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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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早上,墨玄是被肌肉酸痛疼醒的。
    特訓的後遺症比想象的嚴重。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在抗議,連翻個身都費勁。
    對麵床上,陳安也醒了,正齜牙咧嘴地試圖坐起來。
    “你……你也疼?”他問。
    “嗯。”墨玄簡單回應。
    兩人花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才完成起床洗漱。
    走出宿舍樓時,墨玄感覺自己像個生鏽的機器人,每一步都發出“咯吱咯吱”的抗議聲——當然,是心理上的。
    操場上有班級在晨跑,口號聲整齊劃一。
    “一二一!一二一!”
    墨玄看著那些奔跑的身影,突然有點羨慕。
    至少他們的肌肉不會像他這樣疼。
    早讀課,教室裏書聲琅琅。
    墨玄拿出語文書,假裝在背《滕王閣序》。
    但腦子裏全是昨晚的訓練畫麵。
    江楓的招式,蘇晴的數據分析,還有那些該死的小球……
    “周默。”
    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墨玄抬起頭。
    語文老師王老師正站在他桌前,表情嚴肅。
    “《滕王閣序》背到哪裏了?”
    墨玄愣了一下。
    他根本沒背。
    “豫章故郡……”他試探性地開口。
    “下一句。”
    “洪都新府。”
    “再下一句。”
    “星分翼軫……”
    王老師盯著他看了幾秒,然後歎了口氣:“算了,坐下吧。看你臉色這麽差,是不是又熬夜了?”
    “沒有,”墨玄說,“就是……沒睡好。”
    “高三了,要注意身體,”王老師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說完,她轉身走了。
    墨玄坐下,鬆了口氣。
    這時,一張紙條從旁邊遞了過來。
    是陳安遞來的。
    紙條上寫著:“你沒事吧?臉色真的很難看。”
    墨玄在下麵寫:“沒事。你也是。”
    紙條傳回去。
    陳安看了,在下麵又寫:“我全身都疼,像被車撞了。”
    墨玄寫:“特訓的原因。今晚還會更疼。”
    陳安:“……”
    早讀課結束,第一節課是數學。
    數學老師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姓張,講課很無聊,但講得很好。
    今天講的是立體幾何。
    “同學們看這道題,”張老師在黑板上畫了個複雜的圖形,“三棱錐PABC,已知PA⊥平麵ABC,AB=AC=BC=2,PA=4,求點P到平麵ABC的距離……”
    墨玄盯著黑板。
    腦子裏自動開始計算。
    這不是用數學方法計算。
    是用陣法思維。
    在他的眼裏,那個三棱錐不再是一個幾何圖形,而是一個立體陣法的簡化模型。
    PA是陣眼,平麵ABC是陣基,AB、AC、BC是陣紋……
    他拿起筆,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地畫了起來。
    不是計算過程。
    是一個改良後的陣法結構圖。
    “周默!”
    張老師的聲音突然響起。
    墨玄抬起頭。
    全班同學都在看他。
    張老師走過來,拿起他的草稿紙,盯著上麵的圖看了半天。
    “你這是……在畫什麽?”
    墨玄這才意識到自己畫了什麽。
    那是修真界的“三重聚靈陣”的變體,用高中數學語言根本無法解釋。
    “我……我在試圖理解圖形結構。”他勉強找了個理由。
    張老師推了推眼鏡,又看了看圖。
    “這個思路……”他喃喃道,“很有意思。你把三棱錐的頂點P看作一個力源,三個側麵看作力的傳導麵……雖然不嚴謹,但很有想象力。”
    他把草稿紙還給墨玄:“下課後來我辦公室一趟。”
    墨玄:“……好。”
    完了。
    他該怎麽解釋這張圖?
    下課後,墨玄跟著張老師去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還有其他老師在,都在批改作業或備課。
    “坐,”張老師指了指椅子,“你這張圖,能詳細給我講講嗎?”
    墨玄硬著頭皮坐下。
    “就是……我覺得幾何圖形和力的傳導有點像,”他開始編,“比如這個頂點P,它發出的‘力’會沿著三個側麵傳導到底麵,而底麵的三個頂點……”
    他盡量用高中生能理解的語言,把陣法原理偽裝成物理概念。
    張老師聽得很認真,不時點頭。
    “你這個想法,其實和向量分析裏的某些概念很像,”他拿出一本厚厚的高等數學教材,“你看這裏,空間向量的分解與合成……”
    他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來。
    墨玄隻能聽著。
    雖然這些知識對他來說很簡單,但他得裝出聽不懂的樣子。
    “老師,”他找了個機會打斷,“我就是瞎想的,可能不對……”
    “不對沒關係,”張老師說,“重要的是思考的過程。數學不是死記硬背,是要活學活用。”
    他頓了頓,看著墨玄:“你很有天賦。要不要參加數學競賽?”
    “競賽?”
    “對,全國高中數學聯賽,”張老師說,“我們學校每年都有名額,我覺得你可以試試。”
    墨玄想拒絕。
    他現在哪有時間參加什麽競賽。
    但張老師的眼神很期待。
    “我……考慮考慮。”
    “好,”張老師笑了,“有想法隨時找我。”
    離開辦公室時,墨玄感覺頭更疼了。
    回到教室,陳安湊過來:“張老師找你幹嘛?”
    “讓我參加數學競賽。”
    “啊?”陳安愣了,“你答應了?”
    “沒有,說考慮。”
    “那就好,”陳安鬆了口氣,“我們現在沒時間……”
    話沒說完,上課鈴響了。
    第二節課是英語。
    英語老師是個年輕的女老師,姓李,很活潑,喜歡讓學生做小組討論。
    今天討論的話題是“我的夢想”。
    “每個人都要說,”李老師說,“用英語。從第一排開始。”
    同學們一個接一個站起來。
    &n is to be a doctor.”
    “I want to be a teacher.”
    &n is to travel around td.”
    輪到墨玄時,他站起來,想了半天。
    他的夢想是什麽?
    一萬年前,他的夢想是飛升仙界,證道永恒。
    現在……
    &n is to survive until next Wednesday.”
    全班安靜了幾秒。
    然後哄堂大笑。
    “周默!”李老師哭笑不得,“認真點!”
    墨玄坐下。
    他很認真。
    能活到下周三,確實是他現在的夢想。
    陳安看了他一眼,眼神複雜。
    輪到陳安時,他站起來,小聲說:“My&n is……to protect everyone.”
    他說得很認真。
    但同學們又笑了。
    “保護所有人?你以為你是超級英雄啊!”
    “中二病犯了!”
    陳安紅著臉坐下。
    李老師拍了拍手:“好了好了,安靜。夢想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大家都要尊重別人的夢想。”
    但笑聲還是持續了好一會兒。
    下課鈴響時,墨玄鬆了口氣。
    他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但這時,江楓出現在教室門口。
    “周默,陳安,來一下。”
    兩人對視一眼,跟著江楓走了。
    到了沒人的樓梯間,江楓停下腳步。
    “昨晚的訓練數據出來了,”他說,“你們的進步……很小。”
    墨玄沒說話。
    他知道。
    “按照這個速度,到下周三維最多達到E+級,”江楓說,“遠遠不夠。”
    “那怎麽辦?”陳安問。
    江楓沉默了幾秒。
    “我申請了特事局的高級訓練權限,”他說,“從今晚開始,訓練強度會加倍。”
    “加倍?”陳安臉白了,“那……那我們會死的……”
    “不會死,”江楓說,“有醫療團隊在旁邊盯著。但會很痛苦。”
    他看了看表:“現在告訴你們,是讓你們有個心理準備。白天盡量休息,保存體力。”
    說完,他走了。
    墨玄和陳安站在原地。
    “墨玄,”陳安小聲說,“我……我怕我撐不住。”
    “撐不住也要撐,”墨玄說,“沒得選。”
    回到教室,第三節課是物理。
    物理老師今天做實驗。
    一個關於電磁感應的實驗。
    “同學們看,”老師拿著一根磁鐵和一個線圈,“當磁鐵在線圈中移動時,會產生感應電流……”
    墨玄盯著實驗裝置。
    腦子裏又開始自動分析。
    這不是電磁感應。
    這是最簡單的“引雷陣”的原理。
    磁鐵是陽極端,線圈是陰極端,相對運動產生能量波動……
    “周默,”物理老師突然點名,“你上來操作一下。”
    墨玄愣了一下,然後走上講台。
    他接過磁鐵和線圈。
    按照老師說的步驟操作。
    但當他移動磁鐵時,無意識地注入了一絲靈力。
    很微弱的一絲。
    但足夠了。
    線圈連接的電流計指針猛地偏轉,超出了最大量程。
    “啪!”
    電流計燒壞了。
    教室裏一片安靜。
    物理老師推了推眼鏡:“周默……你剛才做了什麽?”
    “我……就是正常操作。”墨玄說。
    物理老師看了看燒壞的電流計,又看了看墨玄。
    “你移動磁鐵的速度並不快,”他說,“理論上產生的感應電動勢很小,不可能燒壞電流計。”
    他拿起磁鐵和線圈,檢查了一遍。
    沒問題。
    “奇怪……”他喃喃道,“難道是儀器老化了?”
    墨玄站在講台上,有點尷尬。
    “老師,我能下去了嗎?”
    “哦,下去吧,”物理老師說,“下次……輕一點。”
    墨玄回到座位。
    陳安遞過來一張紙條:“你用了靈力?”
    墨玄寫:“不小心。”
    陳安:“……”
    上午的課終於結束了。
    午飯時間,墨玄和陳安去食堂。
    排隊時,又看見了林薇薇。
    這次她主動走了過來。
    “周默,”她小聲說,“能……能跟你說幾句話嗎?”
    墨玄皺了皺眉:“什麽事?”
    “去那邊說,”林薇薇指了指食堂角落,“就幾分鍾。”
    墨玄看了陳安一眼。
    陳安點點頭。
    兩人跟著林薇薇走到角落。
    “我……”林薇薇咬著嘴唇,“我昨晚做了個夢。”
    墨玄沒說話。
    “我夢見……你在一個很大的房間裏,和一個穿黑袍的人打架,”林薇薇的聲音更小了,“還有陳安,他拿著一支發光的筆……”
    墨玄心裏一緊。
    這不可能。
    特事局應該已經修改了所有知情者的記憶。
    林薇薇怎麽會夢見?
    “隻是一個夢,”他說,“別多想。”
    “可是……”林薇薇抬起頭,眼睛裏有恐懼,“那個夢太真實了。而且……而且我今天早上,看見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什麽東西?”
    “我看見……”她猶豫了一下,“我看見趙虎的座位上,有黑色的影子。像……像一個人形。”
    墨玄和陳安對視一眼。
    “你看錯了,”墨玄說,“可能是光線問題。”
    “不是光線,”林薇薇搖頭,“我看得很清楚。而且不止趙虎的座位,實驗樓那邊……我也看見了。”
    她頓了頓,聲音發顫:“我看見了黑色的霧氣,從實驗樓的窗戶裏飄出來。”
    墨玄沉默了幾秒。
    “林薇薇,”他說,“這些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
    “為什麽?”
    “因為說了也沒人信,”墨玄說,“而且……可能會給你帶來危險。”
    林薇薇看著他:“你知道些什麽,對不對?”
    墨玄沒回答。
    “周默,”林薇薇突然抓住他的袖子,“我害怕。我真的害怕。這幾天,我總覺得……學校裏有什麽不好的東西。”
    她的手指在發抖。
    墨玄看著她。
    這個女孩,可能無意中覺醒了某種能力。
    陰陽眼?還是靈感體質?
    不管是什麽,都不是好事。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能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隻會更危險。
    “聽著,”墨玄說,“從今天開始,放學後立刻回家,不要在學校逗留。晚上不要出門,鎖好門窗。”
    “可是……”
    “沒有可是,”墨玄打斷她,“如果你相信我,就照做。”
    林薇薇盯著他看了很久,然後點點頭。
    “好……我聽你的。”
    她鬆開手,轉身走了。
    陳安看著她的背影,小聲說:“她……她是不是能看見?”
    “可能,”墨玄說,“但這不是好事。”
    “那怎麽辦?”
    “沒辦法,”墨玄說,“隻能希望她能保護好自己。”
    兩人打了飯,找了個角落坐下。
    剛吃幾口,江楓又出現了。
    他端著餐盤,在他們對麵坐下。
    “林薇薇剛才找你們了?”他問。
    墨玄點頭。
    “她說了什麽?”
    “她說她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
    江楓的眉頭皺了起來。
    “麻煩了,”他說,“特事局的記憶修改對她無效,說明她可能有特殊體質。”
    “什麽體質?”
    “可能是靈媒體質,或者天生陰陽眼,”江楓說,“這種人,最容易成為鬼帝的目標。”
    墨玄心裏一沉。
    “那怎麽辦?”
    “我會派人保護她,”江楓說,“但你們也要注意,盡量不要讓她卷進來太深。”
    他頓了頓:“另外,有個壞消息。”
    “什麽?”
    “鬼帝的活動範圍擴大了,”江楓壓低聲音,“昨晚,不隻是我們學校,整個南城市都出現了異常現象。”
    “什麽現象?”
    “多人報告做噩夢,夢見被黑影追趕,”江楓說,“還有幾個人,半夜突然夢遊,走到街上,差點出車禍。”
    他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人注意,繼續說:“特事局分析,鬼帝可能在吸收負麵情緒。恐懼、焦慮、絕望……這些情緒都是他的養料。”
    墨玄握緊了筷子。
    “而且,”江楓說,“越是臨近十月初一,他的力量就會越強。因為那天,陰氣最盛,鬼門大開。”
    “我們還有幾天?”
    “五天,”江楓說,“今天是周一,下周三就是十月初一。”
    五天。
    墨玄感覺時間像沙漏一樣,正在飛快流逝。
    “今晚的訓練,”江楓說,“會比昨晚更殘酷。你們要做好準備。”
    他吃完飯,站起身。
    “記住,變強是唯一的出路。”
    說完,他走了。
    墨玄看著餐盤裏的飯菜,突然沒了胃口。
    五天。
    他必須在五天內,從一個E級,至少提升到D級。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但他必須做到。
    因為做不到的話,所有人都會死。
    包括林薇薇。
    包括陳安。
    也包括他自己。
    “墨玄,”陳安小聲說,“我們會贏的,對吧?”
    墨玄轉過頭,看著他。
    這個曾經的閻王,現在隻是個害怕的高中生。
    但眼神裏有種東西。
    一種……不想放棄的東西。
    “會贏的,”墨玄說,“一定會。”
    他說得很肯定。
    盡管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但有時候,謊言比真相更重要。
    尤其是在這種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