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成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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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文仟尺回到彎梁山林場,看著久違的橫幅:苦不苦想想紅軍二萬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
確實生出一番感慨:今天著實不易!
隨後抽身直奔燕子洞的溪水溝。
進了溪水溝沒一會,文仟尺就看見了師傅霍純鋼在一處山坡上,在大樹底下乘涼。
按理說,霍純鋼看見他會站起來,會走過來,臉上會爆出爆米花,事情是沒有,事情是霍純鋼眼神恍惚,有那種躲躲藏藏的樣子。
“怎麽啦?師傅,出了什麽事?”
霍純鋼抬起一張大臉,嗬嗬一笑,皮沒笑肉也沒笑,反問文仟尺:“能有什麽事?”
文仟尺笑了笑,不再追問,暗自揣測:怕什麽來什麽,應該是陶青梅出了狀況。
文仟尺平定著內心裏的惶恐,坐到了樹下的草地上,點了支煙,躺了下去,抽了半支煙又坐了起來,霍純鋼躲避著他的目光。
文仟尺開口問:“是不是青梅?陶青梅?”
根本瞞不住,霍純鋼開口說:“已經一個月了,人已經走了,吃了三包耗子藥。”
“好好的,怎麽就吃了耗子藥?”
“有了身孕。”
“誰幹的?”
“蕭山。”
“蕭?蕭山?”
“行啦!你走吧!去把你的車騎回去,以後都別再來了。”
霍純鋼說著起身,撇下文仟尺,耷拉著腦袋,沒回頭朝南邊走了。
山溝裏氣溫炎熱,悶熱,沒一隻鳥,連一隻蟲子都沒有,沒有風動,樹枝葉格外寂靜。
文仟尺一個人在樹下,一個人抽了半包煙。
。。。。。。
文仟尺騎著摩托回到城裏已經是淩晨三點一刻,街燈昏暗,秋天的氣候冷了起來,黑夜裏格外陰冷。
文仟尺去了齊剛家,沒到東升巷便早早熄了車燈,熄了發動機,推車走,慢悠悠到了院門掏出鑰匙開了院門,把沉重的摩托車推了進去支起支架,回頭把門關了,轉身進客廳,齊剛家裏外漆黑,文仟尺輕手輕腳,燈突然亮了,兩女子一個持刀一個持棒,捉賊,定眼一看:“仟尺?你是文仟尺?”。
文仟尺樂了,“姐,你怎麽不把我嚇死?”
顯然是一場虛驚,齊剛的姐姐齊靜回頭問她的閨蜜成磊,“是否記得?”
成磊笑道:“記得!怎麽會忘了軍官的公子想當連長的小公雞?呦!現在好像長大了。”
昨天文仟尺會臉紅,今天的文仟尺老臉皮厚,儼然是個老油條,改口了,稱呼成磊:“成磊小姐姐。”
“姐姐就是姐姐,小姐姐,我哪小啦?”
成磊長得像個洋娃娃,整體偏胖,性格外向。
齊靜還是那樣,大家閨秀的大家風範一點沒變,稱道仟尺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文仟尺簡要的說了一下自己輟學進了木工廠,話鋒一轉,問:“家裏出了什麽事?”
齊靜笑了,反問:“家裏能出什麽事?”
一場虛驚,齊靜公休,齊父,齊母借此機會去旅遊。
驚慌慌,宛如驚弓之鳥的文仟尺長長地舒了口氣,疲憊接踵而來,隨即向兩位重量級女神說晚安,不經意對眼成磊,成磊瞅了他一眼,飽滿的唇角有笑意劃過。
齊靜在柳岩縣政府工作,成磊是她的同事也是閨蜜。
。。。。。。
文仟尺睡得很通透,睡得晚,起得晚,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文仟尺有了盤算,積極跟進黃魁戎,對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力爭主動。
齊靜和成磊兩位時尚美女在後院擺弄食材,文仟尺道別,說這些天廠裏有事務要忙上一陣,就不再過來了。
不成想齊靜居然矯情了起來,成磊跟著起哄,說庭院幽深,這般般,那般般,般來般去,般到文仟尺無話可說。
。。。。。。
上午文仟尺騎車進廠。
搞破爛不堪的摩托車,到騎車進廠,文仟尺終究還是太年輕,圖了一時之快。
上午,黃魁戎不在辦公室,解木工間的機械出了故障在搶修,黃魁戎端著大茶缸去旁觀。
文仟尺找了過去,跟著黃魁戎旁觀,現場一片狼藉,深嵌圓木的鐵器導致高速切割機的鋸片斷裂,還好沒有人員受傷,糟老頭自嘲是他命好,其實是在指桑罵槐。
響鼓不用重錘,糟老頭扭頭就走,文仟尺端著糟老頭的大茶缸,屁顛顛尾隨。
黃魁戎領著文仟尺回到辦公室,把文仟尺的筆記本還了回去,說:“市場經濟將取代計劃經濟。”
文仟尺說:“市場經濟,全民參與。”
黃魁戎說:“木工廠即將麵臨市場化。”
文仟尺說:“大氣候風流湧動,大時代如何立於不敗之地,我們要早做準備。”
這是個沉重的話題;這是個極具生命力的話題。
飯點到了,黃魁戎開小灶,請文仟尺吃午飯,說起了去留,想把文仟尺留在他身邊給他當兩年秘書。
不想被動的文仟尺陷入被動,這時,巧了!何付的閨女何敏從門口走過,蔡明德屁顛顛尾隨,何敏看見了文仟尺,文仟尺看見了何敏,兩人都裝作沒看見。
黃魁戎看見了,笑了,“別說你們不認識。”
文仟尺順口說出:“不敢,再來一個不小心會被您弄死。”再來,就是說有過一次不小心;弄死,指的是林場幹苦力。
“弄死?”黃魁戎不懂了,林場工作怎麽就成了要把他弄死!
“弄死,累死,笑死,快活的要死倒是真得。”
話裏有話,弦外有音,黃魁戎橫了他兩眼,他這是小狐狸給老狐狸下套;他這是不想幹秘書;他這是想回林場作死。
黃魁戎放下碗筷,點了支煙,文仟尺急忙起身拿起大茶缸把殘茶倒了,給老頭換了新茶,老頭煙重,茶重,滴酒不沾,就好這支煙,這開茶。
“我呢,明兒市裏開會,過了再說你的去留。”
文仟尺沒吱聲,尋思今天來得正是時候,一旦廠部下文,想改可就難了。
飯後,飯飽神虛,交談的頻率明顯遲緩,一老一少抽著煙,煙霧繚繞,茶葉在水裏舒展,茶缸冒著雲絲般的熱浪,氣氛輕鬆了許多,聊天,甚至輕描淡寫地聊起了廠裏的一些些瑣事。
門外傳來“呱唧呱唧!”
何付沒敲門,木工廠的陰謀家腳下踩的那雙大頭皮鞋時刻宣揚著他來了,進來看見文仟尺直接撩手讓他走,文仟尺目光轉向黃魁戎,黃魁戎跟著撩手讓他滾。
。。。。。。
文仟尺回東升巷,齊靜,成磊出門逛街,雙方偶遇,頃刻間,成磊打了雞血回頭:“拜拜齊靜!”跳上摩托車,敕令仟尺帶她兜風。
文仟尺少不了齊靜的示下,齊靜:“拜拜成磊!”
摩托車調轉車頭,緩慢駛出東升巷上西環,成磊抱住文仟尺耳語:騎士跑起來!
跑起來,速度與激情;跑起來,釋放壓抑的時刻不期而至!
幸福爆發動力上了環西路,奔西郊,風馳電掣,成磊長發飄飄,機車揚起的塵灰拉起了一條灰龍,風流過,塵飛揚,漫天彌漫。
摩托車宛如一把利劍卷起漫天塵埃,原來準備給青梅的極速體驗,後來準備給何敏,人算不如天算,現在給了成磊小姐姐。
車速呈直線飆升,人在地上飛,魂在天上飄,路麵一旦出現狀況結局將是魂不歸身,車毀人亡,果然路麵閃現炮彈坑,“抱緊!”文仟尺吼了一聲,當立決,反應迅速,措施果斷,一腳急刹的同時重心左偏車頭左打,摩托車車身傾斜滑了出去,車頭360度急轉,緩衝造成的逆心力差一點點把成磊甩飛,車輛滑出路基在山坡上兜了半圓,發動機再次轟鳴變速箱進一檔全動力輸出,返回路麵。
——脫險!
還好抱得死緊!
成磊飄了,亢奮中一口下去咬破了文仟尺的後勁,這可是過命的交情。
。。。。。。
回到東升巷成磊心有餘悸,向齊靜描述,一遍又一遍,總是詞不達意,算了不說了,一身塵灰,長發像笤帚,洗澡要緊。
齊靜回頭找仟尺,仟尺修車去了,說是發動機機油串缸。
什麽串缸!其實就是回避,過了這個點,齊靜的問責由於欠缺火力而柔綿。
。。。。。。
文仟尺沒修車,洗車去了,細細地洗了兩遍,上油打蠟感謝0073關鍵時刻的響應,之後去了大院醫務室包紮被小姐姐成磊的咬傷。
回家躺下沒過三分鍾,鄒紅的電話打了過來,問:“流氓,你怎麽去了醫務室?”
小女子陰魂不散,文仟尺信口胡扯,“勾引良家婦女被打了。”
“呦,怎麽沒把你打死?”
“死了,現在是陰魂不散。”
鄒紅聰慧,一下就聽出是在罵她陰魂不散,“流氓,良心被狗叼了。”
話趕話沒好話,文仟尺喘了口氣,換了話題:“出來,紅旗飯店吃烤鴨。”
“帶我去兜風,我在後麵抱著你就像抱著一座山。”
文仟尺欲言又止,沉默了,電話那邊按耐不住催促他吱聲,說話啊!
“兜風,就不怕撞死在山溝裏?”
鄒紅反問:“有你在我有什麽好怕的?”
“死都不怕,那麽那天怎麽要跑?”
“不跑,你隻想:想當然。有沒有想過當然之後的必然?”
鄒紅不愧於高中生,高才生;無愧於聰慧,當然之後的必然究竟會發生什麽不可預知,偷吃禁果雙雙安然的概率不是沒有;懷孕,輟學的可能性極大。
文仟尺不得不承認小眼鏡的理性占理了,再次邀請紅旗飯店吃烤鴨以示獎勵。
“我要兜風!”
“兜風跑去山野,你就不擔心流氓把持不住把你當然了。”
“隻要你考慮到必然的後果,我可以從了你,反正我遲早都是你的女人。”
又是極不明智的話趕話,文仟尺鼓起最後的勇氣,揚言:“好!我帶你去兜風,我隻爭朝夕。”
鄒紅把電話掛了,文仟尺長長地喘了口氣,隨後打臉,“啪”地一個耳光:壞人就是壞人,流氓就是流氓,爛人文仟尺。
——打臉,再打。
毫無底線地調戲純真的鄒紅,成磊的咬傷跟著疼痛起來。
青梅的事情還沒了,找替代,有意無意地招惹成磊也就算了,竟然對鄒紅有意無意地動起了歪心思,不是爛人是什麽?
不隻是爛人還是個賊,盜用公共財產的賊,文仟尺閉眼了,眼觀鼻,鼻觀心,心觀四肢,過硬的心理素質很快使得他歸於平靜,尋思著按部就班,該幹什麽幹什麽,好人當不成那就做個快樂的壞人。
天落黑,文仟尺穿上柔軟的羊皮夾克去了一趟南巷,皮匠店門鎖依舊多了一些塵灰,門框多了兩張蜘蛛網,不知葛懷春是否安好?是否記得他文仟尺?
想著走著去了紅旗飯店,一隻烤鴨,兩瓶啤酒,正吃得流油,鄒紅進了飯店,左手動了一下黑框眼鏡,看見大吃海喝的文仟尺,繃著臉走了過去坐了下來,仟尺哪敢怠慢,急忙催促服務員烤鴨花生乳快一點。
烤鴨油光閃亮皮脆肉嫩,味道極其鮮美,花生乳甘甜適中,良好的口感鬆懈了緊繃的情緒,鄒紅開口說:“這麽喜歡吃也不見你長多少肉。”仟尺剛要開口,“不許你說我。”
“不敢。”
文仟尺端起啤酒,“碰一個!”
鄒紅拿起飲料杯跟他碰了一下,問:“什麽時候學得這麽壞?”
“人性貪婪是本質,流氓是本性。”
“厚顏無恥!你的脖子怎麽啦?”
“被一個漂亮的小姐姐咬了。”
鄒紅白了一眼,根本不信,問:“吃完去哪?”
“去公園走走。”
“不去,沒有安全感,你是危險分子。”
“不如劃條紅線,紅線不可逾越。”
“已經起了賊心,條條框框能有用?”小眼鏡紅著臉,晃蕩著目光說:“我要上大學,我原來想大學畢業我就把我給你。”說著低頭吃了起來,吃烤鴨。
“不要過於憂慮。”
文仟尺安慰道:“有人守護著你。”
“是你的媽媽。你就怕你媽媽。”
“我沒你想得那麽好。”
聽起來像是一句廢話,其實這話挺實在,文仟尺點了支煙,喘了口氣問:“把事說開了好還是不好?”
“當然是好,說透了也就輕鬆了,懵懂的誘惑捂著不如掀開。”
仟尺笑了,“這手抓過,仍有餘香。”
“是不是小碗大小很是柔韌,很是妙不可言?”
仟尺一笑再笑,尷尬一晃而逝,鬆弛感油然而生,輕鬆的交往恰恰就是這樣有話直說,捂著不如掀開。
兩人吃完飯出了飯店沒說去哪,相視一笑,一前一後往回走,走的是僻靜,燈光幽暗的背街小巷,一看四下沒人小眼鏡挽上了文仟尺的手肘,身子依了過去說:“吃撐了。”
“真的假的?我摸摸。”
鄒紅掃了一眼周圍,說:“摸唄!”
文仟尺把手插了進去,小眼鏡“嚶”了一聲,身子跟著顫抖起來。
光線幽暗混沌的巷子有光點在黑暗處閃爍,恍惚間貌似懷春在偷窺,更像是青梅在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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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文仟尺的腦子裏滿腦子都是陶青梅,不招即來,揮之不去,不斷出現的畫麵猶如昨夜,連綿不絕的喘氣聲聲聲入耳。
黎明之際文仟尺昏昏睡了過去,做夢夢見了青梅,青梅向他哭訴活不下去的絕望。
。。。。。。
黃魁戎去市裏開會,說好今天決定他的去留。
文仟尺進廠找了兩三次,四五次不見人,蔡明德看不下去了,悄默聲地向他泄露:一級機密,黃魁戎是去省裏開會,開三天。
說完退出一米之外,“哥們,你這坐騎來路不正。”
“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天狂有雨,人狂有禍。”
“滾!”
文仟尺一把油門0073宛如野馬脫韁,蔡明德被馬踢了。
文仟尺車頭一轉去了東升巷,說是去見齊靜,其實是放不下小姐姐成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