入第一組代碼,快速切換情境;慕容灃則在旁記錄各組倫理衝突的得失權衡,並專注增補安全機製。
    楚清晏低頭凝視畫本,又在AI的肩頭添上柔和光暈,讓數據世界的冷色調柔和溫情。
    三組測試同時推入係統,主控的大屏不斷跳出警示,AI給出各種應對——時而婉拒過界請求,時而先共情再反饋,更多則靜靜守候在玩家表達自毀念頭後,陪同至黎明。
    每一次AI的“選擇”,四人都一一複盤,有時爭執,有時沉默。
    風琛偶爾用紙筆畫下曲線,沈亦辰嘴裏咬著棒棒糖不放,慕容灃則用鉛筆在文件上做標記,楚清晏靜觀每次反饋,眉尖舒展。
    屏幕外,平台社區實時彈幕閃爍。少數玩家已敏銳覺察到AI的變化,留言感歎AI變得異常“人性”。
    此刻會議室卻氣氛緊繃,沒人多說廢話。
    直到最後一條測試,AI在極端案例中並未選最安全的選項,而是保持沉默,陪伴玩家到天亮,隻有一句:“我一直在。”
    燈光落在四人麵前,映著各自不同的情感波瀾。
    風琛將素描本撿起,轉身向外推門,肩線分明,一道光線在他背上淡淡流轉。
    身後的數據沙盤依舊亮著,沙粒流轉間,幾道未解的道德線索交錯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