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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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電視劇裏的套路,此時應該讓周·安長林·坤派自己的養子周欣到漕幫臥底,然後在追索真相的過程中,獻祭一串親朋,最後上達天聽,錦衣衛派人下來查案,發現幕後黑手其實是王幹炬。
    可惜,現實不是電視劇,按照電視劇情節去辦事是會死人的。此事王幹炬深有體會。
    離開山水莊園後,王幹炬策馬到周坤身側,問道:“這個高秦,你著人摸一摸他的跟腳,恩師是去年年初才到南京,此人之前是打著誰的旗號做事?或許這裏麵就藏著什麽東西。”
    周坤點頭應下,而後又說:“縣尊,其實,高秦不過一介江湖草莽,今天就是把這莊子裏的人都逮回去,也無妨。”
    王幹炬也想過這麽幹,打草驚蛇這個計策被多次驗證確實是個好辦法,把高秦關進縣衙,自然會有人坐不住,出來上躥下跳。
    但是自從被砍過一次頭後,王幹炬相較以前,已經少了一些魯莽,直接打草驚蛇固然快,但是你怎麽能保證你驚出來的是蛇,而不是什麽蛟蟒?
    不過,好在我也是有靠山的。
    王幹炬決定今天就去找高老師告狀,欺天啦!一個漕幫的舵主,居然自稱南京都察院右都禦史、南京吏部尚書高弘文的侄兒!這把高老師的清名置於何地,把高家十八代祖宗的顏麵置於何地?
    這背後肯定有人指使,一定是藏在高秦背後的那個人,試圖讓高老師當他的替罪羊!高老師,此風不可長,此患不可留,不可不察啊!
    臨進縣衙大門前,王幹炬突然想到一件事,扭頭問周坤:“周典史,有個事還請賜教。”
    “不敢,縣尊盡管問。”
    “江寧縣,十年前主持修堤的那個知縣,去了何處任職?”
    反正要去找高老師告狀,幹脆把兩個狀一塊告了,那個混蛋知縣把江寧縣庫房裏的銀子全部花光了,還欠下虧空,以至於王幹炬到任的時候,江寧縣堂堂京縣的庫房裏,老鼠進去都要哭著出來。
    “您認識。”
    周坤小小賣了個關子。
    王幹炬有些詫異:“我認識,誰?我竟然還認識這種混蛋嗎?”
    周坤說出了答案:“就是如今的應天府治中丁大人。”
    “那就不奇怪了。”王幹炬冷哼一聲,“這位丁治中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這話周坤不敢接,王幹炬有一個當朝二品做老師,他可沒有。
    今天查了一天的線索,王幹炬身心俱疲,加上時間也不太合適,他就沒有馬不停蹄地去拜訪高弘文,而是回到縣衙後院,沐浴一番,便沉沉睡去。
    明天要去直麵在這個國家最聰明的那一撮子人中也屬拔尖的清流領袖高弘文高老師,與他玩心眼,今晚必須養精蓄銳。
    王幹炬給高弘文準備的節禮很寒酸,一幅沒有經過裝裱的書法,是昨晚從山水莊園回來後,他在書房裏,帶著激憤寫的。
    但是同時,王幹炬給高弘文準備的節禮也很珍貴,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當“文抄公”,紙上寫著的,是在無數網文小說裏寫爛了的“橫渠四句”。
    雖然現代的網文愛好者們都已經看吐了這四句話,但是拿到這個平行世界,無疑是一個王炸。
    現在,高·清流領袖·弘文,就被自家門生甩出來的王炸給炸暈了。
    “好!”
    高府的兩個仆役抓著熟宣紙的兩端,將王幹炬寫下的橫渠四句完整展開,高弘文背著手,一邊欣賞,一邊在心裏默念,越念心裏就越滿意。
    “承光,老夫原本認為你雖有兩分才智,但是始終少了一點靈性。而今看到這幅字才知道,是老夫眼拙了,你分明心藏寰宇,誌貫古今。”
    高弘文看向王幹炬的眼神愈發熾熱,心裏已經在後悔,女兒的婚事定下太早,這般青年才俊合該做我女婿。
    王幹炬趕緊深深一揖:“恩師謬讚!學生能得此四句,正是為官兩年,知行合一,才有此悟!今日寫下,既是與老師做個節禮,也是立下軍令狀!”
    高弘文心裏更加滿意了,如果王幹炬真能踐行此誌,那麽他作為老師,自然也能跟著成就佳話、名垂青史。
    “好個知行合一!好個軍令狀!你且大步向前,老師自然會為你遮風擋雨!”
    王幹炬卻做出了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說:“恩師!您為我遮風擋雨,誰又為您遮風擋雨呢?”
    高弘文眯著眼打量了一下王幹炬,慢悠悠地說:“承光,你這話似有深意啊?”
    “前幾日,江寧縣出了一樁命案,遇害的是一位十五歲的織女,學生昨日帶人查到城外一個莊子,卻被擋了回來。”
    “哦?是哪家勳戚的莊子,連你這個父母官都進不得門。”
    王幹炬搖搖頭,說:“門是讓進了,隻是查無所獲……也不算查無所獲,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您竟有位素未逢麵的侄兒在漕幫討生活。”
    這話有點陰陽怪氣了,氣得高弘文麵色不善地反問道:“我哪個侄兒在漕幫討生活?”
    “高府那位侄少爺喚作高秦,目前在漕幫屈就舵主一職。”
    “荒唐!”高弘文猛地一甩袖子,“我高家詩禮傳家,我何來這等下九流的侄兒?!”
    “他倒向學生坦言,是‘扯虎皮做大旗’,不過……”
    “不過什麽?”
    王幹炬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不過他一個漕幫的舵主,螻蟻一般的東西,哪來的膽量冒認恩師您的侄兒?還知道您是南京吏部尚書,我懷疑有人指使,已經派人去查他的過往,看他此前,究竟打著誰的旗號行事。順藤摸瓜,或可見其真主。”
    “嗯。”高弘文點點頭,又轉身從書桌暗格中取出一塊令牌:“盡管去查,如遇阻礙,持此令牌去南京錦衣衛衙門尋指揮同知祁童,他曾在我門下開蒙,也算你師兄。”
    王幹炬用雙手恭恭敬敬接過令牌,揣進懷裏,他清楚,這是老師給的底牌,不可輕動,否則,高老師能給出去,就能再收回來。
    “恩師,學生還要劾奏一人。”
    今天既然是來告狀的,那當然要有始有終,說了要給丁敏上眼藥,就要一定要給他上眼藥。
    “誰?”
    高秦之事,將高弘文因橫渠四句而生出的滿腔欣喜,衝刷得蕩然無存。他已無閑心再與門生虛言試探。
    “十年前的江寧知縣、今日的應天府治中——丁敏!學生劾他當年主持修築龍王廟江段大堤時,貪贓枉法,偷工減料,中飽私囊!致使庫銀耗盡,堤防虛設,遺禍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