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月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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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月考。
墨玄坐在考場上,手裏轉著筆。
窗外下著小雨,淅淅瀝瀝的,讓本就壓抑的考試氛圍更加沉悶。
他看了眼手表——上午九點十分,語文考試已經開始十分鍾了。
試卷攤在桌上,選擇題已經做完,現在卡在文言文閱讀。
是一篇《聊齋誌異》的選段,講的是書生夜遇狐仙的故事。
墨玄盯著那些文字,腦子裏卻在想別的事。
昨晚的訓練,江楓加大了強度。
不是一點點,是翻倍。
兩個小時的格鬥訓練,一個小時的靈力控製,再加上半小時的陣法解析。
結束時,墨玄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效果也很明顯。
蘇晴今早測的數據顯示,他的綜合評級已經從E提升到了E+。
雖然隻提升了一小級,但在短短三天內能有這樣的進步,已經讓特事局的人很驚訝了。
“墨玄,”蘇晴當時說,“你的學習能力……強得不像人類。”
墨玄沒說話。
他本來就不是人類。
或者說,不完全是。
“陳安呢?”他問。
“E級穩定,有向E+發展的趨勢,”蘇晴說,“但他的身體素質比你差,進步會慢一些。”
慢一些……
墨玄看了眼坐在斜前方的陳安。
他正在埋頭寫作文,握筆的姿勢很用力,指節都發白了。
考場上很安靜,隻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窗外雨滴敲打玻璃的聲音。
監考老師坐在講台上,昏昏欲睡。
一切都顯得那麽正常。
但墨玄知道,這正常隻是表象。
他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陰氣。
很微弱,普通人察覺不到。
但對他來說,就像黑暗中一點微弱的熒光。
這是鬼帝的影響在擴大。
就像江楓說的,越是臨近十月初一,陰氣就越重,鬼帝的力量就越強。
“咳咳……”
旁邊傳來咳嗽聲。
墨玄轉過頭。
是坐在他右邊的一個男生,叫王明,平時成績中等,人很老實。
但現在,王明的臉色很差。
蒼白,額頭有冷汗,呼吸急促。
“同學,你沒事吧?”前麵的女生小聲問。
王明搖搖頭,想說話,但突然捂住嘴,劇烈地咳嗽起來。
“老師!”女生舉手,“王明不舒服!”
監考老師走過來,摸了摸王明的額頭。
“發燒了,”老師說,“能堅持嗎?不能的話去醫務室。”
“我……我能堅持。”王明咬著牙說。
但他的話剛說完,整個人就晃了一下,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墨玄伸手扶住他。
碰到王明手臂的瞬間,墨玄心裏一緊。
好冷。
不是正常的發燒體溫,而是一種陰冷的寒意。
就像……碰到了死人。
“老師,”墨玄說,“他需要去醫務室。”
監考老師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周默,你送他去。”
墨玄扶著王明站起來。
王明的身體很重,像失去了所有力氣,整個人靠在墨玄身上。
兩人走出考場。
走廊裏很安靜,其他班級都在考試。
“醫務室在二樓,”墨玄說,“能走嗎?”
王明點點頭,但腳步虛浮。
下樓梯時,墨玄感覺到王明的身體在顫抖。
不是冷的顫抖。
是某種……更深層的顫抖。
“王明,”墨玄低聲問,“你昨晚……有沒有做什麽奇怪的夢?”
王明愣了一下,然後緩緩點頭。
“我夢見……我在一個黑色的房間裏,”他的聲音很虛弱,“有很多人……在哭……在尖叫……”
“然後呢?”
“然後……有個人走過來,”王明的眼睛突然睜大,瞳孔收縮,“他穿著黑袍……臉上戴著麵具……”
墨玄停下了腳步。
“他對你做了什麽?”
“他……”王明的聲音開始發抖,“他把手放在我頭上……說……說我是下一個……”
話音未落,王明突然劇烈地抽搐起來。
眼睛翻白,嘴裏吐出白沫。
“王明!”
墨玄趕緊把他放平在地上,檢查他的呼吸。
很微弱。
脈搏也很弱。
而且……體溫在快速下降。
這不是正常的疾病。
這是被陰氣侵蝕了。
墨玄咬了咬牙。
他必須做點什麽。
雖然現在靈力不多,但……
他伸出右手食指,點在王明的眉心。
“清心咒。”
一股微弱的靈力注入王明體內。
王明的抽搐停止了,呼吸漸漸平穩。
但墨玄的臉色更蒼白了。
這一下,消耗了他好不容易恢複的一點靈力。
“墨玄?”
一個聲音從樓梯上方傳來。
是陳安。
他站在樓梯口,手裏拿著筆,顯然是借口上廁所出來的。
“他怎麽了?”陳安快步走下來。
“被陰氣侵蝕了,”墨玄說,“鬼帝已經開始對普通學生下手了。”
陳安臉色一變:“那……那怎麽辦?”
“送醫務室,”墨玄說,“但醫生治不了這個。需要淨化。”
“我來。”
陳安蹲下身,把手放在王明胸口。
他沒有判官筆,隻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調動體內那點可憐的閻王之力。
陳安的掌心泛起微弱的暗紅色光。
王明身體裏的陰氣,像遇到克星一樣,開始緩緩消散。
但陳安的額頭滲出了冷汗。
“陳安,”墨玄說,“夠了。再繼續你會虛脫的。”
“馬上……就好……”
陳安咬緊牙關,又堅持了幾秒。
最後,他收回手,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應……應該可以了……”
王明的臉色恢複了正常,呼吸也變得平穩。
但還沒醒。
“扶他去醫務室吧,”墨玄說,“然後我們得趕緊回考場。”
兩人一起扶著王明去了醫務室。
校醫檢查後,說隻是發燒,給開了點退燒藥,讓他在醫務室休息。
離開醫務室時,陳安小聲說:“剛才……我感覺到一些東西。”
“什麽?”
“王明的記憶裏,”陳安說,“有鬼帝的印記。不是完整的印記,隻是一個碎片……像是隨手留下的標記。”
“標記?”
“就像……獵人在獵物身上做的記號,”陳安的聲音在發抖,“鬼帝在標記他的祭品。”
墨玄心裏一沉。
“還有多少人被標記了?”
“不知道,”陳安搖頭,“但肯定不止王明一個。”
兩人回到考場。
考試還在繼續。
監考老師看了他們一眼,沒說什麽。
墨玄坐回座位,拿起筆,但根本無心答題。
他在想,鬼帝到底標記了多少人。
整個學校,幾千個學生。
如果每個都被標記……
那到了十月初一,鬼門大開的時候,會發生什麽?
不敢想。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十五分鍾。”監考老師說。
墨玄看了眼作文題。
題目是:“如果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你會選擇改變什麽?”
很俗套的題目。
但墨玄盯著那幾個字,突然有點恍惚。
如果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
他會選擇不渡劫嗎?
還是選擇……不喝那碗過期的孟婆湯?
他不知道。
他拿起筆,開始寫。
不是按照作文的要求寫。
而是寫給自己看的。
“如果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不會選擇改變過去。因為每一個選擇,無論對錯,都造就了現在的我。改變過去,就是否定現在的自己。
但如果非要改變什麽……
我會選擇,早點遇見你。
在你還是秦廣王的時候,在我還是墨玄的時候。
那樣,我們也許能有更多的時間。
不是仙尊和閻王的身份。
隻是墨玄和陳安。
這樣,也許……”
寫到這裏,墨玄停下了筆。
他看了眼斜前方的陳安。
陳安正在檢查試卷,側臉在窗外透進來的微光中,顯得有些模糊。
墨玄低頭,把最後幾句話劃掉。
然後重新寫:
“人生沒有如果,隻有後果和結果。我們能做的,不是後悔過去,而是把握現在,麵對未來。”
很官方的結尾。
但隻有這樣,才能交卷。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了。
墨玄交了卷,走出考場。
陳安跟在他後麵。
“作文寫得怎麽樣?”陳安問。
“還行,”墨玄說,“你呢?”
“我……我也不知道,”陳安說,“腦子裏很亂,想到什麽就寫什麽。”
兩人往食堂走。
雨已經停了,但天空還是陰沉的。
操場上積著水,倒映著灰色的天空。
“墨玄,”陳安突然說,“我剛才……在考場上,感覺到了一些東西。”
“什麽?”
“陰氣的流動,”陳安說,“雖然很微弱,但我能感覺到。整個學校……就像一個大陣法。”
墨玄停下腳步。
“你確定?”
陳安點頭:“雖然我現在的力量很弱,但有些東西是本能。就像魚知道水,鳥知道風……我知道陰氣。”
他指著地麵:“這下麵,有東西在流動。不是水,是更深的……更黑暗的東西。”
墨玄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地麵很普通,水泥鋪的,有些裂縫。
但仔細看的話,那些裂縫的排列……
好像確實有點規律。
“是陣法,”墨玄說,“一個覆蓋整個學校的陣法。鬼帝早就在布局了。”
“那我們……”
“我們得找到陣眼,”墨玄說,“破壞它,至少能削弱鬼帝的力量。”
“怎麽找?”
墨玄想了想:“今晚訓練結束後,我們去找江楓商量。”
中午的食堂,氣氛有些奇怪。
很多人都沒精打采的。
不是考試後的疲憊,而是一種更深層的、精神上的萎靡。
“你聽說了嗎?三班又有人暈倒了。”
“真的假的?”
“真的,就在考場上,突然就暈了,口吐白沫。”
“好可怕……最近怎麽這麽多人生病?”
“不知道,可能是流感吧。”
墨玄和陳安默默吃著飯,聽著周圍的議論。
不隻是王明。
還有其他學生,也出現了類似的症狀。
鬼帝的侵蝕,在加速。
“周默。”
一個女生端著餐盤走過來,是林薇薇。
她今天臉色也很差,眼圈發黑,像是沒睡好。
“我能坐這裏嗎?”她小聲問。
墨玄點頭。
林薇薇坐下,低頭吃飯,但吃得很慢。
“林薇薇,”陳安小心地問,“你……你還好嗎?”
林薇薇抬起頭,眼睛裏有血絲。
“我昨晚……又做夢了。”
墨玄心裏一緊:“什麽夢?”
“我夢見……學校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祭壇,”林薇薇的聲音在發抖,“所有的學生……都站在操場上,排成一個奇怪的圖形……然後……然後天空裂開了,有黑色的東西掉下來……”
她握緊了筷子,指節發白。
“然後呢?”陳安問。
“然後……我就醒了,”林薇薇說,“但醒來後,我發現……我的枕頭是濕的。”
“出汗了?”
“不是汗,”林薇薇搖頭,“是血。”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巾,展開。
紙巾上,有一點暗紅色的血跡。
“我流鼻血了,”她說,“而且不止一次。這幾天,每天早上醒來,枕頭上都有血。”
墨玄和陳安對視一眼。
這是陰氣侵蝕的典型症狀。
林薇薇的體質太敏感,已經開始受到影響了。
“林薇薇,”墨玄說,“你今晚不要住校了,回家去。”
“可是我家在外地……”
“那去親戚家,或者住酒店,”墨玄說,“總之,不要在學校過夜。”
“為什麽?”林薇薇看著他,“學校……真的有危險,對不對?”
墨玄沉默了幾秒,然後點頭。
“很危險。所以,保護好自己。”
林薇薇咬了咬嘴唇:“那你們呢?”
“我們有辦法。”
“什麽辦法?”
“這個……不能告訴你。”
林薇薇盯著他看了很久,然後低下頭。
“好吧,”她說,“我聽你的。”
吃完飯,林薇薇走了。
陳安看著她的背影,小聲說:“她會不會有事?”
“不知道,”墨玄說,“但離開學校,至少安全一點。”
下午是數學考試。
墨玄坐在考場上,這次他集中精神,快速答完了所有題目。
然後,他開始做一件事。
他在草稿紙上,畫整個學校的平麵圖。
教學樓,實驗樓,宿舍樓,食堂,操場……
然後,他開始標注。
根據陳安說的陰氣流動方向,根據他自己的陣法知識,根據這幾天觀察到的不尋常之處……
一張複雜的陣法圖,漸漸成形。
墨玄越畫,心裏越沉。
這確實是一個覆蓋整個學校的大陣。
而且,陣眼不止一個。
至少有三個。
教學樓一個,實驗樓一個,操場一個。
形成一個穩固的三角結構。
而這三個陣眼,又分別連接著更多的子陣眼……
就像一棵樹,根須蔓延到每一個角落。
每一個學生,都可能是陣法的節點。
每一個被標記的人,都可能是祭品。
“同學,你在畫什麽?”
監考老師突然出現在他旁邊。
墨玄趕緊把草稿紙翻過來。
“沒什麽,就是……檢查一下計算過程。”
監考老師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沒再說什麽。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了。
墨玄交了卷,第一時間找到陳安。
“我畫出來了,”他把草稿紙給陳安看,“整個學校的陣法結構。”
陳安盯著圖,臉色越來越白。
“這……這是‘九幽攝魂陣’的變體,”他說,“上古禁術,需要用大量生魂獻祭,才能啟動。”
“啟動後會發生什麽?”
“陣法會打開一個通往冥界深處的通道,”陳安說,“不是正常的輪回通道,而是……冥界的禁地。那裏關押著上古以來最凶惡的邪靈。”
他頓了頓:“鬼帝想釋放它們。”
墨玄握緊了拳頭。
“我們必須阻止他。”
“怎麽阻止?”
“先破壞陣眼,”墨玄說,“至少能拖延時間。”
“但陣眼肯定有守護……”
“那就打過去。”
陳安看著墨玄。
墨玄的眼神很堅定。
即使知道前路危險,即使知道可能失敗。
但他還是要去做。
因為沒得選。
“好,”陳安說,“我陪你。”
兩人往宿舍樓走。
天又開始下雨了。
不大,但很密。
雨絲在路燈的光暈中,像一張細細的網。
墨玄抬頭看著天空。
陰雲密布,看不到星星。
就像他們的前路,一片黑暗。
但黑暗再深,也要往前走。
因為停下來,就是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