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淩晨1點17分，雲頂閣指揮中心的臨時通訊室內，空氣凝滯得如同實質。
    淩霄剛結束與防禦專家團隊的視頻會議，軍用加密線路還散發著輕微的電子嗡鳴。
    他摘下嵌有微型通訊器的左耳耳機，隨手扔在光滑如鏡的合金桌麵上。
    耳機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在這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突兀。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暈染開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如同打翻了的調色盤。
    淩霄島方向的夜空，此刻應該還彌漫著硝煙與焦土的氣息。
    那份匿名信息如同附骨之疽，“他，是我們的”這五個字，反複在他腦海中盤旋，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冰冷的金屬質感，刮擦著他的神經。
    利維坦。這個名字像一條潛伏在深海的巨怪，僅僅是念及，就讓人感到一種無形的窒息感。
    他們能調動如此恐怖的武裝力量，其資金鏈必然龐大到令人咋舌。
    要找到他們，就必須先斬斷他們的爪牙，而資金，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淩霄的手指在窗玻璃上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的篤篤聲。
    他的私人情報網絡早已高速運轉起來，但利維坦如同幽靈，在現實世界中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蹤的痕跡。
    常規手段，看來是行不通了。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桌麵上那台剛剛結束通話的軍用筆記本上。
    屏幕還亮著，顯示著淩霄島防禦係統的受損評估報告。
    他的指尖在觸摸板上快速滑動，調出一個隱藏極深的通訊界麵。
    界麵背景是純黑色，隻有一行行不斷滾動的綠色代碼，像某種神秘的摩斯密碼。
    他輸入一串複雜的指令，又進行了虹膜和指紋雙重驗證。
    片刻後，一個造型古怪的頭像出現在屏幕中央——那是一個戴著單片眼鏡、嘴角叼著雪茄、臉上堆滿油膩笑容的卡通老鼠形象。
    ID：“賈老板”。
    這是《星河戰紀》這款全息網遊中，一個臭名昭著的名字。
    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隻知道他是遊戲裏最大的地下虛擬貨幣兌換商，掌握著海量的灰色資金流，上到頂級公會的黑金交易，下到玩家私下的裝備倒賣，幾乎沒有他插不上手的生意。
    在虛擬世界的黑暗角落裏，賈老板的名字，就是“信息”與“金錢”的代名詞。
    通訊請求發出後，過了足足三分鍾，對方才姍姍來遲地接通。
    一個尖細、帶著明顯電子合成感，卻又透著幾分市儈精明的聲音從揚聲器裏傳出：“哎呀呀，這不是淩霄集團的大老板嗎？
    稀客，真是稀客啊！什麽風把您這尊大佛給吹到我這小廟來了？”
    淩霄麵無表情，直接切入正題，聲音冷得像冰：“賈老鼠，我需要情報。”
    “情報？”賈老板的聲音拖長了調子，帶著一絲戲謔，“淩老板說笑了，您手眼通天，什麽樣的情報需要來問我這個小人物？
    再說了，我這的情報，可是很貴的哦。”
    “錢不是問題。”淩霄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我要利維坦組織，最近三個月內，在《星河戰紀》及其他主要虛擬平台上的所有大額虛擬貨幣流向記錄，特別是那些經過多層洗白的資金。”
    通訊那頭沉默了幾秒，隻有輕微的雪茄煙霧吞吐聲通過電子信號傳來。
    “嘶……利維坦？”賈老板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淩老板，您這是想捅馬蜂窩啊。
    那可是群瘋狗，惹上了，甩都甩不掉。”
    “價格你開。”淩霄沒有絲毫廢話，語氣斬釘截鐵。
    “嘿嘿嘿……”賈老板幹笑了幾聲，那笑聲裏充滿了貪婪的意味，“淩老板就是爽快！
    既然您這麽有誠意，我賈某人也不能不拿出點真東西。
    不過，利維坦的情報，可不是小數目。這樣吧，一口價，五千萬星元，外加您手裏那枚‘永恒之心’的遊戲道具。”
    五千萬星元，相當於現實世界近五百萬聯邦幣，這已經是一筆天文數字。
    而“永恒之心”，是《星河戰紀》中極其稀有的傳說級飾品，全服不超過三件，淩霄當初為了拿到它，耗費了無數人力物力。
    這個賈老鼠，果然是獅子大開口。
    淩霄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的右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上一塊低調的百達翡麗腕表——這是他極少數的個人奢侈品愛好之一，此刻卻成了他壓抑情緒的小動作。
    “五千萬星元，可以。”淩霄的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喜怒，“‘永恒之心’不行。
    我可以用‘星塵之淚’代替，再加一千萬星元。”
    “星塵之淚”同樣是頂級飾品，價值雖略遜於“永恒之心”，但在市場上流通性更好，更容易變現。
    通訊那頭的賈老板似乎在盤算著這筆交易的價值，又是一陣沉默。
    雪茄燃燒的劈啪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成交！”賈老板的聲音突然變得興奮起來，尖細的嗓音幾乎要刺破耳膜，“淩老板果然大氣！
    ‘星塵之淚’加六千萬星元，這買賣我做了！
    您稍等，我這就去調數據。保證新鮮出爐，熱乎得很！”
    淩霄沒有回應，隻是默默地打開了另一個虛擬交易窗口，將六千萬星元的押金轉入了一個雙方都認可的第三方匿名托管賬戶。
    他知道賈老板的規矩，不見兔子不撒鷹。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煎熬。指揮中心外，雨勢似乎更大了，雨點密集地敲打著玻璃窗，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淩晨1點43分，賈老板的頭像再次跳動起來。
    “搞定！”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得意，“淩老板，您猜怎麽著？
    這群家夥雖然狡猾，但雁過拔毛，總會留下點痕跡。
    我動用了我‘拾荒者’軍團的所有力量，在近百萬條交易記錄裏大海撈針，還真讓我給找著了！”
    淩霄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身體微微前傾，湊近了屏幕。
    “就在三天前，也就是12月5日下午3點27分，有一筆巨款，足足兩億三千萬星元，通過三十七個分布在全球各地的‘肉雞’賬戶，分批次、跳躍式地進行了洗白。
    這些賬戶偽裝成了普通玩家的日常交易流水，做得天衣無縫。”
    賈老板的聲音壓低了一些，帶著一絲炫耀技巧的意味，“但他們千算萬算，沒想到我賈某人有獨家的‘溯源追蹤’算法。
    最終，這筆錢的流向，指向了一個在開曼群島注冊的空殼公司，名叫‘奧德賽未來科技有限公司’。”
    “奧德賽未來科技？”淩霄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指尖在虛擬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試圖在現實數據庫中搜索相關信息。
    “別費勁了，淩老板。”賈老板似乎看穿了他的動作，輕笑一聲，“那就是個皮包公司，注冊信息全是偽造的。
    不過，我順藤摸瓜，發現這家公司在過去半年內，曾匿名向三支活躍在暗網的網絡雇傭兵組織‘夜梟’、‘紅右手’以及‘幽靈小隊’注入過資金。
    而這三支隊伍，最近都在非洲和中東地區有過活躍記錄，幹的都是些見不得光的髒活。”
    淩霄的瞳孔猛地一縮。夜梟、紅右手、幽靈小隊……這些名字，他的情報部門也曾提及，都是實力強勁、行蹤詭秘的雇傭兵團體。
    利維坦竟然同時資助了他們？這背後的圖謀，恐怕比想象的還要龐大。
    “‘奧德賽未來科技’的資金源頭，你能查到嗎？”
    淩霄追問，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
    “哎喲，淩老板，這可就觸及我的知識盲區了。”
    賈老板的聲音立刻變得油滑起來，“我這隻是個小小的遊戲商人，能查到空殼公司這一步，已經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了。
    再往上，那可是真正的龍潭虎穴，我這小身板可經不起折騰。
    您也知道，我這生意，講究的是細水長流，安全第一嘛。”
    淩霄沉默了。他知道賈老板說的是實話，也知道對方已經給出了他能提供的極限。
    這條線索雖然隻是碎片化的信息，但卻像一把鑰匙，打開了通往黑暗深淵的第一道門縫。
    奧德賽未來科技，夜梟，紅右手……這些名字，都將成為追查利維坦的重要節點。
    他不再猶豫，直接操作虛擬窗口，將剩下的款項和那件“星塵之淚”道具，一次性轉入了賈老板指定的秘密賬戶。
    “合作愉快，賈老板。”淩霄的聲音恢複了平靜。
    “合作愉快，淩老板！”賈老板的聲音裏充滿了金錢落袋的滿足感，“以後有這種‘大生意’，可別忘了我賈某人啊！
    保證給您最優惠的‘友情價’！嘿嘿嘿……”
    通訊被對方掛斷，屏幕上的老鼠頭像消失，重新變回一片滾動的綠色代碼。
    淩霄關閉了通訊界麵，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天邊泛起一絲微弱的魚肚白。
    他拿起加密通訊器，撥通了風琛的號碼。電話接通的瞬間，他開口說道，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又充滿了決心：“風琛，有線索了。
    利維坦的資金尾巴，我們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