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7 章 生死繪卷·染坊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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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八日清晨,風琛的銀鏈剛纏上腕間第三圈,手機屏幕便亮起林晚舟的來電。
染坊特有的靛藍鈴聲穿透晨霧,他接起時,聽筒裏傳來染缸碰撞的脆響:“琛哥,染坊數據鏈又亂了。”
老染坊的木門“吱呀”裂開條縫時,風琛被靛藍氣息裹了個滿懷。
三排青石染缸沿牆而立,最老的那口缸沿還留著林晚舟祖父刻的“正德廿三年”,缸中靛水泛著油亮的光,卻沒了往日攪動時的碧色漩渦。
林晚舟站在曬布架前,月白盤扣衫沾著靛藍漬,銀簪歪在鬢角,正用竹夾挑起半幹的布料——本該勻淨的青灰底紋上,浮著團模糊的紫斑,像被潑了盆攪渾的星塵。
“從昨天後半夜開始的。”她把布料遞給風琛,指腹蹭過紫斑邊緣,“染料配比係統報錯三次,說是"蘇木紅"和"藍草靛"的融合度超閾值。
可我按老賬本查了,光緒三十年的染譜裏,青灰底配蘇木紅的比例明明是七比三。”
她彎腰從木櫃裏抽出本泛黃的線裝書,紙頁間掉出半片幹藍草,“更怪的是,供應商說"藍草靛"斷貨了——咱們合作十年的陳阿公,怎麽會突然說不出貨?”
風琛的指尖撫過紫斑。布料纖維裏嵌著細碎的數據流,像被揉皺的星軌。
他摸出顆軟糖放進林晚舟掌心:“先別急,我讓夜闌辰帶建模儀來,看看數據鏈哪裏出了問題。”
“建模儀?”林晚舟捏著軟糖的手頓住,銀簪在陽光下晃了晃,“上次用那東西,染缸溫度被調得忽高忽低,阿婆們織的雲紋都花了。”
她轉身把染譜放回木櫃,銅鎖扣上時“哢嗒”響,“我這染坊要的是手藝人的溫度,不是冷冰冰的代碼。”
風琛望著她繃緊的後頸。曬布架上,新染的月白綢子正往下滴靛水,在青石板上積成小潭,倒映出林晚舟盤扣上的纏枝蓮——那是她十六歲學染布時,阿婆用剩下的線頭繡的。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幹藍草,草葉邊緣還留著蟲蛀的小圓洞:“陳阿公的藍草田在西山坳,我上周路過,看見籬笆修得齊整,不像是要斷貨的樣子。”
林晚舟的手指絞著盤扣。染坊後窗透進晨霧,她的影子在染缸上晃了晃:“昨天有個穿黑風衣的人來問價,說要高價收我的染譜電子版。”
她從袖袋裏摸出張名片,“說是"星核數據"的,我沒接。”
名片上的燙金lo是兩個交疊的菱形,和快遞站包裹上的火漆印一模一樣。
風琛的銀鏈突然發燙。他把名片收進衣袋時,染坊木門被推開,夜闌辰抱著黑色建模箱擠進來,發梢沾著主控區的光塵:“琛哥,陸景深在直播了。”
他抬下巴指了指牆角,陸景深正舉著便攜攝像頭,鏡頭掃過染缸時,彈幕“唰”地刷滿屏幕——“染坊好有味道!”
“林阿姐的盤扣衫我想要鏈接!”
“先看數據鏈。”風琛把紫斑布料遞給夜闌辰。
建模儀的藍光掃過布麵,空中浮起團靛藍色的數據流,像被扯散的線團。
夜闌辰的指尖在光團裏劃動,數據流突然炸出串紫點:“這裏被植入了幹擾代碼,用的是染坊常用的"蘇木紅"色值當偽裝層。”
他抬頭時,光塵落進眼尾,“更麻煩的是,染料供應商的係統也被黑了——陳阿公的藍草田庫存顯示為零,但實際...你看。”
他調出另一組數據,西山坳的衛星圖上,藍草田綠得發亮。
林晚舟的銀簪“當啷”掉在染缸沿。她彎腰去撿,發尾掃過風琛的手背:“他們這是要斷我的根。”
她攥著銀簪直起腰,“沒有藍草靛,我染不出老輩傳的"雨過天青";沒有染譜數據,阿婆們連新布樣都不敢試。”
她望向曬布架,最頂端掛著幅未完成的《百鳥朝鳳》,鳳凰尾羽的靛藍正褪成灰白,“上個月有個小丫頭來學染布,說想看我染"流霞紫"——可我連染料都湊不齊。”
陸景深的攝像頭轉向林晚舟,彈幕瞬間被“阿姐別哭”刷滿。
他摸出軟糖盒晃了晃:“阿姐,觀眾說要給你眾籌藍草種子!”
他舉高攝像頭,“還有人問,能不能用虛擬染料試試?
比如夜闌辰哥的建模幻象?”
夜闌辰的指尖在建模儀上敲了敲。空中的數據流突然凝成匹靛藍綢緞,紋路比現實中的更清透,尾端還浮著行小字:“藝術算法·染坊記憶複刻”。
他抬頭時,眼尾的光塵閃了閃:“用社區記憶當染料,能生成和現實99.3%相似的虛擬色值。”
他轉向林晚舟,“你試試用這個染《百鳥朝鳳》,看看和真靛藍有什麽不同。”
林晚舟盯著空中的虛擬綢緞。她伸手觸碰時,指尖穿過光膜,帶起片細碎的藍光。
染缸裏的靛水突然泛起漣漪,像是被什麽驚動了。
她抿了抿嘴,從曬布架取下《百鳥朝鳳》,用竹夾浸入虛擬綢緞的藍光裏——布料浮出的,不是記憶中的雨過天青,而是帶著星軌紋路的幽藍。
彈幕瞬間炸了鍋。“虛擬色好高級!”“但老手藝沒了溫度!”
“傳統和創新不能共存嗎?”陸景深的鏡頭掃過爭論的彈幕,突然笑出聲:“琛哥,觀眾讓你當裁判呢!”
風琛望著染缸裏晃動的兩種藍色。現實靛水泛著老木梁的陳香,虛擬藍光裹著數據區的清冽。
他摸出顆軟糖含進嘴裏,甜意混著靛香在舌尖散開。
林晚舟的手指正輕輕撫過《百鳥朝鳳》的幽藍尾羽,銀簪重新別好時,在陽光下劃出道細亮的弧。
“阿姐。”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幹藍草,“陳阿公的藍草田,我讓墨羽寒去查物流數據;虛擬染料的事,夜闌辰留個建模備份。”
他望向空中的虛擬綢緞,“咱們把兩種藍色都染出來,掛在社區廣場——讓大家看看,老手藝能有多韌,新東西能有多亮。”
林晚舟的手指絞著盤扣的手鬆了鬆。她望向曬布架,虛擬綢緞的藍光正與現實靛水交疊,在青石板上投下片雙色的影子。
陸景深的攝像頭掃過這片影子時,彈幕突然跳出條高亮消息:“注意!
染坊數據鏈檢測到未知IP訪問!”
夜闌辰的建模儀發出蜂鳴。他的指尖在光團裏快速劃動,數據流突然凝成把紫黑色的匕首,刺向虛擬綢緞的核心——那是黑客的攻擊代碼。
林晚舟的染譜電子版從建模儀裏彈出來,封皮泛著和快遞站包裹一樣的暗紫。
風琛的銀鏈在腕間蕩出個急旋。他抓起林晚舟的染譜,封皮觸感像極了黑市的隱寫紙。
染坊後窗的晨霧突然變濃,模糊了曬布架上的《百鳥朝鳳》。
夜闌辰的建模儀閃過道白光,虛擬綢緞與現實靛水突然融合,在染缸裏泛起片奇異的雙色漩渦。
“阿姐,拿竹夾。”風琛把染譜塞進林晚舟手裏,“按老法子,用靛藍打底,再疊虛擬藍——咱們給他們看看,什麽叫生死繪卷。”
染缸裏的漩渦突然加速旋轉。靛藍與幽藍在水中糾纏,像兩匹正在角力的綢緞。
陸景深的攝像頭記錄下這幕時,彈幕的爭論聲、染缸的碰撞聲、建模儀的蜂鳴聲,混著林晚舟顫抖的呼吸,在老染坊的木梁下,織成張比任何染料都更濃的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