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雷霆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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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澳灣如一隻巨獸的口袋嵌入島內,英軍的防禦重心全集中在北側碼頭區。而在灣底那片月牙形的沙灘,由於處於四座炮台的火力覆蓋之下,英軍隻象征性地布置了幾個崗哨——此刻,這些哨位已在第一輪炮擊中被抹去。
    摧毀炮台後,9903、9904艦轉向外海,與四艘機帆武裝貨船組成警戒編隊,監控萬山主島方向的英軍主力。9901、9902艦則緩緩抵近碼頭,在距離一公裏處側過艦身,兩舷的37毫米雙聯裝速射炮同時揚起炮口。
    “開火!”
    命令下達的瞬間,八門速射炮噴出熾烈的火舌。
    “嗵!嗵!嗵!嗵!……”
    每分鍾十幾發的射速在這個時代堪稱恐怖。炮彈如冰雹般砸向碼頭區,每一發落地都會炸開一團夾雜著破片的火球。木製棧橋在爆炸中碎裂,岸邊的建築在轟鳴中倒塌,騰起的煙塵迅速籠罩了整個碼頭。
    更致命的是炮彈的落點:它們像是長了眼睛,專往人群密集處鑽。
    碼頭上早已亂成一團。駐守在這裏的是英軍第49孟加拉聯隊,士兵大多來自印度和非洲殖民地。突如其來的炮火讓他們徹底失去了組織,像受驚的羊群般四處亂竄。幾個英國軍官試圖收攏部隊,但他們的吼聲完全被爆炸聲淹沒。
    “隱蔽!找掩體!”
    可哪裏還有掩體?炮彈追著逃竄的人群,無論躲到貨堆後、船艙裏,甚至跳進海裏,下一發炮彈總會精準地在附近炸開。
    一名印度士兵蜷縮在貨堆後,看著身邊的戰友被炮彈撕碎,手裏的燧發槍早已被汗水浸透。他在印度平定叛亂時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炮火,此刻隻覺得每一秒都是煎熬,逃跑的念頭壓過了所有軍令。
    山頂指揮所裏,詹姆斯·布雷迪上校放下望遠鏡,手指微微發抖。
    他太熟悉這種打法了。
    兩年前,在那場改變他一生的海戰中,那艘代號099的鋼鐵巨艦就是用這樣的炮火,在幾分鍾內將他的旗艦“複仇女神”號打成燃燒的火炬。他記得炮彈撕裂甲板的聲音,記得桅杆倒塌時水手的慘叫,更記得自己被俘後,麵對那些冷靜得可怕的華人軍官時的無力感。
    “傳令……”布雷迪的聲音沙啞,“放棄碼頭前沿,所有部隊撤到北坡陣地。快!”
    “可是上校,那些物資——”
    “物資重要還是命重要?!”布雷迪猛地轉身,眼中布滿血絲,“你想讓小夥子們留在碼頭上當活靶子嗎?”
    命令很快傳達,但已經晚了。
    990艦又靠近了二百米。當距離縮短到八百米時,甲板上的重機槍加入了合唱。
    “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
    四條火鞭橫掃碼頭。12.7毫米子彈輕易穿透木箱、船板、甚至薄鐵皮,將躲在後方的士兵連同掩體一起撕碎。一個印度士兵剛跳進海裏,子彈追著水花掃過,海麵瞬間泛起暗紅。
    布雷迪在望遠鏡裏看到這一幕,瞳孔驟然收縮。
    上帝之鞭。
    又是那可怕的、無法抵擋的火鞭。
    “快撤!讓他們快撤!”他幾乎是在嘶吼,“告訴第二道防線的部隊,準備接應!”
    同一時刻,東澳灣最深處。
    陳銘鬆開登陸艇的油門,玻璃鋼艇身在淺灘上滑行數米後穩穩停住。他第一個跳上沙灘,八一杠槍口警惕地指向四周。
    月光下的沙灘空曠無人。遠處碼頭的爆炸聲和槍聲如雷鳴般持續不斷,火光將半邊天空映成橘紅色。與之相比,這片灣底沙灘安靜得詭異。
    “海豹,海豹,我是金槍。”陳銘打開步話機,用上了特區部隊內部那些海客軍官們堅持要用的“暗語”;雖然在這個隻有特區擁有無線電的時代,這種代號更像是海客的某種惡搞,“登陸點安全,可以上岸。”
    “收到。按計劃行動。”
    後續二十九艘登陸艇如離弦之箭般衝上沙灘。沒有抵抗,沒有幹擾,隻有遠處傳來的、為他們作掩護的炮火轟鳴。三百二十名陸戰隊員迅速完成集結,在營長的手勢指揮下,如一條蓄勢待發的毒蛇,悄然鑽進海岸邊的紅樹林。
    第一連隊突擊的目標很明確:山頂指揮所。
    直線距離八百米。但在山地作戰中,直線是最不可靠的距離。向導,一個在東澳島打了半輩子魚的老漁民指著前方黑黢黢的山林說:“最近的山路,要繞行三裏。”
    “帶路。”
    隊伍悄無聲息地潛入密林。月光被茂密的樹冠切割得支離破碎,林間小徑濕滑難行。戰士們背負著數十公斤的裝備,每一步都踩得格外小心。
    一個小時後,當他們抵達預定攻擊位置時,碼頭的槍炮聲已經稀疏了許多。
    透過林間縫隙,可以清楚看到前方五百米外的山坡陣地。英軍顯然吸取了教訓,陣地修築得極為隱蔽:戰壕依山勢挖掘,巧妙利用了岩石和樹木作為掩護,十幾門拿破侖炮被安置在天然的石窟或粗大的樹後。這樣的布置,不僅讓軍艦火炮難以瞄準,更對下方的碼頭形成了致命的火力封鎖。
    詹姆斯·布雷迪確實不是庸才。這位老牌海軍軍官將陸戰陣地布置得頗具章法:三道彎曲的戰列線依山勢展開,最前排是燧發槍手和擲彈兵,中間是主力火槍隊列,最後方則是全聯隊唯一的***連;那些射程更遠、精度更高的線膛槍,將是任何進攻者的噩夢。
    “砰!”
    清脆的槍聲突然打破山林寧靜:英軍的前出潛伏哨發現了他們。
    “隱蔽!”
    陳銘剛喊出口,對麵陣地上已響起成片的金屬碰撞聲和軍官的喝令。英軍老兵的反應速度令人心驚,短短十幾秒,第一道戰列線已經完成裝彈。
    “轟!轟!”
    兩門隱蔽在岩石後的拿破侖炮率先開火。實心炮彈呼嘯著掠過樹梢,一棵碗口粗的杉樹被攔腰打斷,倒下的樹幹砸中了一名躲閃不及的戰士。
    “八點鍾方向!敵火炮兩門,岩石掩體後!”陳銘趴在樹後,對著步話機急促報告。
    命令很快傳到後方的炮兵排。
    三門60毫米迫擊炮在林中空地迅速展開。炮手們動作嫻熟得如同演練過千百遍:底座入土,支架展開,炮管組裝,炮彈引信安裝……整個過程不到五分鍾。
    “1號炮準備完畢!”
    “2號炮完畢!”
    “3號炮就位!”
    觀測手通過炮鏡鎖定了目標。月光下,英軍炮兵陣地上人影晃動,幾名炮手正用炮刷清理炮膛,準備下一輪射擊。
    “放!”
    “轟!轟!轟!”
    三發炮彈幾乎同時落地。爆炸的火光將岩石掩體照得通明,一門拿破侖炮被整個掀翻,扭曲的炮車壓在兩名炮手身上。慘叫聲在爆炸餘音中格外刺耳。
    “目標摧毀!”陳銘握拳低喝。
    部隊繼續推進。但剛前進不足百米,對麵陣地上突然閃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火光。
    “臥倒!”
    後排戰列線上的***連開火了。雖然五百米距離上精度有限,但上百支線膛槍的齊射仍然形成了致命的彈幕。一名年輕戰士反應稍慢,被流彈擊中肩膀,慘叫著倒地。
    “重機槍!壓製火力!”連長眼睛紅了,抓起步槍就要往前衝。
    “連長!”警衛員死死抱住他,“總部命令!海客軍官不得上一線!”
    這是特區高層死命令,這些來自未來的軍官腦中儲存的知識,比任何個人的勇敢都珍貴。
    “我去!”副連長一把奪過步槍,扣上鋼盔就撲向前沿。
    連長看著這個前香江團練百夫長,特區護衛隊剛組建時就跟著自己的老夥計,咬了咬牙,突然改變命令:“傳令!除觀察哨外,全體後撤兩百米!通知陳銘,測算敵軍指揮部精確坐標,呼叫艦炮支援!”
    十分鍾後,陳銘的呼叫傳到9901艦:“白鯊,白鯊,坐標851、426,敵指揮部前沿陣地,請求炮火覆蓋!”
    艦橋上,周凱盯著平板電腦上的地形圖,沉聲下令:“告訴炮位,打準點。別傷著自己人。”
    炮塔內,炮長阿海深吸一口氣。這個前漁家子弟如今已是特區海軍最優秀的炮手之一。他仔細調整著射擊諸元,雙腳穩穩踩在踏板上,感受著艦體的每一次起伏。
    浪峰過去,艦體恢複平穩的刹那——
    “轟!”
    76毫米高爆彈呼嘯出膛。三秒後,山頂陣地爆起一團耀眼的火球。排列密集的英軍火槍手被炸得人仰馬翻。
    “轟!轟!轟!”
    一輪急促射,兩艦十幾發炮彈在陣地中央炸開數個死亡之環。英軍的戰列線被硬生生撕開數道缺口,幸存的士兵扔掉火槍,抱頭鼠竄。
    “迫擊炮!急速射!”
    陸戰隊的迫擊炮趁機發威,炮彈如雨點般砸向第一道防線。硝煙尚未散去,衝鋒號已然響起。
    “衝啊!”
    戰士們如獵豹般躍起。三人一組,交替掩護,以標準的散兵線向山頂突擊。零星的抵抗很快被自動火力壓製;一個英軍軍官舉著軍刀試圖組織刺刀衝鋒,剛喊出“Go!”字,眉心就多了一個血洞,這是劉班長的傑作。
    陳銘第一個衝進戰壕。三名英軍挺著刺刀圍上來,卻見這個年輕的華人士兵根本沒有拚刺的意思;八一杠槍口噴出火舌,三人應聲倒地。
    “誰跟你玩這個。”陳銘啐掉嘴裏的泥土,繼續向前掃蕩。
    側翼的突然崩潰讓英軍徹底亂了陣腳。那些原本指向碼頭的火炮拚命調轉方向,但已經來不及了。輕機槍的火舌舔過炮位,炮手如割麥般倒下。
    當陳銘所在的一班衝進指揮所時,詹姆斯·布雷迪正靜靜坐在木椅上。這位兩次敗在特區手中的英國上校,此刻異常平靜。
    “傳令,”他對身邊的副官說,“停止抵抗。全軍……投降。”
    命令迅速傳達。槍聲漸熄。
    一小時後,周凱踏上碼頭。堆積如山的物資在火光映照下格外醒目:成箱的火藥、嶄新的燧發槍、一桶桶醃肉和麵粉……更讓他眼睛一亮的是那五艘印度來的貨船,船艙裏還有大半貨物未及卸下。
    當他看到被押送過來的俘虜時,先是一愣,隨即笑了。
    “詹姆斯·布雷迪上校。”周凱用流利的英語說道,語氣裏帶著某種戲謔,“這應該是我們第二次見麵了。不得不說,您選擇陣地的眼光……和選擇戰機的眼光一樣獨特。”
    布雷迪抬起頭,月光照在他灰敗的臉上。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特區海軍司令,嘴唇動了動,聲音沙啞:“你們的武器…… 你們的戰術,都超出了我的認知。我不是敗在指揮,是敗在了時代。”
    隨後那雙曾經傲慢的藍眼睛裏,最後一點光澤,徹底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