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玉佩與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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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民窟的清晨,是被陰冷和饑餓喚醒的。淩霜蜷縮在漏風的草棚角落,破棉絮裹著單薄的身體,卻擋不住那股從骨頭縫裏滲出來的寒意。她睜開眼,黑暗中,瞳孔深處一點微弱的金紅光芒悄然隱沒,像被掐滅的火星。
一夜未眠。體內那股灼熱的妖力並未因疲憊而消退,反而如沉睡的熔岩,在每一次心跳中緩緩脈動。這是彩鸞燼羽留下的印記,也是她力量的源泉,更是她與那片亂葬崗唯一的聯係。她坐起身,動作輕得像貓,草棚外傳來早起的婦人嗬斥孩子的聲音,混雜著遠處野狗爭搶腐肉的撕咬,構成了貧民窟特有的、令人窒息的交響。
“雪狸。”她低喚一聲。
一道灰影倏地從角落的破木箱後竄出,輕盈地跳上她的膝蓋。雪狸,這隻她從亂葬崗附近撿到的、似乎通人性的野貓,成了她在這片泥沼中唯一的夥伴。它毛色灰撲撲,隻有一雙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驚人,此刻正用濕潤的鼻尖蹭著她的手背,喉嚨裏發出委屈又親昵的咕嚕聲。
淩霜粗糙的手指梳理著它淩亂的毛發,指尖觸到一小片異物。她撥開毛發,一片殘破的翎羽靜靜躺在雪狸的頸毛間。那翎羽早已失去了彩鸞燼羽初見時的瑰麗,隻剩下焦黑的邊緣和中間一道幾乎斷裂的、暗金色的筋脈,觸手冰涼,卻隱隱透著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暖意。
“雪狸……”淩霜的心猛地一跳,這絕不是普通的鳥羽。她將那片焦翎捏在指間,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微弱靈識波動,如同風中殘燭。彩鸞!這是燼羽的羽毛!它怎麽會出現在雪狸身上?是亂葬崗的感應?還是……雪狸本身就不簡單?
就在她心神劇震的瞬間,那片焦翎突然在她掌心微微一顫!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意念碎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識海中蕩開漣漪——不是聲音,不是畫麵,而是一種強烈的指向性,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牽引力,指向……將軍府的方向!
柳氏!淩霜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眼底的金紅光芒再次一閃即逝。這片羽毛,是彩鸞殘留的靈識在指引她?指引她去將軍府?去尋找什麽?複仇的火焰在胸中轟然升騰,燒得她幾乎要衝出這破敗的草棚。但她死死咬住下唇,舌尖的刺痛讓她強行壓下那股衝動。現在還不是暴露的時候,她還不夠強。
“雪狸,謝謝你。”她將焦急小心翼翼地貼身收好,藏在最貼近心髒的破舊衣襟內。那微弱的暖意仿佛穿透了布料,熨帖著她的肌膚。她抱起雪狸,走出草棚。清晨的寒風刀子般刮在臉上,她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衣物,朝著貧民窟深處,那個她昨晚臨時落腳的、由廢棄馬厝改造的“據點”走去。
馬厝裏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和牲畜殘留的臭氣。淩霜借著微光,檢查著昨晚從王二狗那搜刮來的“戰利品”。幾枚銅板,幾塊發硬的幹餅,還有一小包不知名的草藥。她翻檢著,指尖在王二狗那油膩膩的舊布腰帶裏摸索,突然觸到一個硬物。她皺眉掏出來,是一塊邊緣磨得發亮的、巴掌大小的青灰色玉佩。
玉佩的樣式很普通,隻有一麵刻著一個模糊的“蘇”字,另一麵則是一個極其簡陋、如同孩童塗鴉般的火焰紋樣。這玉佩入手冰涼,觸感卻異常溫潤,與周圍汙濁的環境格格不入。蘇氏……生母的姓氏!淩霜的心跳漏了一拍。王二狗一個看守亂葬崗的雜役,怎麽會有這個?這玉佩是柳氏掉落的?還是……生母當年留下的?它為何會出現在王二狗身上?
無數疑問湧上心頭,但玉佩本身並沒有散發出任何靈力波動,與彩鸞的焦翎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個……信物?一個被遺忘的、沾染了血淚的舊物?淩霜將玉佩緊握在掌心,冰涼的觸感反而讓她混亂的頭腦冷靜了幾分。她暫時無法解讀其中的秘密,但“蘇”字和火焰紋,無疑是一個重要的線索,一個通往生母過往的鑰匙。她將玉佩和王二狗的其他雜物分開,單獨收好。
就在這時,雪狸突然從她腳邊竄起,輕盈地跳上旁邊一個堆滿雜物的破木架。它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撥開幾塊破布和幹草,從下麵拖出一個用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布包。
淩霜走過去,疑惑地接過。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帶著一股淡淡的、難以形容的藥草清香。她解開油紙,裏麵是幾份折疊整齊的紙張。展開一看,淩霜的瞳孔驟然收縮!
第一份,是兵部的一紙公文,上麵蓋著鮮紅的官印,內容觸目驚心——淩震山因“虛報軍功,欺君罔上”之罪,已被剝奪兵權,削去爵位,暫留京城聽候發落!第二份,是鎮邪司的密報,詳細記錄了柳氏及其娘家柳家與“邪祟交易”的鐵證,柳家已被抄家問罪,主犯柳氏及其兄弟已收押天牢!第三份……第三份卻不是公文,而是一封字跡娟秀的信箋,沒有落款,但信紙的質地和那獨特的、帶著一絲冷冽的墨香,淩霜絕不會認錯——是易玄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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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內容很短,卻像一道驚雷劈在淩霜心上:
“霜兒信中如此稱呼):
柳氏伏法,淩氏倒台,皆在你一念之間。然,寒淵之秘,非爾所能窺探。其地凶險,非人力所能及。慎之!慎之!
玉佩之事,莫要深究。蘇氏之死,另有隱情,牽涉甚廣,非一朝一夕可解。你身負燼羽之魂,已踏足歧途,莫要再陷更深。
易玄宸 筆”
信末,還有一行小字,墨色稍淡:“寒淵有‘守淵人’,血脈所係,非妖非人。你……或有關聯。”
淩霜的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幾乎要將薄薄的信箋捏碎。易玄宸!他竟然知道玉佩!知道蘇氏的死另有隱情!甚至……知道“守淵人”?!他之前明明隻說寒淵藏著長生秘密,易家先祖是護衛!他一直在隱瞞什麽?這封信,是警告?是試探?還是……某種交易的開端?
“慎之!慎之!”他的話語猶在耳邊。可寒淵!生母死亡的真相!玉佩的秘密!這些像藤蔓一樣緊緊纏繞著她的心髒,勒得她喘不過氣。彩鸞的焦翎指向將軍府,易玄宸的信卻警告她遠離寒淵和玉佩!這矛盾的信息,讓她體內的妖力隱隱躁動起來,如同被激怒的野獸。
“霜兒……”她下意識地默念這個稱呼,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陌生感湧上心頭。易玄宸,這個在關鍵時刻多次助她、卻又處處留白的男人,他的立場究竟是什麽?他是在保護她,還是在利用她?他口中的“非妖非人”的守淵人血脈,又和她有什麽關係?
混亂的思緒如同亂麻,剪不斷,理還亂。她需要答案,需要力量!複仇的火焰從未熄滅,反而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更深的謎團而燒得更旺。柳氏和淩震山倒了,但更大的陰影籠罩在寒淵之上,籠罩在她身世之上!
“走!”淩霜猛地站起身,將信箋重新仔細折疊好,貼身收好。她抱起雪狸,眼中那點金紅光芒再次凝聚,帶著一種決絕的瘋狂。將軍府!柳氏雖然入獄,但府邸還在!那裏一定有她不知道的東西!玉佩的線索,蘇氏的過往,或許就藏在那些蛛絲馬跡之中!她要親自去,去翻,去挖,去把所有被掩蓋的秘密都撕開!
她推開馬厝腐朽的木門,清晨的寒風瞬間灌入。她裹緊衣襟,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貧民窟曲折狹窄的巷弄深處,朝著那座曾經是她家、如今卻如同巨大墳墓的將軍府潛行而去。
身後,那片被她臨時占據的破敗馬厝裏,陽光艱難地透過破爛的屋頂縫隙,照亮了地上幾滴早已幹涸、卻顏色異常鮮豔的暗紅血跡。血跡旁邊,靜靜躺著那片焦黑的彩鸞翎羽,在微弱的光線下,那斷裂的暗金色筋脈似乎極其緩慢地、極其微弱地搏動了一下,如同沉睡巨獸的呼吸,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古老與……饑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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