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夜梟引路與寒淵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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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葬崗的夜風,比刀鋒更冷。淩霜裹緊了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鬥篷,每一步都踏在凍得堅硬的凍土上,發出沉悶的回響。月光慘白,將無數歪斜的墓碑和裸露在外的枯骨鍍上一層森然的銀霜。這裏是她噩夢的起點,也是她複仇的祭壇。掌心那半塊玉佩緊貼著冰冷的皮膚,赤金色的光流不再跳躍,而是像沉睡的岩漿,在她血脈深處緩慢而沉重地搏動,每一次脈動都牽扯著靈魂深處撕裂般的痛楚,那是屬於“守淵血脈”的共鳴,也是母親遺留給她的、詛咒般的烙印。
她停在當年被拋棄的淺坑旁。積雪早已消融,隻留下一個不起眼的凹陷,幾根枯骨半埋在泥土裏,在月光下泛著慘白的光。記憶中刺骨的寒冷、父親淩震山冰冷的眼神、繼母柳氏刻毒的咒罵、肋骨斷裂的劇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混雜著腐殖質和死亡氣息的空氣,強行壓下喉頭翻湧的血腥氣。恨意是唯一的暖,是支撐她站在這片絕地而不倒的脊梁。
就在這時,一點極其微弱的、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幽光,在她眼角餘光中閃過。淩霜猛地睜眼,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是那根在易府簷下飄落的夜梟翎羽!它靜靜地躺在幾步開外,漆黑如墨,在慘白的月光下卻泛著一層詭異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紫色微芒,仿佛在無聲地召喚。
淩霜心中警鈴大作。這絕非巧合!她緩緩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那根冰冷的羽毛。就在接觸的刹那,一股陰寒刺骨的氣流猛地從羽毛中竄出,順著她的指尖直衝經脈!那不是普通的寒氣,而是帶著某種腐朽、貪婪、如同深淵低語般的邪異力量,瞬間激起了她體內玉魄的劇烈反抗!
“嗡——!”
掌心的玉佩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赤金光芒,灼熱的溫度幾乎燙傷她的皮膚。金紅兩股力量在她體內瘋狂碰撞、撕扯,如同兩條凶猛的巨龍在狹小的空間裏搏殺。淩霜悶哼一聲,眼前陣陣發黑,額角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瞬間浸濕了鬢角。她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濃重的血腥味,才勉強維持住一絲清明,沒有當場昏厥過去。
這羽毛……是引路,也是陷阱!寒淵使者……就在附近!
她強迫自己冷靜,體內混亂的力量在玉魄的鎮壓下漸漸平息,但那股陰寒的氣息卻如同跗骨之蛆,纏繞在她的靈台深處,帶來陣陣惡寒。她攥緊羽毛,冰冷的觸感讓她頭腦更加清醒。使者現身了,會以何種姿態?是如柳氏信中那般,以“續命長生”為餌,還是……直接顯露獠牙?
“嗬……嗬嗬……”
一陣極其輕微、如同破舊風箱拉動的笑聲,毫無征兆地從四麵八方傳來,仿佛直接在淩霜的腦中響起。這笑聲幹澀、空洞,帶著一種非人的惡意,瞬間讓亂葬崗本就死寂的空氣凝固成了冰。
淩霜霍然轉身,精神力如同繃緊的弓弦,輻射向每一個角落。月光下,無數扭曲的影子在墓碑間晃動,卻找不到任何實體。那笑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最終,在她正前方一座半塌的、刻著“慈母蘇氏”字樣的墓碑後,一個身影緩緩“流淌”了出來。
那並非實體行走,更像是一團濃得化不開的、粘稠如墨的陰影,在月光下勉強凝聚成一個佝僂的人形。它披著一件破爛不堪、看不出原色的長袍,兜帽深深壓下,隻露出一個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如同枯樹皮般的下巴。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兜帽的陰影裏,兩點幽綠的光芒在緩緩燃燒,如同鬼火,充滿了貪婪、審視和一種……令人作嘔的親昵感。
“守淵的小血種……”那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冰碴,“終於……等到你了。血脈的呼喚……真是……美妙啊。”
淩霜渾身汗毛倒豎,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從脊椎骨直衝天靈蓋。這東西……就是寒淵使者?它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比柳氏的陰毒、淩震山的冷酷加起來還要邪惡百倍!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對生命本身的褻瀆和吞噬欲。
“你是誰?”淩霜的聲音異常冰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並非恐懼,而是極致的憤怒和厭惡。她緩緩站直身體,如同在狂風中挺立的青鬆,掌心玉佩的光芒內斂,卻散發出更加凝練、更加危險的氣息,“我母親的仇人?”
“仇人?”那陰影使者發出一陣刺耳的怪笑,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不,不,不……孩子,我們才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啊。你母親……她隻是……太固執了。她本該……與我等共享這……永恒的寒淵……榮光!”
“住口!”淩霜厲聲喝斷,眼中金紅光芒暴漲,殺意再也無法抑製,“你配提她?她寧死也不會與你們這等邪魔為伍!說!你們對我母親做了什麽?這‘守淵血脈’又是什麽?”
“做了什麽?”陰影使者緩緩抬起一隻枯瘦如柴、指甲漆黑尖利的手,指向淩霜,幽綠的眼中閃爍著狂熱,“我們……賜予了她……接近永恒的力量!可惜……她浪費了這份……恩賜。至於血脈……”它發出滿足的歎息,“這是……寒淵之主……最珍貴的造物!流淌著……凍結萬物的本源之力!你,孩子,你繼承了這份……無上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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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貪婪地盯著淩霜,仿佛在看一件絕世珍寶:“交出……另一半玉魄……我可以……讓你……看到你母親……最後的……‘模樣’。她……很想念……你呢……”
“模樣”兩個字被它咬得極重,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
淩霜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母親最後的模樣?難道……她……她還沒有……?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開混沌,帶來一絲渺茫的希望,但更多的卻是被玩弄的憤怒和更深的恐懼。這使者的話,半真半假,充滿了惡毒的誘餌。
“想看?”淩霜嘴角勾起一個冰冷刺骨的弧度,帶著血腥的笑意,“那就自己來拿!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躲在陰影裏的蟲豸,配不配碰我母親的東西!”
話音未落,她動了!身形如鬼魅般前衝,並非直撲使者,而是腳尖在凍土上一點,整個人借力騰空,右手並指如劍,體內玉魄的力量瘋狂湧向指尖,瞬間凝聚成一道凝練到極致的赤金色光刃!同時,左手緊握的夜梟翎羽被她狠狠擲出!
“嗤——!”
赤金光刃撕裂空氣,帶著淩霜滔天的恨意和玉石俱焚的決絕,直刺陰影使者的核心!而那根漆黑的翎羽在離手的瞬間,竟在空中無風自動,發出一聲尖銳淒厲的梟鳴,化作一道扭曲的黑色閃電,以更刁鑽的角度,射向使者兜帽下的幽綠雙眼!
一明一暗,一剛一詭,兩道致命的攻擊同時而至!
陰影使者似乎沒料到淩霜反應如此之快,出手如此狠辣決絕。它發出一聲驚怒的嘶吼,那團濃稠的陰影猛地膨脹、扭曲,試圖同時躲避兩道攻擊。然而,淩霜的赤金光刃蘊含著玉魄本源之力,帶著淨化一切的灼熱,逼得它陰影本體一陣翻滾、哀鳴,竟被硬生生逼退了數步!而那道黑色翎羽化作的閃電,更是擦著它急速晃動的兜帽邊緣掠過,帶起一縷細微的、如同墨汁般的黑煙。
“吼——!”使者徹底暴怒,幽綠的眼中燃燒起瘋狂的火焰,陰影劇烈波動,一股遠超之前的陰寒暴戾之氣轟然爆發,整個亂葬崗的溫度驟降,地麵竟凝結出一層薄薄的、帶著詭異紋路的白霜!“不知死活!既然……你如此……渴求……死亡!那就……成為……寒淵的……養料吧!”
它枯瘦的手爪猛地探出,五指張開,指尖瞬間延伸出五道漆黑如墨、帶著粘稠寒氣的觸手,如同五條來自深淵的毒蛇,帶著凍結靈魂的惡意,閃電般抓向淩霜的麵門和心口!速度之快,遠超常理!
淩霜瞳孔驟縮!那觸手所過之處,連空氣都發出了被凍結的“哢嚓”聲,空間仿佛都被粘稠的寒意束縛。她剛剛全力出手,舊力已盡,新力未生,麵對這雷霆萬鈞的一擊,避無可避!
生死一線!
就在那漆黑觸手即將觸及她皮膚的刹那,淩霜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決絕。她不退反進,竟放棄了所有閃避,將體內僅存的玉魄之力毫無保留地灌注到掌心那半塊玉佩之中!
“給我——破!”
玉佩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太陽般熾烈的金紅光芒!這光芒不再僅僅是灼熱,更蘊含著一種古老、威嚴、仿佛能凍結時間本身的法則之力!光芒瞬間形成一個薄薄的光罩,將淩霜籠罩其中。
“滋啦——!”
五道漆黑觸手狠狠撞在光罩上!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令人牙酸的、如同烙鐵灼燒凍肉的刺耳聲響。金紅光芒與漆黑觸手接觸的瞬間,竟將那凍結萬物的寒氣硬生生“燒”穿、瓦解!觸手劇烈地扭曲、哀鳴,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蒸發!
陰影使者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嚎,那團濃稠的陰影劇烈地顫抖、收縮,仿佛受到了重創。幽綠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驚駭和難以置信:“不可能!玉魄……竟能……克製……寒淵……本源?!”
淩霜也付出了代價。玉佩的光芒在擊退觸手的瞬間急劇黯淡下去,她臉色慘白如紙,嘴角溢出一縷鮮紅的血絲,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剛才那一下,幾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量,更透支了玉魄的潛能。她死死盯著那受創後更加陰鷙、如同受傷毒狼般的陰影使者,心中卻湧起一絲明悟。
克製……玉魄是寒淵的克星?母親……她留下這玉佩,不僅僅是為了血脈傳承,更是為了……對抗寒淵?!
就在這死寂般的對峙中,淩霜眼角的餘光,不經意地瞥向不遠處那座刻著“慈母蘇氏”的墓碑。在剛才玉佩爆發強光的瞬間,她似乎看到……那墓碑的基座處,有一絲極其微弱、一閃而逝的、同樣帶著金紅色澤的光芒,從泥土深處透出,與玉佩的光芒產生了極其短暫的呼應。
那是什麽?母親……還留下了什麽?!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她腦中炸響。然而,未及她細想,那受創的陰影使者已經發出了更加怨毒的嘶吼,濃稠的陰影開始瘋狂地蠕動、重組,一股更加危險、更加不祥的氣息正在醞釀。它似乎被徹底激怒,準備不惜代價也要將淩霜吞噬或毀滅。
亂葬崗的夜風,驟然變得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哀嚎。淩霜強撐著幾乎崩潰的身體,握緊了光芒黯淡卻依舊溫熱的玉佩,目光死死鎖定那團重組的陰影,以及那座在月光下沉默的墓碑。
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而母親留下的秘密,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深遠,也更加……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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