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持證上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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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當”一聲,破損的大門重新關上,把外頭的風雪和唾沫星子都隔絕在了一邊。
    屋裏一下子靜了下來,隻剩下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鄭雲靠在門板上,那股子剛才懟天懟地的狠勁兒瞬間卸了個幹淨。他順著門框滑坐到地上,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手還有點哆嗦。
    溫素裹著被子坐在炕沿上,看著地上的男人。
    他赤著的上半身全是抓痕,左胳膊上那道為了保持清醒劃的口子還在往外滲血珠,被冷水泡了一宿的皮膚泛著青白。
    “喂。”
    溫素嗓子啞得像吞了把沙子,踢了踢腳邊的臉盆,“還活著嗎?”
    鄭雲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扯著嘴角苦笑了一聲。
    “差點就交代了。”他語氣裏透著劫後餘生的疲憊。
    鄭雲撐著膝蓋,費勁地站起來,走到桌邊倒了杯涼水灌下去,“林有德那個蠢貨,把門從外麵鎖死了。”
    溫素沒說話,隻是默默地從床上起來,去拿了自己平時常用的藥箱。
    “過來。”她指了指炕邊。
    鄭雲愣了一下:“幹啥?”
    “上藥。”溫素瞪了他一眼,“你那手上的傷口再不處理,回頭感染了廢了,我這剛領證就得守活寡?”
    鄭雲咧嘴一笑,帶著點痞氣,乖乖坐到了炕邊。
    溫素拿著棉球沾了酒精,給他擦拭傷口。酒精蟄得肉疼,鄭雲肌肉緊繃了一下,卻一聲沒吭。
    “昨晚……”
    溫素一邊纏紗布,一邊低聲說道,“你是真能忍。我紮你‘十宣穴’放血的時候,你連眉毛都沒皺一下。那可是十指連心。”
    “疼啊,怎麽不疼。”
    鄭雲看著她低垂的眉眼,聲音低沉了下來,“但疼點好。疼了腦子才清醒,才不會幹出畜生不如的事兒。”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溫素的手腕上——那裏也有一圈青紫,是他昨晚藥性發作失控時捏的。
    “倒是你,下手夠狠的。”鄭雲指了指牆角的冷水桶,“那一桶接一桶的井水往我頭上澆,也不怕把我澆出個好歹來。還有那個什麽……大椎穴?你那一針紮下去,我感覺半邊身子都麻了,火是下去了,命也去了一半。”
    “那是泄熱的。”
    溫素係好紗布,把剪刀往桌上一拍,沒好氣地道,“不用猛藥,壓得住那給種豬用的催情散嗎?林有德那個老王八蛋,下藥是真黑,我看他是成心想讓你暴血管而亡。”
    提起林有德,屋裏的氣氛冷了幾分。
    鄭雲看著溫素,眼神變得認真起來:“素素,這婚雖然是逼不得已結的,我鄭雲是個糙人,但我說話算話。既然結了婚,以後我就是你男人。林有德和林大強欠你的,我會一筆一筆替你討回來。”
    溫素心頭一跳。
    “行了。”
    溫素耳根有點發燙,別過臉去收拾藥箱,掩飾著嘴角的微揚,“先把衣服穿上吧,別回頭真感冒了,還得我伺候你。下午我們去一趟公社。”
    公社,婚姻登記處。
    冬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斑駁的木櫃台上。辦事員是個戴著眼鏡的大姐,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狐疑地打量著站在麵前的這一男一女。
    這一對兒,看著實在是……太特別了。
    男的高大英挺,雖然換了身幹淨衣裳,但那手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臉上也帶著幾分未消的病容和狠厲;女的雖然長得清麗脫俗,但眼底是大病初愈後的青黑,嘴唇也沒什麽血色。
    這哪像是來結婚的?倒像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
    “介紹信呢?”大姐公事公辦地問道。
    鄭雲上前一步,從懷裏掏出那張被王滿囤蓋了章的證明,還有那張早就填好的結婚申請,雙手遞了過去。
    大姐仔細核對了半天,又看了看兩人:“自願的?沒誰逼你們吧?”
    “自願的。”
    兩人異口同聲。
    說完,兩人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鄭雲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溫素則不自然地別開了臉。
    與此同時,林有德家。
    “啪!”
    一隻粗瓷茶碗被狠狠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林有德坐在太師椅上,臉色黑得像鍋底,氣得直咬牙:“那個死丫頭!”
    林有德罵了一句,轉頭看向正坐在梳妝台前照鏡子的女兒,火更大了,“巧巧!你還有心思照鏡子?你爹我都快被人欺負死了!”
    林巧巧穿著那件紅碎花棉襖,正在往辮子上綁紅頭繩。聽見親爹的咆哮,她漫不經心地轉過身,撇了撇嘴:
    “爸,這事兒賴誰?還不是賴你沒本事,下個藥都能讓人給破了。”
    “你——”林有德氣得想打人。
    “行了。”
    林巧巧站起身,走到林有德麵前,眼裏閃爍著算計的光,“這件事也不是沒收獲,起碼讓我看清楚了一件事。”
    “啥事?”
    “看清楚了那個叫鄭雲的男人,是個寶。”
    林巧巧腦海裏又浮現出鄭雲那赤裸的上身和狠厲的眼神,臉上泛起一抹潮紅,“爸,你想啊,那溫素一個守寡的破鞋,憑什麽能過得那麽紅火?還不都是因為撿了這個男人?”
    “這男人能幹活,能打架,遇事還能扛。關鍵是……長得真帶勁。”
    林有德一愣,狐疑地看著女兒:“你啥意思?你看上那個窮長工了?”
    林巧巧白了她爹一眼,語氣裏滿是自信,“他現在是沒錢,那是被溫素那個吸血鬼給拖累的。要是跟了我……憑咱們家的條件,再給他謀個大隊民兵連長的差事,他還不把我捧在手心裏?”
    “可……可他們領證了啊!”
    “領證怕什麽?”
    林巧巧嗤笑一聲,走到窗邊,看著遠處溫家老宅的方向,眼神裏透著股狠毒和輕蔑:
    “隻要鋤頭揮得好,沒有牆角挖不倒。再說了,溫素那個身體,一副短命相,能伺候好男人嗎?”
    她轉過身,對著鏡子理了理自己油光水滑的大辮子,挺了挺飽滿的胸脯:
    “我是黃花大閨女,她是二婚破鞋;我是會計的女兒,她是沒爹沒娘的孤兒。”
    “爸,你說,要是讓鄭雲嚐到了我的甜頭,知道跟誰過日子更有奔頭……他還會要那個溫素嗎?”
    林有德聽著女兒的話,眯著綠豆眼琢磨了一會兒,心裏的火氣慢慢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陰險的笑。
    要是閨女真能把那鄭雲勾過來,不僅能白得個壯勞力女婿,還能把溫素那個死丫頭氣個半死,這口惡氣不就出了嗎?
    “巧巧,你有把握?”林有德問。
    “爸,你就瞧好吧。”
    林巧巧對著鏡子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過兩天不是要分年豬肉嗎?到時候,我就讓他知道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