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仟尺純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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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賽鳳仙騎著自行車來到皮匠店找文仟尺簽字畫押。
賽鳳仙是怎樣的人,沒幾個人知道,做人做得實誠這個大家夥都知道,比如她來陡街南巷,這事即便是糟老頭問起,她也不會說,隻會笑。
說她實誠那可真實誠。
仟尺不在,她能處理好所有大小事務,即便有些什麽不妥,也沒人會在她背後說道她的長短,嚼舌根。
一年四季黑衣黑褲是鳳仙的穿戴,腳下永遠是一雙布底鞋,長得圓頭大眼,白白的,憨憨的,特別傻的樣子。
賽妃,段妃反差鮮明。
仟尺常駐南巷皮匠店已然成了常態,公司有金燦,車間有鳳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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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出了狀況,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賽鳳仙跑到皮匠店找文仟尺簽字畫押,今天是第三次,常規被打破,廠裏突然下發圓杉木統計表,顯然是在核查圓杉木的走向,顯然出了大問題。
“從牛欄江打撈,到半成品粗加工一目了然,問題不在我們,即便是這樣明天最好準點上班,聽說在查這件事,挺突然,挺急的樣子。”
該說的說了,該做的做了,鳳仙拿到簽字畫押,來匆匆,去匆匆。
顯然出現了紕漏,杉木金貴,顯然是林業局出了大狀況。
李正昆在城裏休假,仗著他姐夫邱生成的關係,現在的老大哥正在競爭林業局副局。
正昆是個什麽德行,仟尺諳熟於心,眼下機會來了,鑒於邱生成吃的就是刑事案,事得做到天衣無縫,讓他偶然而來,必然而去。
仟尺抽了兩支煙,喝了兩開茶,之後上樓把準備的裝備拿了出來捆綁在摩托車上,隨後推出摩托整理了一下,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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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落黑,做了偽裝的文仟尺趕到鷹嘴岩附近,把摘了車牌的摩托車藏到山溝裏隱蔽,摸黑上了鷹嘴岩躲進選定的位置,這個點仟尺蹲守過三次,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希望老大哥用完了他的好運氣。
文仟尺下手的機會隻有一次,李正昆帶著配槍等他把槍掏出來,仟尺就是在作死,殺人者被殺不是沒有的事。
天黑後有兩輛車經過鷹嘴岩,十一點十分山下傳來偏三輪的噪音,十一點二十八分李正昆駕駛著偏三輪上了鷹嘴岩,輕車熟路車速不慢。
仟尺確定就是他李正昆,瞅準時機抬著二十多斤的石塊跳了出去,演練過成千上百次的石塊砸葫蘆,這一次砸得是人頭!
李正昆大吃一驚,車頭一偏躲閃,驚恐中偏幅度過大偏三輪直接衝下了鷹嘴岩,秒秒鍾亂七八糟的聲響傳了上來。
石塊沒砸中,自己下去了,衝岩衝得很完整。
仟尺清理痕跡,再次確定後迅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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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中層幹部開會,圓杉木出了大問題,問題出在源頭。
糟老頭端著大茶缸要求大家都說說木料去哪啦?
已經確認問題出在源頭,黃魁戎這是敲山震虎,告誡諸位:形勢大好,不要鋌而走險。.
中午,文仟尺在寶麗板生產線用餐,段柔帶來一飯盒紅燒肉,邀請賽鳳仙一起,賽鳳仙居然開起了文仟尺與段柔的玩笑,“我這個電燈泡照著,是不是燈下黑?”
不善言笑,不開玩笑的賽鳳仙開起了玩笑,仟尺在意的是賽鳳仙坐地吸灰的年齡,開起了他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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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昆出事的消息在三天後傳開,有人說他是操作失誤,有人說他是畏罪。
操作失誤說說也就算了,畏罪是在暗指圓杉木流失是他李正昆做的賊。
興許是,也許是。
杉木事件沒人再提這個事。
李正昆的追悼會在火葬場舉行,木工廠放了半天假,糟老頭帶著半廠職工去了火葬場,糟老頭致悼詞,刹那間哭泣撼天震地,特別是女工一個更比一個傷。
這悲哀來得快,走得也挺快。
午飯在火葬場餐廳就餐,文仟尺去茶水間,何敏跟了進來,低著頭問:“怎麽不見你找我?”
仟尺也問:“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賽鳳仙找文仟尺找進茶水間,何敏慌忙走開。
鳳仙看著何敏離開的背影,問仟尺:“在說什麽悄悄話?”
仟尺篤定以前的鳳仙絕對不會過問,看見裝作沒看見,眼下既然問了,仟尺清了一下嗓子說:“沒開口,看見你就跑了,好像你是我老婆。”
“瞎說!”
賽鳳仙抬手打了他一下,“段柔說車間的人都來了,要不要就這個機會聚聚?”
“好啊!你安排。”
“聚餐結束,歌廳唱歌好不好?”
“好!”
仟尺痛快,鳳仙笑得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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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沒圍牆四通八達的火葬場,文仟尺騎車往南,看著何敏進了電話亭,仟尺駕駛摩托立馬躥了過去,喊了一聲:“喂!是不是給我打電話?”
何敏出了電話亭直接上了摩托車後坐,催促:“走,快走!”
仟尺也怕,特別是小女子段柔,理虧怕理,怕段柔跟他講道理。
0073跑出百米,仟尺問:“我們去哪?”
“蔡明德出差了。”何敏說:“隨你!”
“我們去鹿典縣城。”
何敏說:“好!”
仟尺從不懷疑何敏對他的感情,其實就是愛情。
仟尺從不懷疑何敏一直在後悔。
召通城南去三十公裏就是鹿典縣,一路的瀝青路,要快二十分鍾,不快不慢半小時。
摩托車跑了一半路程,仟尺的手提電話響了起來,電話是賽鳳仙打來的知會訂下的飯莊和歌廳,隨後問:“要不要把金燦,夏季開叫來一起?”
慚愧,仟尺讓她失望了。
仟尺接電話,何敏跑進了路邊樹林采花摘草,自己玩了起來。
仟尺也想散散心,李正昆走了,多多少少有些虧欠,老大哥罪不至死,該死,死有餘辜的蔡賀棟是個什麽狀況,文仟尺知道一些,不是太多。
——風傳蔡賀棟在香港混的風生水起。
做大做強,較量一直就沒停止過,仟尺示弱,晟泰掌門的是金燦,在召通他文仟尺隻能混口飽飯,冷不丁讓李正昆下去陪伴霍純鋼,該死不死的蔡賀棟應該感到很愉快。
應該感知他文仟尺的夜思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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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鹿典,仟尺與何敏走一路玩一路,走走停停。
到了鹿典縣城天都快黑了,文仟尺直接去了昊天賓館,何敏沒吱聲,低著腦袋看左右。
酒店用餐,仟尺點了一桌子雞鴨魚肉,海參湯,豌豆尖,蓮藕葷素都有,何敏沒幹預,他就是把天上的星星點下來下酒,何敏沒打算說:不。
仟尺笑得很賤,賤兮兮地說:“好吃好喝難報萬一。”
“一步錯步步錯。”
何敏說:蔡明德學會了酗酒。離婚是遲早的事,現在是分房睡。
文仟尺沒吱聲,看了她一眼,開了瓶宮桂酒,給她倒了半杯,何敏讓倒滿,端起酒杯跟仟尺碰了一下,這才問:“為什麽躲我?”
昨天,仟尺回答不了,眼下早有腹稿,“我想幹出成績,我想得到何副廠長的賞識,你怎麽就不等我?”
何敏借著酒勁說出:“夜班車上認識了你,學院報到見到了你,那個時候我很幸福,很滿足,我就想我這一生就是你了,你挺好。”
仟尺沒敢接話,邀她喝酒,何敏一抬頭全喝了,讓仟尺再倒,倒滿,問:“老天為什麽要懲罰我?我沒幹缺德事。”
仟尺不由得笑了,問:“是你自己跟他好,怎麽怪起天來了?”
何敏沒言語,突然說出:“蔡明德水裏下藥。”
文仟尺驚了一跳,很快淡定了下來,尋思著紅顏薄命,暗自念叨蔡明德是個人才!
何敏喝著酒說:“一個姑娘一下子轉眼成了婦人,我不跟他,跟你你要嗎?”
落水的鳳凰不如雞,文仟尺點了支煙,抬著腦袋,仰著頭,煙抽了一半,沒聽到何敏的動靜,扭頭一看,何敏喝酒喝暈了,滿桌子菜一口沒吃。
這是她的命,前半場她輸了。
文仟尺把何敏送回昊天,守了一夜。
這一夜,仟尺心地純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