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夜巷染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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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的夜風裹著晚櫻的殘香,卻吹不散貧民窟上空的濁氣。淩霜抱著雪狸走在泥濘的巷子裏,鞋底碾過腐爛的菜葉與碎石,發出細碎的聲響。懷裏的墨玉墜硌著肋骨,涼意透過衣料滲進來,像一塊醒目的印記,提醒著她與易玄宸之間那場各取所需的交易。
    雪狸縮在她臂彎裏,耳朵始終繃得筆直,鼻尖時不時抽動兩下,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呼嚕聲。方才在易府門口瞥見的黑影像一根刺,紮在淩霜心頭 —— 那黑影身上的邪氣與符咒如出一轍,若真是柳氏派來的人,貧民窟裏的人恐怕已身陷險境。
    “快些走。” 燼羽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我能聞到東邊巷口有血腥味,很淡,但很新鮮。”
    淩霜的腳步猛地加快。她對貧民窟的巷子熟得很,東邊巷口是老乞丐常待的地方,那老頭總愛在牆角鋪一張破草席,夜裏就縮在那裏睡覺。若是他出了什麽事……
    轉過一個拐角,東邊巷口的景象突然撞進眼簾。破草席被扔在地上,上麵沾著幾點暗紅的血跡,草席旁的土牆上,用白色石灰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多管閑事者,同此下場”。風一吹,草席卷起一角,露出下麵壓著的半塊啃剩的窩頭 —— 那是前日她給老乞丐的,他舍不得吃,一直留著。
    “李伯!” 淩霜的聲音發顫,抱著雪狸衝過去。她蹲下身,指尖撫過草席上的血跡,還帶著微弱的溫度,顯然剛留下不久。雪狸從她懷裏跳下來,圍著草席轉了兩圈,突然朝著北邊的巷子跑去,尾巴尖高高豎起,像是在引路。
    淩霜立刻跟上。北邊的巷子更窄,兩側的矮房歪歪扭扭,窗戶裏透出昏黃的光,偶爾傳來幾聲孩童的啼哭與婦人的嗬斥。雪狸跑得飛快,爪子踩在泥水裏,濺起細小的水花。轉過第三個巷口時,前方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緊接著是男人的怒罵:“老東西,再不說那丫頭藏在哪,老子就打斷你的腿!”
    是老乞丐的聲音!淩霜的心一緊,指尖瞬間凝聚起妖力,指甲泛出淡青色。她悄悄靠近,躲在一堵斷牆後,探出頭去 —— 隻見三個穿著短打的壯漢正圍著老乞丐,其中一個手裏拿著根木棍,棍頭上還沾著血,老乞丐蜷縮在地上,額頭滲著血,卻死死咬著牙,不肯出聲。
    “柳氏的人。” 燼羽的聲音冷了下來,“他們衣服領口有將軍府的徽記,隻是用黑布遮了。”
    淩霜眯起眼,果然看見其中一個壯漢的領口露出一角黑色布料,下麵隱約有銀色的紋路 —— 那是將軍府侍衛的徽記。柳氏竟真的派了人來,而且一出手就是要置人於死地。
    “說不說?” 拿木棍的壯漢又要打下去,手腕卻突然被一隻手攥住。他愣了一下,轉頭看見淩霜站在身後,臉色蒼白,眼神卻冷得像冰,不由得嗤笑一聲:“哪來的野丫頭,敢管老子的事?”
    淩霜沒說話,指尖的妖力驟然爆發。那壯漢隻覺得手腕一陣劇痛,像是被鐵鉗夾住,骨頭都要碎了,手裏的木棍 “哐當” 一聲掉在地上。另外兩個壯漢見狀,立刻揮著拳頭衝過來,淩霜側身躲過,手肘猛地撞向其中一人的胸口,那人悶哼一聲,倒在地上,口吐鮮血。
    第三個壯漢見狀,轉身就要跑,雪狸突然撲上去,一口咬住他的腳踝。那人痛得大叫,彎腰去踢雪狸,淩霜趁機上前,指尖抵在他的後心,妖力注入 —— 那人渾身一僵,倒在地上,再也沒了動靜。
    不過片刻,三個壯漢就都倒在了地上。淩霜喘著氣,指尖的淡青色漸漸褪去,掌心卻因為用力而泛著白。她走到老乞丐身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李伯,你怎麽樣?”
    老乞丐抬起頭,看到是她,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隨即又皺起眉:“丫頭,你怎麽回來了?快…… 快走吧,他們是衝你來的!”
    “我不走。” 淩霜從懷裏掏出一塊幹淨的布條,輕輕擦去老乞丐額頭上的血,“是我連累了你,我不能丟下你不管。”
    老乞丐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傻丫頭,你以為柳氏的人會善罷甘休嗎?他們剛才問我,你是不是藏了塊刻著火焰紋的玉佩……”
    淩霜的動作猛地一頓。柳氏的人怎麽會知道玉佩的事?難道是她上次在柴房找玉佩時,被人看見了?還是說,柳氏早就知道生母有這塊玉佩,一直在找它?
    “他們還說……” 老乞丐咳嗽了兩聲,聲音低了下去,“說那塊玉佩是‘守淵人’的信物,找到玉佩,就能找到‘寒淵’的入口。丫頭,你娘是不是……”
    “守淵人?” 淩霜的心猛地一跳,這個詞她不是第一次聽到 —— 第五十三章易玄宸提到 “寒淵” 時,眼神裏的警惕讓她印象深刻。她握著老乞丐的手,聲音發顫:“李伯,你知道‘守淵人’是什麽嗎?我娘…… 她到底是什麽人?”
    老乞丐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我也是偶然聽你娘說過一次。二十年前,我還是個貨郎,路過江南的時候,遇到了你娘。那時候她還沒嫁給淩震山,穿著素色的衣裙,手裏就拿著那塊玉佩。她說她是‘守淵人’的後代,玉佩是用來鎮壓‘寒淵’裏的邪祟的。後來她嫁給淩震山,我以為她再也不會提這些事了,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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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霜的腦海裏轟然一響。生母竟是 “守淵人” 的後代?那玉佩不是普通的嫁妝,而是鎮壓邪祟的信物?柳氏找玉佩,難道是為了打開 “寒淵” 的入口?無數個疑問湧上來,讓她的頭陣陣發疼。
    “丫頭,你要小心。” 老乞丐抓住她的手,眼神凝重,“柳氏的人不止這些,他們還找了個‘高人’,說要抓你去‘獻祭’,好像跟那塊玉佩有關。我剛才聽他們說,那個‘高人’就在西邊的破廟裏等著……”
    獻祭?淩霜的指尖冰涼。柳氏竟然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她轉頭看向西邊的方向,夜色濃稠,隱約能看到破廟的輪廓。那個 “高人”,會不會就是畫符咒的邪術師?
    “我知道了。” 淩霜扶著老乞丐站起來,“李伯,你先去易府的別院躲一躲,那裏有易玄宸的人看著,柳氏的人不敢去。我去破廟看看,那個‘高人’,我必須見一見。”
    老乞丐還想說什麽,淩霜卻已經轉身。雪狸跟在她身後,尾巴緊緊貼著身體,顯然也感受到了危險。她走到巷口時,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老乞丐:“李伯,你知道我娘為什麽要嫁給淩震山嗎?她明明是‘守淵人’的後代,為什麽要留在將軍府那種地方?”
    老乞丐愣了一下,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娘嫁給淩震山的時候,好像有什麽苦衷,總是悶悶不樂的。不過她常常跟我說,等你長大了,一定要帶你離開將軍府,去一個沒有紛爭的地方……”
    淩霜的眼眶一熱,轉身快步走向西邊的破廟。生母的話像一根針,紮在她的心上 —— 原來娘早就想帶她離開,隻是還沒來得及,就被柳氏害死了。她握緊懷裏的玉佩,指尖傳來清涼的感覺,像是生母在冥冥中保護著她。
    西邊的破廟很舊,屋頂塌了一半,門口雜草叢生。淩霜走到門口時,隱約聽到裏麵傳來低低的咒語聲,還夾雜著一股熟悉的邪氣 —— 與符咒上的氣息一模一樣。她屏住呼吸,悄悄走進去,躲在一根斷柱後。
    廟裏的地上畫著一個巨大的陣法,用朱砂勾勒出扭曲的紋路,中間放著一個黑色的香爐,裏麵插著三根香,煙霧繚繞,散發出刺鼻的味道。一個穿著黑色道袍的人背對著她,手裏拿著一把桃木劍,正在低聲念咒。
    “是他。” 燼羽的聲音冷了下來,“他身上的邪氣很重,比柳氏的符咒還要濃。而且,他手裏的桃木劍上,沾著彩鸞的羽毛 —— 是我的同族。”
    淩霜的指尖瞬間攥緊。這個邪術師,竟然傷害過燼羽的同族?她看著那道黑色的背影,突然想起第五十三章易玄宸說的話 —— 十年前用 “催靈術” 的術士被人滅口,住處留下了相似的玉佩。這個邪術師,會不會與十年前的術士有關?
    就在這時,邪術師突然轉過身。淩霜立刻低下頭,躲在斷柱後。她聽到邪術師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柳夫人,玉佩還沒找到,你派來的人就都折了,這可不是辦法。”
    是柳氏!她竟然在跟邪術師說話!淩霜悄悄探出頭,看到邪術師手裏拿著一個傳聲符,符紙上的紋路與之前的符咒一模一樣。
    “找不到玉佩,就先把那丫頭抓來。” 柳氏的聲音從傳聲符裏傳來,帶著一絲焦躁,“易玄宸已經開始懷疑我了,要是再等下去,我們的計劃就全完了!”
    “抓她不難。” 邪術師冷笑一聲,“不過,你得先給我足夠的‘報酬’。‘寒淵’的入口需要用‘守淵人’的血脈打開,那丫頭是蘇氏的女兒,血脈純正,正好用來獻祭。但我需要更多的邪祟氣息,你得再給我找十隻活的靈寵,用‘催靈術’催熟,我要用來煉製法器。”
    柳氏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答應了:“好,我會派人給你送去。但你必須盡快動手,不能讓易玄宸察覺到。”
    傳聲符的光芒漸漸熄滅。邪術師收起符紙,轉身看向香爐,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淩霜看著他的背影,指尖的妖力幾乎要控製不住 —— 她想衝上去,問問他生母的死因,問問他 “寒淵” 到底是什麽,可燼羽的聲音卻在腦海裏響起:“別衝動,他的實力比你強,硬拚隻會吃虧。”
    淩霜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悄悄後退,準備離開破廟,卻不小心碰倒了腳邊的一塊碎石。“誰?” 邪術師猛地轉頭,眼神銳利如刀,“出來!”
    淩霜知道躲不過去,隻好從斷柱後走出來。她握緊懷裏的墨玉墜,眼神冷得像冰:“是我。”
    邪術師看到她,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原來是淩家的大小姐。沒想到你還活著,而且身上還帶著‘守淵人’的血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我娘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 淩霜的聲音發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邪術師挑眉,不答反問:“你想知道?那就跟我走一趟。‘寒淵’的入口很快就要打開了,你會知道所有的真相。” 他說著,舉起桃木劍,劍尖指向淩霜,“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成為我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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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木劍上突然閃過一道黑色的光芒,朝著淩霜射來。淩霜側身躲過,指尖凝聚起妖力,朝著邪術師攻去。邪術師冷笑一聲,揮動桃木劍,與她纏鬥起來。廟裏的煙霧越來越濃,朱砂陣法的紋路開始發光,散發出詭異的氣息。
    雪狸突然衝上來,一口咬住邪術師的衣角。邪術師不耐煩地一腳踢開它,桃木劍再次朝著淩霜刺來。淩霜躲閃不及,肩膀被劍尖劃傷,鮮血瞬間流了出來。她悶哼一聲,後退兩步,指尖的妖力漸漸減弱 —— 她的妖力還沒完全恢複,根本不是邪術師的對手。
    “放棄吧。” 邪術師一步步逼近,“你逃不掉的。‘守淵人’的血脈,注定要用來打開‘寒淵’的入口。”
    就在這時,廟外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緊接著是男人的聲音:“裏麵的人,出來!”
    是易玄宸的人!淩霜的眼睛一亮。邪術師的臉色變了變,顯然沒想到會有人來。他看了淩霜一眼,咬牙道:“算你運氣好。下次再見麵,我會帶你去該去的地方。” 說完,他轉身從破廟的後門逃走,留下一股濃鬱的邪氣。
    淩霜鬆了口氣,癱坐在地上。肩膀的傷口還在流血,疼得她陣陣發顫。雪狸跑過來,蹭了蹭她的手,喉嚨裏發出擔憂的呼嚕聲。
    廟門被推開,幾個穿著黑衣的侍衛走進來,看到淩霜,立刻上前:“易夫人,您沒事吧?我家大人派我們來接您。”
    淩霜搖搖頭,扶著侍衛的手站起來。她看向破廟的後門,邪術師逃走的方向,眼神凝重 —— 那個邪術師知道太多關於生母和 “寒淵” 的秘密,而且他還在找玉佩,她必須盡快找到玉佩的另一半,弄清楚所有的真相。
    走到破廟門口時,淩霜突然看到地上有一塊黑色的令牌,是邪術師逃走時掉落的。她彎腰撿起來,令牌上刻著一道扭曲的火焰紋,與符咒上的紋路一模一樣,下麵還刻著兩個小字:“淵使”。
    “淵使?” 淩霜輕聲念著這兩個字,心裏湧起一股不安。這個邪術師,難道是 “寒淵” 的使者?他找玉佩,打開 “寒淵” 的入口,到底想做什麽?
    侍衛將她扶上馬車。馬車裏鋪著柔軟的錦緞,角落裏放著一個藥箱。淩霜打開藥箱,裏麵放著金瘡藥和紗布,顯然是易玄宸特意準備的。她拿起金瘡藥,指尖觸到藥瓶,突然想起第五十三章易玄宸遞給她墨玉墜時的眼神,複雜得讓人看不懂。
    馬車緩緩開動,窗外的景色漸漸後退。淩霜看著手裏的 “淵使” 令牌,又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心裏明白 —— 她與柳氏、與邪術師、與 “寒淵” 的糾纏,才剛剛開始。而易玄宸,這個看似冷漠卻總在暗中幫她的人,到底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他對 “寒淵” 的關注,又隱藏著什麽秘密?
    夜色漸深,馬車行駛在寂靜的街道上,隻留下車輪碾壓地麵的聲響,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奏響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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