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赤裸女屍

字數:3299   加入書籤

A+A-


    如果按照王幹炬穿越前政府機關的習慣。
    修堤治河這種大事,必然要先成立一個“江堤修固工程指揮部”,下設綜合協調組、技術指導組、物料保障組、安全監督組、財務審計組等若幹專班。
    然後出台一份紅頭文件——《江寧縣關於堅決打贏修固江堤“突擊戰”、打好疏浚漕運“攻堅戰”的工作方案》,文件裏得寫上“提高政治站位,強化責任擔當”“堅持問題導向,聚焦薄弱環節”“健全工作機製,形成工作合力”之類的話。
    王幹炬倒是沒有讓人寫這麽個方案,他讓人修了一下龍王爺的廟,直接住在了工地上。
    用他的話說:“眼看就是年節,憑什麽百姓得在江邊築堤,我卻在城內過瀟灑日子,雖暫時不得‘與民同樂’,但‘與民共苦’本官還是做得到。”
    眼看就到了年三十,中午,龍王廟工地搭起了十多口大鍋,王幹炬從自己的腰包,掏出了一筆銀子采買雞鴨魚肉,又向清江樓借來了大廚,給幹活的民夫整治了一頓答謝的席麵。
    時間再緊迫,明天是正月初一,王幹炬不至於搶這麽幾天的時間,他一早就宣布了,放假三天,今晚工地上的青壯都來吃年夜飯,他要與民同樂。
    本來,王幹炬向清江樓借人是打算付錢的,但是那佟掌櫃一聽王幹炬的目的,便把手一揮,把整個清江樓廚房的廚子全部免費借給了王幹炬。
    王福在付錢的時候,手都在哆嗦。江寧知縣一年的俸祿,加上各類補貼,不過白銀四十五兩,雖然無論是前身還是現在的王幹炬,都不是什麽生活奢靡的人,當然,以這個俸祿,也奢靡不起來。但是為官兩年多,也不過攢下了五十餘兩銀子,這回倒是一口氣全花完了。
    要不是赴任前,從老家也帶了些銀子,接下來,王幹炬和王福這對主仆就要喝西北風了。
    可惜,有人不讓王幹炬按照計劃“與民同樂”。
    工地上的年夜飯剛開始,周坤派來的快班的班頭老邢,也就是民間俗稱的捕頭,來工地上找到王幹炬,說有人報官,在秦淮河撈出了一具赤裸的女屍。
    十裏秦淮不僅是江寧縣的內河,更是其精華所在,在這個地方,發現一具女屍,還是赤著身子被人從河裏撈上來,王幹炬都不用想,丁敏一定會就此發難,甚至直接把案子索過去,再給自己安一個治下不靖、玩忽職守的罪名。
    得虧周坤沒那麽愚鈍,又守著規矩在縣衙值守,要是拖到明天,說不定都要傳到高老師耳朵裏。王幹炬一路上又是惱怒,又是慶幸。
    周坤已經在城門處等著王幹炬了。
    “閑話少敘,具體什麽情況?”
    “報官的是個貨郎,”周坤上了王幹炬的馬車,開始介紹情況,“他今晚與渾家吵了一架,就到秦淮河垂釣。”
    “起初,他還以為釣上來一條大魚,結果竟然是一具女屍,給他嚇得夠嗆,魚竿都顧不上,連滾帶爬到縣衙報官。”
    那話說得不錯,釣魚佬除了魚,什麽都能釣上來。
    “我已派仵作驗屍,報官的那個貨郎,也暫時關在了典史廳。此人發現屍身之時,天色已經昏暗,應該再無其他人看到。”
    “好!”王幹炬在心裏為周坤的應對喝了一聲彩。
    如果是這樣,那丁敏的責難應該沒那麽快落到他頭上,破案的時間一下子從容了不少。
    仵作還在驗屍,王幹炬也沒接觸過法醫方麵的知識,也就沒去添亂。畢竟,他除了記得有位法醫祖師爺宋慈寫了本《洗冤錄》以及當年電視劇裏,有個與宋慈相愛相殺的反派,不記得是刁光鬥還是刁德一,就再不記得別的什麽了。
    報官的貨郎雖然被關在縣衙有些惶然,但畢竟人不是他殺的,等王幹炬走進典史廳,這位賀姓貨郎的臉色看起來已經平靜多了。
    “大老爺,人不是我殺的。”
    這貨郎看見王幹炬走進來,十分幹脆地跪倒在地喊冤。
    “沒人說是你殺的,”王幹炬瞥了一眼這貨郎,坐到主位上,問到,“將事情經過,細細說來。”
    王幹炬之所以這麽容易排除了貨郎的嫌疑,隻不過基於自己的認知,在這個年代,如果是貨郎殺的人,隻要把人綁上重物,往河裏一扔,誰知道是他幹的呢?怎麽會大費周章來報官,平白讓自己出現在官府的視線裏。
    “大老爺明察秋毫!”貨郎先是拍了一記馬屁,然後開始竹筒倒豆子:“今夜我因為桌上無肉,說了渾家幾句,她卻說近幾日縣內肉價太高,我一年也沒掙幾個錢,不配吃肉。”
    王幹炬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現在不比後世,屠夫準備的肉是有限的,他讓王福大肆采買,倒是害得小民吃不起肉了。
    “莫要扯這些!”王幹炬說:“就說如何發現的屍身,撈上來的時候,屍身情況如何?”
    “回大老爺的話,”貨郎說,“我與渾家吵了幾句後,就拿著魚竿到大報恩寺那垂釣,想著肉吃不上,釣一條魚回家烹製了,好歹是年節。”
    “起初,我還以為是條大魚,結果,居然是個女人的屍身。她渾身赤裸,就腳踝上係著一根紅繩,也沒見著傷痕,許是哪個花船上的妓子掉河裏溺死的。”
    聽到這,王幹炬心裏覺得有點奇怪了,問道:“嗯?你怎麽知道她是花船上的妓子?”
    周坤輕咳一聲,湊到王幹炬耳邊,解釋道:“因為那條紅繩,風塵女子習慣在身上係這麽一根紅繩或者絲帶,算是他們最後一點體麵,以示自己不是一絲不掛。”
    果然,貨郎也是因為那根紅繩才做出這個判斷的。
    王幹炬點點頭,然後奇怪地看著周坤,小聲問道:“周典史,依大乾律,官員不得狎妓,你是如何知道這些?”
    周坤難得紅了臉,小聲說:“下官未入仕時,少不經事,隨家中堂兄去過幾次秦淮河。”
    看周坤的樣子,王幹炬才不信他隻是跟著家裏堂兄去過幾次。
    雖然這兩位都覺得女子是一位風塵女子,但是王幹炬卻沒急著給對方打上這個標簽,誰能保證這根紅繩不是凶手給女子係上去,來幹擾破案思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