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先生，您確定不再考慮一下我們‘精英進階套餐’嗎？現在購買，還贈送價值8888的絕版熒光翅膀，特效拉滿，走路帶風，是您稱霸新區、邂逅姻緣的不二之選！”
    電腦屏幕上，頂著“創世客服小甜甜”昵稱的客服代表，正用充滿誘惑的語調進行著最後的努力。窗口旁邊，是一個設計得花裏胡哨、恨不得把所有“酷炫”“霸氣”“尊享”標簽都糊在你臉上的充值頁麵。
    林夜打了個哈欠，熟練地敲擊鍵盤回複：“謝邀，人在新手村，剛出複活點，目前經濟狀況是‘腹中空空如也，包裏清潔溜溜’，主打一個零元購……啊不，是零氪白嫖。翅膀雖好，奈何錢包它不允許啊。”
    發送完畢，他順手關掉了充值彈窗，仿佛關掉了一個試圖吸幹他最後一點生活費的深淵巨口。
    “還絕版翅膀，走路帶風？我看是走路漏風吧。”林夜撇撇嘴，重新將目光聚焦在眼前這個號稱“劃時代”、“沉浸式”、“第二人生”的虛擬現實網遊——《創世》的登錄界麵上。
    說實在的，《創世》這遊戲，宣傳做得那是相當到位。鋪天蓋地的廣告詞寫得跟科幻小說似的：“百分百真實痛覺模擬（可調節，但建議勇者挑戰真實模式）”、“無限可能的自由探索”、“你的每一個選擇，都將影響世界進程”……聽起來就很唬人。
    尤其是那句“在這裏，你將經曆前所未有的生命體驗”，林夜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開發商在玩一種很新的文字遊戲——他們可沒說是“美好”的體驗。
    戴上略顯笨重的VR頭盔，連接神經傳感設備，林夜深吸一口氣，點擊了“進入遊戲”。
    一陣輕微的暈眩感過後，眼前的光芒逐漸凝聚。沒有想象中直衝雲霄的聖歌，也沒有仙子精靈環繞飛舞的迎接場麵。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簡潔到近乎性冷淡的界麵浮現在眼前。
    【歡迎來到《創世》，冒險者。請塑造您在這個世界的第一身份。】
    “嘖，連個迎新CG都舍不得做，錢都花在請客服小甜甜了嗎？”林夜一邊吐槽，一邊開始捏臉。
    他本來想給自己整一個“邪魅狂狷、眼神裏帶著三分薄涼三分譏笑和四分漫不經心”的霸總臉，但手滑了一下，鼻梁拉得過高，搭配上他隨手選的一個“憨厚微笑”表情，瞬間從“霸總”變成了“看起來不太聰明且試圖裝酷的地主家傻兒子”。
    “算了，反正頭盔一戴，誰也不知道現實裏是人是狗。內在美，重要的是內在美！”林夜安慰著自己，略過了繁瑣的細節調整，直接進入了下一環節。
    【請選擇您的初始職業。】
    麵前出現了幾個光暈環繞的圖標：勇猛無匹的戰士、靈巧迅捷的刺客、掌控元素的法師、救死扶傷的牧師，還有一個灰蒙蒙的，標注著“？？？”的神秘職業。
    “哦？隱藏職業？”林夜眼睛一亮，鼠標下意識地就挪了過去。作為一個資深網遊玩家，他對“隱藏”、“唯一”、“限定”這些詞匯有著近乎本能的衝動。
    然而，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個問號圖標時，他猛地停住了。
    “不對，有詐！”林夜腦中警鈴大作，“按照套路，這種看起來逼格很高的隱藏職業，要麽是後期才能轉職，要麽就是坑爹無比的‘地獄難度’開局。比如什麽‘全屬性成長E級’、‘被所有NPC陣營敵視’、‘升級經驗需求翻十倍’……官方怎麽可能把好東西這麽輕易放出來？”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選擇這個職業後，自己在新手村被一隻大鵝追著啄哭的淒慘畫麵。
    “穩健，要穩健！我可是要成為海賊王……啊呸，是要成為遊戲高手的男人，不能浪！”
    於是，他果斷地將鼠標移開，在經過0.1秒的深思熟慮後，選擇了看起來最樸實無華、也最不容易出錯的——戰士。
    “皮厚血多，能抗能打，永遠是團隊的中流砥柱！就決定是你了，未來的戰神林夜！”
    【角色創建完成！】
    【姓名：林夜】
    【種族：人類】
    【職業：戰士】
    【初始屬性：力量8、敏捷5、智力3（注：此智力非彼智力，請勿與現實掛鉤）、耐力7、幸運……1？】
    林夜盯著那個刺眼的“幸運1”，嘴角抽搐了一下。“喂喂喂，係統大哥，你是不是搞錯了？幸運值還有1的？這已經不是非酋了，這是天生自帶‘走路踩狗屎，喝水塞牙縫’的詛咒吧？難道是因為我拒絕了客服小甜甜的套餐？”
    他嚐試點擊幸運值後麵的問號，彈出一行小字說明：【幸運值影響暴擊幾率、閃避幾率、稀有物品掉落率及部分隱藏任務的觸發概率。數值恒定，極難提升。祝您好運。】
    林夜：“……”我懷疑你在嘲諷我，而且我有證據。
    “算了，1點就1點吧，大不了以後裝備堆閃避，走技術流！”林夜強行給自己打氣，“天賦不夠，操作來湊！歐皇的終點，就是肝帝的起點！”
    點擊確認，眼前的界麵終於徹底消散。強烈的失重感傳來，仿佛被扔進了一個高速旋轉的滾筒洗衣機。幾秒鍾後，伴隨著“噗通”一聲並不算優雅的悶響，他的屁股和堅硬的土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您已降臨新手村：寧靜山穀。願您的冒險之旅充滿刺激與收獲！】
    係統提示音在耳邊響起，同時湧入的，是嘈雜鼎沸的人聲。
    林夜齜牙咧嘴地揉著屁股站起身，環顧四周。所謂的“寧靜山穀”，此刻跟“寧靜”二字沒有半毛錢關係。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和他一樣剛“降生”的新手玩家，穿著清一色的粗布衣褲，活像一群剛剛逃難過來的難民。
    “組隊刷史萊姆啦！來個奶媽，來個T！”
    “求大佬帶飛！萌新會喊666！”
    “我靠！誰摸我屁股？！”
    “讓一讓！讓一讓！前麵的別擋著老子接任務！”
    “哪個天殺的把雞都殺光了？給條活路啊！”
    各種喊叫聲、抱怨聲、技能音效聲混雜在一起，堪比清晨六點的菜市場。林夜好不容易才從人堆裏擠出來，感覺自己像一顆被擠扁的魚丸。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手三件套”：攻擊力+1的【生鏽的鐵劍】、防禦力+1的【破舊的布甲】、以及屬性為“可能有點保暖作用”的【草鞋】。
    “這裝備……還真是充滿了原始的質樸美感呢。”林夜掂量了一下手裏的鐵劍，感覺這玩意兒砍在史萊姆身上，可能先卷刃的是劍本身。
    當務之急，是接任務。
    他瞄準了不遠處一個頭頂巨大金色歎號的NPC——新手村指導員，一個留著山羊胡、看起來很有智慧（或者說很能裝）的老頭。
    然而，指導員老爺子身邊已經被裏三層外三層的玩家圍得水泄不通。玩家們瘋狂點擊著老頭，各種任務接取的音效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這比春運搶票還難啊！”林夜嚐試了幾次，根本擠不進去，反而差點被一個激動的戰士玩家一肘子懟飛。
    他隻好退而求其次，在村子裏四處轉悠，尋找那些頭頂著銀色歎號或者問號的普通NPC。
    【王大叔的煩惱】：收集10根【野豬的獠牙】。獎勵：經驗值50點，銅幣20枚。
    【李大嫂的委托】：找回她走丟的寵物貓【小花】。獎勵：經驗值30點，【香噴噴的肉包子】x3。
    【張鐵匠的測試】：收集5塊【優質的鐵礦】。獎勵：經驗值80點，【略微鋒利的短劍】x1。
    任務都很常規，但接任務的人同樣不少。林夜接了幾個看起來不那麽熱門的任務，準備先熟悉一下操作。
    他提著生鏽鐵劍，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向村外的練級區。目標：史萊姆！這種圓滾滾、果凍狀、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怪物，是無數網遊新手的好朋友。
    找到一隻落單的史萊姆，林夜大喝一聲（主要是給自己壯膽），使出了戰士的初始技能——【重擊】！
    隻見他雙手握劍，高高躍起，然後用一種近乎劈柴的姿勢，狠狠地砍了下去！
    “噗嘰！”
    一聲輕響，鐵劍陷入了史萊姆柔軟的身體裏，造成了“8”點的可觀傷害。史萊姆頭頂飄起一個眩暈的符號，似乎被打懵了。
    “哈哈！看見沒！這就是技術！”林夜得意一笑，正準備乘勝追擊，再來一下解決它。
    然而，那史萊姆晃了晃身子，突然猛地一彈，像一顆綠色的炮彈般撞向林夜的麵門！
    “我靠！”林夜下意識想躲，但高達5點的敏捷顯然沒能支持他完成這個高難度動作。
    “砰！”
    15！
    一個鮮紅的數字從他頭頂飄起。林夜感覺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出來。“百分百痛覺模擬……名不虛傳，這撞擊感，跟被一輛嬰兒車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撞了似的！”
    他惱羞成怒，揮劍亂砍。最終，在又挨了一下撞擊，血量掉了一半之後，終於將這隻頑強的史萊姆砍成了一灘果凍。
    【擊敗普通史萊姆，獲得經驗值10點。】
    【獲得物品：【粘液】x1。】
    看著背包裏那團散發著微妙氣味的綠色粘液，又看了看自己隻剩下半管的血條，林夜沉默了。
    “出師不利啊……打隻史萊姆都這麽費勁，這幸運1的debuff也太強了吧？”
    他坐下來吃了個係統贈送的、能緩慢回血的黑麵包，味道堪比嚼木屑。一邊回血，他一邊觀察著其他玩家。隻見那些組了隊的玩家，效率明顯高很多，戰士頂住，法師輸出，牧師加血，配合默契，經驗刷刷地漲。
    “唉，看來單刷不是明智之舉。”林夜歎了口氣，決定先回去交幾個任務，升個一級再說。
    就在他交完【王大叔的煩惱】，身上閃過一道升級的白光，屬性得到微薄提升，正準備再接再厲時，一個與眾不同的任務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村子邊緣，一個偏僻的角落裏，坐著一個愁眉苦臉的老獵人NPC，他頭頂的歎號是罕見的暗金色。
    【隱藏任務：老獵人的遺願】
    【任務描述：老獵人卡爾年輕時曾是村裏的驕傲，但一次狩獵意外讓他失去了右腿。他畢生的遺憾，是未能獨自獵殺山穀深處那頭凶猛的“獠牙狼”。他希望有人能替他完成這個心願。】
    【任務要求：獨自擊殺獠牙狼（精英），並帶回它的獠牙。】
    【任務獎勵：未知。】
    【警告：目標為精英級怪物，極度危險！建議等級10級以上，裝備精良後再嚐試。】
    “隱藏任務！精英怪！”林夜的心髒不爭氣地加速跳動起來。暗金色的歎號！未知的獎勵！這簡直就是為小說主角量身定製的奇遇模板！
    雖然任務說明裏加了鮮紅的警告，但俗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別人不敢接的任務，我林夜接了！這才是主角該有的魄力！
    “等級10級？裝備精良？那是庸人的準備！”林夜此刻自信心爆棚，感覺自己就是天選之子，“我雖然隻有2級，裝備破爛，幸運是1，但我有無畏的勇氣和……和一顆想撿漏的心！萬一這精英怪是個外強中幹的紙老虎呢？萬一它剛好殘血了呢？”
    僥幸心理和賭徒心態瞬間占據了上風。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完成隱藏任務，獲得神兵利器，被全服公告，走上人生巔峰的場景。
    “接了！”
    他毫不猶豫地點擊了接取任務。
    【您已接取隱藏任務“老獵人的遺願”。任務目標已更新。】
    【地圖已標記獠牙狼大致活動區域。】
    林夜順著地圖指引，懷著激動而又忐忑的心情，向山穀深處進發。越往裏走，玩家越少，環境也越發幽靜，甚至透著一絲詭異。
    終於，在一片林間空地上，他看到了此行的目標。
    那是一隻體型堪比小牛犢的巨狼！灰色的皮毛油光發亮，肌肉賁張，一雙狼眼閃爍著凶殘的綠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嘴邊那兩根如同短劍般鋒利的慘白獠牙，上麵似乎還殘留著暗紅色的血跡。它的頭頂，頂著鮮紅色的名字——【獠牙狼（精英）】，以及一個令人絕望的等級：8級。
    光是站在那裏，就散發著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林夜咽了口唾沫，剛才的豪情壯誌瞬間冷卻了一半。“這……這家夥看起來不太像紙老虎啊，更像是一輛披著狼皮的主戰坦克……”
    獠牙狼顯然也發現了他這個不速之客，它低下頭，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涎水從獠牙上滴落。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林夜把心一橫，雙手緊握鐵劍：“拚了！狹路相逢勇者勝！看我的重擊！”
    他再次使出那招跳劈，用盡全力向獠牙狼砍去！
    然而，這一次，他的攻擊落空了。
    獠牙狼隻是輕輕一側身，就躲開了這笨拙的一擊。緊接著，它後腿發力，化作一道灰色的閃電，猛地撲向林夜！
    速度快得驚人！
    林夜隻覺眼前一花，一股巨大的力量便撞在了他的胸口！
    68！
    一個恐怖的傷害數字飄起！林夜的血條瞬間見底！他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樹上。
    “咳咳……”他感覺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劇痛席卷全身，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生鏽的鐵劍早已脫手飛出，掉在幾米開外。
    獠牙狼踱著優雅而殘忍的步伐，緩緩逼近，綠油油的眼睛裏充滿了戲謔，仿佛在欣賞垂死獵物的掙紮。
    “等……等一下！狼哥，狼大哥！有話好說！”林夜徒勞地向後蹭著，背靠大樹，退無可退，“我錯了！我不該覬覦您的獠牙！我這就走，這就滾！我保證以後見您繞道走！我給您燒高香！”
    獠牙狼顯然聽不懂他的人話，或者說，根本不屑於聽。它張開血盆大口，那對恐怖的獠牙在林夜瞳孔中急速放大，帶著濃重的腥風。
    “我命休矣！”林夜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古人誠不欺我！這破遊戲，體驗感也太‘真實’了！客服小甜甜，我恨你！”
    下一刻，劇痛從脖頸處傳來，視野瞬間被黑暗吞噬。
    【您已被精英怪物‘獠牙狼’擊殺。】
    【由於您是首次死亡，即將觸發特殊機製……檢測中……】
    【靈魂天賦‘向死而生’激活！】
    【您已複活。】
    【您獲得了F級能力‘靈魂感知’（可感知10米內生物的基本位置）。】
    【死亡懲罰：無。】
    【複活點：寧靜山穀墓地。】
    黑暗褪去，林夜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陰森森的墓地裏，周圍是飄蕩的鬼火和歪歪扭扭的墓碑。身上的疼痛消失了，狀態也完全恢複。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消化著剛才那一連串的係統提示。
    死了？又活了？沒掉經驗沒掉裝備？還……得了個技能？
    “向死而生？靈魂感知？”林夜眨了眨眼，下意識地使用了這個新能力。
    瞬間，他的感知仿佛擴散開來，周圍十米內，幾個同樣剛複活、罵罵咧咧的玩家“靈魂光點”，以及墓地外遊蕩的幾隻骷髏小兵的位置，都清晰地映入了他的腦海。
    “這……”短暫的懵逼過後，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湧上林夜的心頭。
    他看看係統提示，又看看自己的雙手，再想想那隻差點把他秒殺的獠牙狼，一個荒誕、瘋狂、卻又無比誘人的念頭，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瞬間纏繞了他的整個思維。
    “死亡……沒懲罰……還能……獲得能力？”
    林夜的嘴角，開始不受控製地向上咧開，最終形成了一個極其詭異且燦爛的笑容。
    “狼哥……”他望向獠牙狼所在的方向，眼神不再是恐懼，而是充滿了發現新大陸般的興奮和熾熱，“我們……很快會再見麵的！”
    “一次打不過你，我就死兩次！兩次不行就十次！一百次！”
    “從今天起，我林夜的座右銘就是——打不過？那就自殺吧！”
    寧靜山穀的微風吹過墓地，帶起幾片枯葉，仿佛也在為這個即將在《創世》裏掀起軒然大波的“自殺流”戰士，奏響一曲詭異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