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一次送文件進總裁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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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臨近總裁辦公室的新工位上坐了三天,張豔紅感覺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極限的弦,隨時都可能崩斷。她強迫自己熟悉新的環境、新的流程,將全部精力集中在手頭那些瑣碎但要求極高的工作上,試圖用機械性的忙碌來麻痹內心巨大的不安。她像一隻受驚的蝸牛,將自己縮在殼裏,不敢與周圍的同事有過多的眼神交流,說話聲音細若蚊蚱,行動輕手輕腳,生怕引起一絲一毫的注意,尤其是……來自那扇深色木門後的注意。
然而,該來的終究會來。
這天下午,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長長的、明亮的光斑,空氣中彌漫著午後特有的、略帶慵懶的靜謐。張豔紅正埋頭核對著一疊會議物資清單,突然,內線電話響了起來。清脆的鈴聲在過分安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刺耳,嚇得她渾身一激靈,手中的筆差點掉落。
是總裁首席秘書陳峰的專線。
她心髒狂跳,幾乎是顫抖著手拿起聽筒,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緊張:“您……您好,陳秘書。”
電話那頭傳來陳峰冷靜、平穩、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語速很快:“張豔紅?我桌上有一份藍色文件夾,是項目部剛送來的加急簡報,需要韓總立刻簽閱。我現在走不開,你馬上送進去。韓總正在辦公室,直接送給她本人簽收。動作快一點。”
“嗡”的一聲,張豔紅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送文件?進總裁辦公室?現在?直接送給韓總本人?
巨大的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瞬間攫住了她的心髒,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下意識地想拒絕,想說自己不行,能不能換別人去?但陳峰根本沒有給她任何質疑或猶豫的機會,說完便幹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聽筒裏隻剩下“嘟嘟”的忙音。
完了。張豔紅臉色慘白,握著聽筒的手心瞬間被冷汗浸透。她僵在原地,幾秒鍾後,才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放下電話,目光驚恐地投向陳峰秘書的辦公桌。果然,桌角放著一份顯眼的藍色活頁夾。
去,還是不去?她沒有選擇。這是命令。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快要跳出喉嚨的心髒,卻吸進了一口更加冰冷的、帶著絕望味道的空氣。她站起身,雙腿發軟,幾乎是挪到陳峰的桌前,拿起那份文件夾。文件夾很輕,但她卻覺得有千斤重,壓得她手臂微微顫抖。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下意識地撫平並不存在的褶皺,又理了理頭發,盡管它們一絲不苟。每一個動作都透露出極致的緊張和不知所措。她感覺周圍同事的目光似乎若有若無地掃過她,帶著一絲好奇或憐憫,這讓她更加無地自容。
走到那扇厚重的深色木門前,仿佛走向審判台。門緊閉著,像一頭沉默的巨獸,散發著無形的威壓。門上沒有任何標識,隻有光滑冰冷的木質紋理,卻比任何警告牌都更令人心悸。
她停下腳步,需要再次深呼吸來積攢敲門的勇氣。手抬起,卻在半空中停頓,指尖冰涼。她想起了新員工培訓屏幕上韓麗梅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想起了走廊裏那驚鴻一瞥的冰冷氣場……現在,她要獨自麵對了。
“咚、咚、咚。” 她用了很大的力氣,但敲在厚實的門板上,隻發出三聲沉悶而微弱的響聲,輕得幾乎被自己的心跳聲淹沒。她屏住呼吸,等待著裏麵的回應,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請進。” 門內傳來一個聲音。平靜,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正是韓麗梅的聲音。
張豔紅的心跳漏了一拍。她顫抖著手,握住冰涼的黃銅門把手,輕輕旋轉,推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更加冷冽的、混合著高級木材、舊書頁和淡淡冷香(是雪鬆嗎?)的氣息撲麵而來。她小心翼翼地側身進去,然後輕輕帶上門,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
這是她第一次踏入總裁辦公室的內部。
辦公室極大,極其寬敞,裝修風格是現代極簡主義,卻處處透著不動聲色的奢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的城市全景,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瀉進來,照亮了室內冷色調的家具和光潔的地板。靠近窗邊,是一張寬大得驚人的實木辦公桌,桌麵上除了電腦、電話和幾份文件,幾乎空無一物,整潔得令人窒息。
韓麗梅就坐在那張辦公桌後。
她沒有抬頭,正專注地看著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發出輕微而密集的嗒嗒聲。她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的羊絨衫,款式簡單,卻將她的氣質襯托得更加冷冽和專注。陽光勾勒出她清晰的側臉輪廓,下巴微收,神情平靜無波,卻自然散發出一種掌控一切的強大氣場。
張豔紅僵立在門口進去幾步遠的地方,不敢再往前。她感覺自己像闖入了一個神聖的禁區,連呼吸都成了一種冒犯。她緊緊抱著那份藍色文件夾,像抱著一塊盾牌,卻又覺得這盾牌薄如蟬翼。
時間仿佛凝固了。辦公室裏隻有鍵盤敲擊聲和空調低沉的運行聲。韓麗梅似乎完全沉浸在工作中,沒有立刻理會她。
這幾秒鍾的等待,對張豔紅而言是無盡的煎熬。她低著頭,眼睛盯著自己擦得鋥亮卻依然難掩廉價的皮鞋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在空曠的房間裏回響。她感覺韓麗梅的目光似乎隨時會掃過來,那目光會像手術刀一樣,將她從裏到外剖析得清清楚楚。
終於,鍵盤聲停了。
韓麗梅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投向站在不遠處的張豔紅。那目光,如同兩道冷靜的探照燈光,精準地落在她身上。
張豔紅渾身一顫,感覺像被無形的電流擊中。她慌忙上前一小步,頭垂得更低,雙手近乎虔誠地捧起那份文件夾,聲音因為極度緊張而幹澀發顫,幾乎語無倫次:
“韓、韓總……陳、陳秘書讓我……送、送文件……項目部的……加急簡報……需要您簽、簽閱……”
她的話說得磕磕絆絆,最後一個字幾乎輕不可聞。她不敢抬頭看韓麗梅的表情,隻能死死盯著光滑的地板,感覺自己像一隻等待宣判的囚徒。
韓麗梅沒有立刻說話。她的目光在張豔紅身上停留了大約兩秒鍾。那目光裏沒有不耐煩,沒有審視,甚至沒有任何明顯的情緒,隻有一種純粹的、觀察式的平靜。但這種平靜,比任何情緒都更讓人感到壓力。
然後,她極輕微地頷首,伸出了手。她的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幹淨整齊,沒有塗任何指甲油,透著健康的粉色光澤。
“放這兒吧。” 她的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任何波瀾。
張豔紅如蒙大赦,又像是接受最終的審判,幾乎是小跑著上前,小心翼翼地將文件夾放在辦公桌空著的一角,動作輕得仿佛怕驚動了桌上的塵埃。放下文件的瞬間,她的指尖似乎無意中碰到了光滑的桌麵,那冰涼的觸感讓她像觸電般迅速縮回了手。
放下文件後,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是該立刻離開,還是等韓總有什麽指示?巨大的惶恐讓她大腦一片空白。
韓麗梅已經重新將目光投向了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敲了一下,似乎是在處理什麽信息。然後,她再次開口,語氣沒有任何變化,依舊簡潔明了:
“好了。出去吧。”
“是!韓總!”張豔紅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尖利。她如獲大赦,慌忙鞠躬,也顧不上姿勢是否標準,然後幾乎是逃也似的,轉身,快步走向門口,手忙腳亂地擰開門把手,側身擠了出去,再輕輕將門帶上。整個動作慌亂、笨拙,毫無優雅可言。
“哢噠。” 門合攏的聲音輕微,卻像一道閘門,將她與門內那個令人窒息的世界暫時隔絕開來。
背靠著冰涼厚重的木門,張豔紅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仿佛剛剛從水下潛泳上來,心髒瘋狂地跳動著,幾乎要衝破胸腔。冷汗已經浸濕了她後背的襯衫,緊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冰涼的黏膩感。雙腿軟得幾乎站立不住。
她做到了。她完成了任務。沒有出錯,沒有打翻東西,沒有說錯話(雖然說得結結巴巴)。韓總也沒有任何表示,沒有批評,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
可是,為什麽她感覺像打了一場耗盡全部力氣的硬仗?那種無形的、巨大的壓力,幾乎將她的精神壓垮。僅僅是送一份文件,短短不到一分鍾的接觸,卻讓她感覺耗盡了所有的勇氣。
她扶著牆壁,慢慢走回自己的工位,癱坐在椅子上,許久都無法從那種極度的緊張和虛脫感中恢複過來。腦海中反複回放著剛才的畫麵:韓麗梅平靜無波的臉,冰冷的目光,簡潔的指令,以及那間寬敞、奢華、卻冷得像冰窖的辦公室。
第一次送文件進總裁辦公室的經曆,像一道深深的刻痕,印在了她的記憶裏。它讓她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與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也讓她對自己在這個龐大機器中的渺小位置,有了更加清醒和絕望的認知。前路,似乎更加迷茫和艱難了。而這次短暫的、不對等的接觸,是否在韓麗梅心中也留下了一絲痕跡?張豔紅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未來的每一天,都將如履薄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