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幹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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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王幹炬,沒錯,和那個愛吃鹹菜滾豆腐的錢塘知縣一個名。
    實際上,把我直接看做他也沒問題,畢竟,誰能想到,在辦公室加班寫個材料,居然也能撞大運,我的辦公室可是在三樓!
    不過,從一個事業編牛馬,直接當上了錢塘知縣,成為了正處級,可不就是撞大運了嘛,雖然後腦勺的金錢鼠尾不太習慣。
    但是,初來那兩天,我著實有些飄飄然。前呼後擁,口稱“大老爺”;堂上一坐,驚堂木一拍,雖說大多是些雞毛蒜皮的鄰裏糾紛,但那感覺,比在辦公室給領導寫發言稿爽利多了。後衙的廚子做的鹹菜滾豆腐更是一絕,鹹香滾燙,就著溫好的黃酒,我幾乎要吟出“此間樂,不思蜀”。
    可惜,樂了才不到一周,我這“蜀”就著火了。
    師爺張德祿告訴我:“東翁,京裏出大事了。”
    當時,我正吃夜宵,沒當回事的我一邊夾起一塊豆腐,吹著氣,漫不經心地問:“能有多大?天塌下來有知府、巡撫頂著。”
    “天……怕是真要塌了。”張師爺的聲音帶著顫,“北京鬧出了‘糧倉空匱’的大案,皇上震怒,派了欽差大臣,一路南下,明察暗訪,據說……快到杭州府了。”
    “哐當。”
    那塊鮮嫩的豆腐掉回了湯碗裏,濺起的汁水弄髒了我的官袍。可我渾然不覺。
    那不是完蛋,在我穿越前,那個同名的倒黴蛋就已經配合著知府孫敬山完成了挪用、盜賣官糧的操作。
    這讓我真是,擺在眼前的鹹菜滾豆腐都不香了,沒說的,我得去舉報,去當汙點證人。
    我知道這很冒險,但欽差已至,這是我唯一的機會。電視劇裏不都這麽演嗎?欽差大人明察秋毫,總能分辨忠奸。
    現在想來,我真是被電視劇和穿越小說荼毒得不輕。
    欽差行轅外,我遞上名帖,心中忐忑,卻仍懷著一絲希望。被引入花廳後,我見到了那位欽差——四十許年紀,麵白無須,穿著麒麟補服,品級不低。
    他接過我雙手奉上的證據,隻隨意翻看了幾眼,便隨手丟在案幾上,然後自顧自地念起了我的履曆,不對,應該說是前身的履曆:
    王幹炬,康熙三十九年生人,江寧縣人士,二十歲中舉,而後數次會試落榜,幾乎耗盡家財,二十八歲,得中同進士出身,名次居三甲之末。
    在吏部候選一年後,被外放至浙江,授錢塘縣知縣。
    我不明就裏,甚至心裏還有點佩服,瞧瞧這中央大員的派頭,下來之前,早把地方官員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於是恭維了幾句。
    結果對方卻說什麽既然已經驗明正身,那就請王命旗牌,明正典刑。
    這讓我大驚失色,一邊喊冤,一邊搜腸刮肚,也沒發現自己或者前身幹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
    就在這時,花廳的側門簾子一動,一個熟悉的身影踱步而出,正是杭州知府孫敬山,他和欽差站在一起,冷眼看著我,我頓時明白了,這欽差根本就是和孫敬山一夥的。
    電視劇害死人,明明都穿越了,還相信電視劇裏演的。
    當冰涼的刀鋒貼上後頸的瞬間,我心中莫名閃過一個念頭:“原來我這個‘縣處級’是指‘當上縣令就處以極刑’啊?”
    ——《王幹炬回憶錄》
    王幹炬的意識從一片黑暗和劇痛中重新匯聚。
    死了,或者說沒死徹底的王幹炬坐在椅子上,映入他眼簾的是一間純白的房間,他麵前是一張辦公桌,桌後坐著一個穿著飛魚服的年輕男子。
    “醒了?”飛魚服男子開口,聲音倒是清朗悅耳,“王幹炬先生,歡迎來到跨時空異常點管理局,沒錯,就是俗稱的那個‘時空管理局’。”
    王幹炬愣了好一會,才消化了這個消息,然後失魂落魄地問:“我不是死了麽?”
    “是這樣的,”這位衣著和整個房間格格不入的飛魚服男子解釋道:“因為你的實際壽命仍有六十年餘額,所以在《天下糧倉》時空死亡後,被拉到這個地方,等待分配。”
    王幹炬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就哭喪著臉,向著穿飛魚服的年輕男子提出申請:
    “時空管理局的領導,我不求進步了,知縣狗都不當,我老老實實做個十級職員挺好,你把我送回去吧。”
    但是對方隻是搖搖頭,說道:“雖然我對你表示同情,但是非常遺憾,你在你的那個時空已經死了,雖然死亡原因是我們這邊工作失誤,以至於那輛大貨車撞上了你工作的三樓,但是我們已經給了補償。”
    “我才當知縣幾天就又死了,”王幹炬臉頰抽搐了幾下,說道:“這算哪門子補償?”
    “這樣吧,”飛魚服男子說:“按理說,這不符合原則,但出於人道主義關懷,我給你爭取一下,讓你去別地再體驗體驗縣令生活。”
    “去哪?別又是什麽民不聊生、動不動就砍頭的年代。我對砍頭……過敏!”已經被坑了一次的王幹炬這次打算問清楚。
    “不會,”飛魚服男子說:“根據資料顯示,該世界屬你那時空的平行世界,你去的年代經濟發達,市井文化也算繁榮,縣令的日子還是很好過的。而且……”
    他眨眨眼,對王幹炬說:“憑借您腦子裏的知識,當個文抄公,冒充一下詩仙詞聖,青樓……啊不,文壇留名,也不是不可能嘛。”
    “這麽好?”王幹炬警惕起來:“你隻說經濟發達,卻沒有說政治清明,我猜,官場環境一定不太行?”
    王幹炬也沒想到對方居然坦然承認了:“嗯。沒錯,該世界社會各階層矛盾日益突出,土地兼並嚴重,外部邊患不絕。至於官場嘛……幾個派係從中央到地方,爭鬥不休,黨同伐異是家常便飯。”
    “果然!我就知道沒這種好事!”王幹炬說:“你還是想辦法把我送回去繼續做事業編牛馬吧。”
    “欸!”飛魚服男子說:“不要慌張嘛,上頭爭鬥,和你一個小縣令有什麽關係,你這次去的,是個上縣,富得流油。你就安安心心,做個太平官,享受生活,把我們欠您的‘補償’好好體驗回來。”
    “好吧,”王幹炬心裏其實還是忐忑,不過對方都把話說這份上了,他擔心再提要求,惹得對方惱羞成怒,直接給自己扔到侏羅紀,又或者,給自己扔到某個海上孤島當野人,那自己是完全沒有辦法,“我接受這次補償。”
    飛魚服男子點點頭,打了個響指,王幹炬隻覺得眼前一黑,然後就像被扔進了洗衣機裏,連意識都開始渙散。
    徹底昏迷前,他在心裏對自己說:“王幹炬,這次可別真想著做什麽太平官了,大丈夫無權就隻有被欺負的命,這次,要一步一步爬到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