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4日淩晨三點十七分，“數據迷宮”穩定度跌至31.7%。
    風琛眼前的虛擬屏幕上，代表防禦節點的綠色光點正以每秒三個的速度熄滅，紅色的攻擊波形如同漲潮的海水，不斷拍打著搖搖欲墜的防火牆殘骸。
    “第七層加密破解失敗。”夜闌辰的聲音透過神經連接傳來，帶著一絲罕見的沙啞，“對方采用了動態密鑰生成機製，每次破解嚐試都會觸發密鑰更新。
    常規軟件破解路徑已經堵死。”
    風琛操控著“風吟”懸浮在數據海洋中，指尖在虛擬控製台邊緣無意識地敲擊著。
    他麵前那個被九層加密包裹的數據塊，此刻像一顆頑固的堅果，堅硬外殼上剛剛被夜闌辰撬開的微小縫隙正在自動愈合。
    “不能再等了。”風琛的聲音壓得很低，“現實服務器的硬件損耗報告出來了嗎？”
    “磐石剛發過來，”淩霄的聲音緊隨其後，帶著電流雜音，“主板溫度超過閾值17度，三號硬盤出現壞道。
    按照這個速度，我們最多還有二十三分鍾。”
    夜闌辰的藍色數據流突然劇烈波動了一下：“等等，這個加密序列的底層邏輯......我好像在哪裏見過類似的結構。
    不是軟件層麵的算法，更像是......”他停頓了兩秒，數據流的顏色變成了警示性的黃色，“是硬件綁定加密。
    這種加密方式需要特定型號的物理芯片作為解密鑰匙，單純靠算法破解，成功率趨近於零。”
    “硬件綁定？”風琛眉頭微蹙，這個詞匯讓他想起了某些早期軍工項目的保密措施。
    “對，”夜闌辰的語速加快，“而且根據加密特征分析，極有可能是某種帶有協處理功能的古董級芯片。
    現代設備根本不支持這種接口協議。”
    淩霄輕敲桌麵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節奏均勻：“我認識一個人，或許能幫上忙。
    本市城東電子市場有個叫石磊的技術員，專門倒騰各種淘汰硬件，圈內人叫他"垃圾佬之神"。
    三年前他幫我修複過一台1987年產的IBM大型機。”
    風琛看了眼數據迷宮穩定度：28.9%。“地址。”
    “青藤巷73號，"石器時代"維修店。”淩霄報出地址的同時，風琛的個人終端上已經收到了詳細的路線圖和店鋪照片，“我現在聯係他，你們直接過去。”
    淩晨四點零三分，風琛站在青藤巷的入口。這條狹窄的老街在虛擬世界的投影裏本該是霓虹閃爍的電子黑市，此刻現實中卻彌漫著潮濕的黴味和焊錫的焦糊氣息。
    巷口的路燈忽明忽暗，將“石器時代”那塊掉漆的鐵皮招牌照得斑駁陸離。
    推開門的瞬間，風琛被撲麵而來的熱浪和數據洪流般的噪音包圍。
    店鋪裏沒有開燈，隻有無數台廢舊顯示器散發著幽藍或慘綠的光芒，如同一片電子墳場。
    天花板上垂下的電線像蛛網般交錯，連接著堆到天花板的服務器機箱和主板。
    空氣中漂浮著細微的金屬粉塵，在光柱裏翻滾飛舞。
    “關門。”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店鋪最深處傳來。
    風琛反手帶上門，門上的風鈴發出一串刺耳的響聲。
    他這才看清，店鋪中央被清理出一片不足兩平米的空地，一個穿著印有“奔騰4”標誌泛黃T恤的年輕人正蜷縮在那裏，背對著門口，雙手在一台老式示波器上飛快操作。
    他的頭發像鳥窩般雜亂，鏡片厚得像啤酒瓶底的眼鏡反射著屏幕的綠光。
    “淩霄的朋友？”石磊沒有回頭，手裏的電烙鐵在電路板上劃出一道明亮的弧線，焊錫遇熱發出滋啦輕響。
    風琛走上前，將加密數據樣本通過個人終端投射到對方麵前的一塊布滿劃痕的液晶屏幕上：“需要解密這個文件。”
    石磊的動作猛地頓住。他緩緩轉過身，鏡片後的眼睛在看到屏幕的瞬間驟然睜大，瞳孔裏倒映著不斷滾動的加密代碼流。
    他放下電烙鐵，身體前傾，幾乎要趴到屏幕上，手指顫抖著拂過空氣，像是在觸摸那些虛擬的字符。
    “這是......軍用級別的"迷宮鎖"加密？”
    石磊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興奮，“而且是3.2版本！
    我以為這種加密協議早在2008年就隨著"星塵計劃"一起封存了！”
    風琛沒有接話，隻是看著對方。石磊的手指在空氣中快速模擬敲擊鍵盤的動作，嘴唇念念有詞：“128位動態偏移，嵌套三次DES算法，底層還加了一層混沌擾動......沒錯，就是"迷宮鎖"。
    要解開它，必須要有配套的MC68040協處理器，而且必須是1994年第三季度生產的軍工特供版，民用型號的協處理單元少了兩個關鍵指令集。”
    “能找到嗎？”風琛盯著他的眼睛。
    石磊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的光芒遮住了他的眼神：“這種芯片早就停產二十多年了。
    不過......”他突然站起身，踢開腳邊一個裝滿軟盤的紙箱，“跟我來。”
    風琛跟著石磊穿過堆積如山的“電子垃圾”。
    過道僅容一人通過，兩側的服務器機箱和主板堆得比人還高，上麵落滿了厚厚的灰塵。
    老舊硬盤的讀寫聲、電容放電的滋滋聲、老式CRT顯示器的嗡鳴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首奇特的電子交響樂。
    “就是這裏。”石磊在店鋪最深處停下，指著一台半人高的黑色設備。
    那東西看起來像個大號的保險箱，表麵布滿了各種接口和旋鈕，外殼上的軍綠色油漆已經剝落，露出裏麵的金屬光澤。
    設備正麵的銘牌上刻著“曙光III”字樣，下麵還有一行模糊的編號：JQ19950731。
    “報廢的軍用服務器，”石磊一邊說著，一邊從牆角拖出一個工具箱，翻出一把生鏽的螺絲刀，“去年從一個退伍老兵手裏收來的，據說是當年導彈防禦係統的備用控製單元。”
    他蹲下身，開始拆卸服務器側麵的蓋板，動作熟練得像是在拆解自己的玩具，“這種老古董用的就是MC68040架構，我一直沒舍得拆。”
    金屬蓋板被撬開，露出內部密密麻麻的電路板。
    石磊打開頭燈，光束在布滿灰塵的元件間移動，最終停在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芯片上。
    芯片表麵刻著一串數字：MC68040RC25。
    “找到了。”石磊的呼吸變得急促，他從工具箱裏拿出一個防靜電手環戴上，又取出一套微型拆卸工具，“小心點，這種老芯片的引腳很脆。”
    風琛看著石磊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撥開固定芯片的金屬卡扣。
    淩晨四點十七分，店鋪裏老舊掛鍾的滴答聲突然變得異常清晰。
    “搞定！”石磊直起身，手裏捏著一枚比指甲蓋稍大的黑色芯片，芯片邊緣的金屬引腳在頭燈光線下泛著暗淡的光澤。
    他轉身把芯片遞給風琛，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試試這個，應該就是你要的鑰匙。”
    風琛接過芯片，入手冰涼，邊緣有些硌手。他能感覺到芯片表麵細微的紋路，那是歲月在物理硬件上留下的獨特印記。
    就在這時，他的個人終端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彈出夜闌辰的緊急通訊請求。
    同時，石磊店鋪裏所有的顯示器突然全部亮起，屏幕上閃爍著刺眼的紅色警告——
    【數據迷宮穩定度：11.3%】
    風琛握緊了手中的芯片，快步走向店鋪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