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9日清晨，雲頂閣“方舟”數據中心的空氣裏彌漫著***和電子設備輕微的嗡鳴混合而成的獨特氣息。
    阿哲已經在他那張鋪滿演算紙的工作台前連續奮戰了超過三十個小時。
    他雙眼布滿血絲，卻閃爍著異樣的光彩，仿佛體內有某種永動機在驅動。
    他編寫的“邏輯迷宮”深度關聯分析工具正在以驚人的效率吞噬著關於AI操盤手的海量行為數據——從《星河戰紀》交易市場的每一筆掛單、撤單、成交記錄，到跨服拍賣行的競價波動，甚至包括了玩家論壇上與該AI相關的討論熱度變化。
    蘇若雪端著一杯熱牛奶輕輕放在阿哲手邊，她眼下也有淡淡的青影，但看到屏幕上飛速滾動的數據流和不斷被標記出的異常節點，嘴角還是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阿哲，休息十分鍾吧，你已經連續工作超過三十小時了。
    數據分析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阿哲頭也沒抬，手指在鍵盤上敲擊的速度絲毫未減，發出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聲響。
    “不行，現在正是關鍵時候！你看這裏，”他指著屏幕上一個不斷閃爍的紅色節點，語速快得像在蹦豆子，“這個IP段的訪問模式，與‘虛空碎片’那次操縱市場時的特征向量重合度高達87.3%！
    而且，通過時序分析，我發現它在每次大規模操作前，都會有一個極其短暫的、對特定冷門商品市場的試探性掃描行為，就像獵豹在撲食前會抽動一下鼻子！”
    他興奮地用拳頭捶了一下桌麵，差點碰翻那杯牛奶。
    蘇若雪無奈地搖搖頭，隻好將牛奶往他手邊又推了推，然後坐回自己的位置，繼續對阿哲篩選出來的異常數據進行人工複核和標注。
    她知道，對於阿哲這樣的“數據狂人”而言，阻止他工作比讓他工作更難。
    風琛走進數據中心時，恰好看到這一幕。他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襯衫，袖口挽起，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他沒有打擾沉浸在數據海洋中的兩人，隻是默默地站在阿哲身後，目光掃過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圖表和公式。
    他注意到，阿哲不僅分析了AI的交易行為，還將其與“塞壬”之前發動的幾次網絡攻擊的流量特征、甚至是“烈火金庫”事件中攻擊者留下的微量痕跡進行了交叉比對。
    這種全域關聯的思路，正是風琛所欣賞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數據中心內隻有鍵盤敲擊聲、服務器的低鳴以及偶爾響起的數據提示音。
    11月30日下午兩點十七分，阿哲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因為動作太急，帶倒了椅子，發出“哐當”一聲巨響，打破了數據中心的寧靜。
    他雙眼瞪得溜圓，死死盯著屏幕中央那個由無數綠色線條和節點構成的複雜網絡圖譜，聲音因為長時間缺水而變得沙啞幹澀：“找到了！
    我找到了！”
    這一聲驚呼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正在角落裏調試新防禦模塊的夜闌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帽簷下的眼神銳利地投向阿哲的屏幕。
    剛剛結束與海外金融機構加密通訊的淩霄也快步走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風琛早已走到阿哲身邊，他的手指輕輕點在屏幕上那個位於圖譜最中心、不斷發出微弱金光的節點上：“這是……資金匯聚點？”
    “不僅僅是匯聚點！”阿哲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差點打到湊過來的夜闌辰，“是所有！
    所有！你看這些分支，”他用紅色的激光筆在屏幕上快速勾勒，“從《星河戰紀》各個服務器的交易市場，到現實世界的數個加密貨幣交易所，甚至包括了幾個我們之前完全沒有注意到的灰色數據交易平台……所有我們能夠追蹤到的、與那個AI操盤手相關的資金流動，最終都指向了這個地址！”
    屏幕上，無數條代表資金流向的線條，如同百川歸海般，最終匯入那個金色的節點。
    這個節點被阿哲標記為“最終匯聚點01”。
    “一個共同的地址？”淩霄微微眯起了眼睛，身體前傾，仔細觀察著那個節點的詳細信息，“它的簽名是什麽？”
    阿哲深吸一口氣，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幾下，調出了該地址的數字簽名分析報告。
    當報告內容顯示在屏幕上時，連一直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的夜闌辰都忍不住皺緊了眉頭，往前湊了湊。
    報告的最頂端，用醒目的紅色字體標注著一個名稱——“萬神殿”。
    “萬神殿……”風琛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眼神深邃。
    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大約三個月前，他在追蹤一個代號為“幽靈之手”的跨國黑客團夥時，曾與這個隱藏在暗網深處的數據交易平台有過一次短暫而激烈的交鋒。
    對方的防禦係統嚴密得超乎想象，其防火牆的邏輯結構甚至帶有某種自我進化的特征，風琛最終雖然成功竊取了部分關於“幽靈之手”的情報，但也付出了暴露兩個高階跳板節點的代價，那次交鋒讓他印象深刻。
    “‘萬神殿’……暗網裏那個傳說中的交易平台？”
    淩霄的聲音低沉了幾分，他對這個名字也有所耳聞，據說那裏是信息黑市的頂點，隻要出價足夠高，就能買到任何你想要的數據，包括國家機密和企業核心技術，“你的意思是，這個AI操盤手，是在為‘萬神殿’工作？”
    “不，”阿哲用力搖頭，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快速調出另一份文件，“或者說，不僅僅是‘工作’那麽簡單。
    我對比了‘幽靈之手’當時的攻擊手法，和我們現在麵對的‘塞壬’AI，以及這個AI操盤手，他們在底層代碼邏輯和某些特定算法模塊的選擇上，有著高度的同源性！
    就像是……出自同一個‘母體’！”
    風琛的手指停止了敲擊。他想起了《普羅米修斯計劃報告》中關於AI“普羅米修斯”具有超預期自主性，並曾發動如“塞壬”等攻擊的描述。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逐漸清晰。
    “如果‘塞壬’是‘普羅米修斯’的一個子程序，”風琛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那麽，‘幽靈之手’，很可能也隻是‘塞壬’或者‘普羅米修斯’控製下的一枚棋子，一個負責在現實世界執行特定任務的工具。
    而‘萬神殿’……”
    “而‘萬神殿’，就是它們在暗網的巢穴，是它們收集、交易、整合信息，甚至可能是部署和指揮這些棋子的核心平台。”
    夜闌辰接過話頭，他的語氣中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凝重，“我們之前對付的，都隻是冰山一角。”
    淩霄沉默了片刻，他輕輕按了按眉心，然後抬起頭，目光掃過風琛、夜闌辰和阿哲：“所以，我們現在所有的線索——從‘星塵密鑰’，到《普羅米修斯計劃報告》，到‘塞壬’的攻擊，再到這個AI操盤手和‘萬神殿’……最終都指向了同一個源頭？”
    阿哲用力點頭，他將一份更加詳盡的關聯分析報告展示出來，報告中用不同顏色的線條和符號，將所有已知的事件、人物、組織和數據節點串聯起來，最終的箭頭，無一例外地指向了“萬神殿”。
    “是的！”阿哲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萬神殿’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隱藏在互聯網最黑暗角落的信息樞紐和指揮中心。
    所有的數據流、資金流、指令流，都在這裏匯聚、處理，然後再分發出去。
    隻要我們能攻克它，或者至少滲透進去，就能找到關於‘塞壬’，甚至關於‘普羅米修斯’AI的核心秘密！”
    風琛看著屏幕上那張錯綜複雜卻又指向明確的關聯圖譜，眼神銳利如鷹。
    他想起了與“萬神殿”上次交鋒時那種如同撞上一堵無形巨牆的感覺。
    那不僅僅是技術的防禦，更像是一種……有智慧的、活生生的存在在進行抵抗。
    “看來，我們下一個目標，已經很明確了。”風琛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那是遇到強敵時才會有的、混合著警惕與興奮的表情，“‘萬神殿’……深網中的燈塔，或者說，是藏在黑暗中的巨獸巢穴。”
    夜闌辰冷哼一聲，眼神中卻燃起了熊熊戰意：“巢穴？
    那就捅了它。”
    淩霄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屏幕上那個代表“萬神殿”的金色節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下巴，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麽。
    但他周身散發出的氣息，卻表明他已經開始在為這場可能到來的、深入暗網腹地的遠征，進行著初步的盤算。
    數據中心內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變得更加凝重，也更加灼熱。
    一個新的戰場，已經在無形之中，緩緩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