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血色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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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猛地一跳,在淩霜慘白的臉上投下搖曳不定的陰影。淩雪癱軟在地,那雙曾寫滿驕縱與惡毒的眼睛此刻隻剩下純粹的恐懼,瞳孔因驚駭而放大,死死盯著淩霜指尖那抹尚未完全消散的、帶著硫磺氣息的青黑色妖力餘燼。空氣裏彌漫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混著淩雪失禁的汙濁氣息,還有……一絲若有似無、令人作嘔的檀香——那是柳氏最愛的熏香,此刻卻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淩霜的神經。
“產婆……娘親給了產婆一大錠金子……”淩雪的聲音嘶啞破碎,像破舊的風箱在拉扯,每一個字都帶著瀕死的顫音,“她……她收了錢……收了錢就……就誣陷蘇氏……說蘇氏不貞……說……說你是……是野種……爹爹……爹爹就信了……”
“轟——!”
仿佛一道無聲的驚雷在淩霜顱中炸開。不是憤怒,不是悲傷,而是一種瞬間抽空一切的、冰冷的、死寂的空白。生母蘇氏溫柔含笑的臉龐、臨終前蒼白卻依舊溫柔地撫摸她發頂的手、那些被柳氏刻意打壓、卻如同珍寶般深埋心底的模糊記憶碎片……此刻被淩雪這石破天驚的揭露,猛地攪動、撞擊,發出令人心碎的哀鳴。
“不貞……野種……”
這四個字,像淬了劇毒的冰錐,狠狠刺穿了她用恨意和妖力層層包裹的心髒。原來,她從出生起,就背負著如此肮髒的汙名!原來,生母至死都蒙受著不白之冤!原來,她被親生父親拖入亂葬崗、被繼母視如敝履、被整個世界唾棄為“孽種”的根源,竟是柳氏用一錠肮髒的金子買來的謊言!
“嗬……嗬嗬……”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的抽氣聲,淩霜的身體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不是悲傷的哭泣,而是極致的恨意與絕望在體內瘋狂衝撞、撕扯,幾乎要將她僅存的理智和人類軀殼徹底撐爆。指尖那點殘餘的妖力瞬間暴漲,青黑色的火焰如同活物般在她掌心跳躍、扭曲,發出細微卻令人牙酸的“滋滋”聲,灼燒著空氣,也灼燒著她自己。她甚至能感覺到,體內深處,屬於燼羽的妖魂在狂嘯,在咆哮,在渴望著將眼前這個說出真相、也同樣是加害者的淩雪,連同她所代表的一切肮髒,徹底焚為灰燼!
“姐姐……姐姐饒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淩雪被那妖異的火焰嚇得魂飛魄散,涕淚橫流,徒勞地往後挪動,試圖遠離那毀滅的氣息,後背卻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退無可退。
就在這毀滅的氣息即將失控噴薄而出的刹那——
“吱呀——”
緊閉的破舊柴房門,被一隻骨節分明、戴著白玉扳指的手,輕輕推開。
門外夜色濃稠如墨,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逆著微弱的月光佇立,清冷的輪廓仿佛從幽冥中踏出。易玄宸。他身上慣常的檀香此刻被夜風裹挾,淡了許多,卻依舊清晰地傳入淩霜混亂的感官。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銳利如鷹隼,瞬間掃過屋內狼藉的景象——癱軟如泥、涕淚橫流的淩雪,還有站在中央、周身縈繞著不穩定妖力、指尖跳躍著青黑火焰的淩霜。
他的目光,在淩霜那雙被恨意和妖力染得金紅交錯的瞳孔上,隻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快得如同錯覺。隨即,那目光便移開,落在淩雪身上,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壓。
“淩二小姐,”易玄宸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溫和,卻像冰冷的鐵塊砸在寂靜的空氣裏,“深夜在此處,似乎……不太妥當?”他緩步走入,月色在他雪白的衣袍上流淌,仿佛踏月而來的神隻,又像是掌控生死的判官。他每一步都踩得極穩,靴底落在積滿灰塵的地麵上,發出清晰的“噠、噠”聲,每一步都像敲在淩霜緊繃的神經上。
淩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掙紮著想要爬起:“易大人!救我!她……她是妖怪!她要殺我!她……”
“妖怪?”易玄宸輕輕重複,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弧度,那弧度裏沒有溫度,隻有審視。他走到淩霜身邊,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混合著血腥與妖力的灼熱氣息。他並未看她,隻是微微側身,恰到好處地擋在了淩霜與淩雪之間,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
“淩二小姐,”他俯視著地上的淩雪,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深夜在此,言語驚擾,失了體統。來人,”他甚至沒有提高音量,門外卻立刻應聲走進兩個身形矯健、氣息沉凝的暗衛,“送淩二小姐回府。記住,路上仔細些,莫要再讓她驚擾了旁人,也……莫要讓她再胡言亂語,失了將軍府的臉麵。” 最後一句,尾音微微上揚,帶著冰冷的警告。
“是,大人。”暗衛應聲,動作利落地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癱軟如泥、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的淩雪。淩雪甚至不敢再看淩霜一眼,如同一條被抽了骨頭的狗,被半拖半架地迅速帶離。柴房內,隻剩下淩霜、易玄宸,以及那搖曳的燭火和濃重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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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重新降臨,比剛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淩霜掌心的青黑火焰在易玄宸出現的那一刻,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猛地一滯,隨即不甘地、極其不甘地縮回她的體內,隻留下指尖幾道細微的焦痕和一股灼燒後的刺痛。她體內翻騰的妖力與人類意識在劇烈衝撞,燼羽的狂嘯被強行壓製下去,屬於淩霜的、被巨大真相衝擊得支離破碎的痛苦和恨意,卻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上。
她猛地低下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肩膀無法控製地微微聳動。不是哭泣,而是極致的情緒在體內瘋狂撕扯、無處宣泄的痙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點真實的痛楚,成了唯一能讓她確認自己還“活著”的錨點。生母的冤屈,柳氏的毒計,父親的愚信……一幕幕在腦海中翻滾、燃燒,幾乎要將她吞噬。
易玄宸就站在她麵前,近在咫尺。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檀香,此刻卻像一層無形的冰殼,將她包裹。他沉默著,沒有追問,沒有安慰,隻是靜靜地站著,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發頂,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似乎能穿透她此刻所有的偽裝和混亂,直抵靈魂深處那片被仇恨和妖力攪動的深淵。
時間仿佛凝固。隻有燭火燃燒的劈啪聲,和淩霜壓抑到極致的、細微的抽氣聲。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漫長如一個世紀。淩霜終於抬起頭。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嘴唇被自己咬得毫無血色,但那雙眼睛,卻像被冰水淬煉過的刀鋒,所有的混亂、痛苦、脆弱,都被一種近乎瘋狂的、冰冷的恨意強行壓下、凍結。那恨意如此純粹,如此濃烈,幾乎要化為實質,刺破這間破敗的柴房。
“為什麽?”她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過粗糙的木頭,每一個字都帶著血的味道。她看著易玄宸,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試探或算計,而是一種直指核心的、帶著絕望的質問,“為什麽……偏偏是現在?為什麽……要讓她說出來?” 她指的是淩雪,也指的是這遲來了十五年的真相。這真相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在她以為已經足夠堅硬的心上,又狠狠捅了一刀,捅得鮮血淋漓。
易玄宸沒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偏過頭,目光似乎穿透了破敗的窗欞,望向遠處將軍府那在夜色中依舊燈火通明的輪廓。那燈火,曾經是她渴望的溫暖,如今卻隻讓她感到刺骨的寒冷和滔天的恨意。
“真相,”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從來不會因為被掩埋而消失。它隻會在合適的時機,以最……尖銳的方式,刺破偽裝。”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回淩霜臉上,那眼神銳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直視她體內那躁動不安的妖魂,“淩霜,或者說……‘燼羽’?你體內那股力量,剛才……很不安分。”
最後幾個字,他放得很輕,卻像重錘砸在淩霜的心上!
他知道了!他感覺到了!就在她情緒失控、妖力幾乎噴薄而出的那一刻!
淩霜的心髒驟然停止跳動,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骨直衝頭頂,比亂葬崗的風雪更刺骨。她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身體瞬間繃緊,如同受驚的野獸,指尖再次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青芒,瞳孔深處那金紅的翎羽虛影幾乎要不受控製地浮現。完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她不是人!知道了她與妖魂的交易!所有的計劃,所有的複仇,難道就要在此刻功虧一簣?!
然而,易玄宸卻隻是看著她,眼神依舊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了然?他並沒有進一步追問,也沒有表現出任何驚懼或厭惡。他隻是微微抬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自己雪白的衣袖,仿佛在拂去並不存在的塵埃。
“記住,”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像冰冷的鎖鏈,瞬間束縛住淩霜幾乎要爆發的妖力,“你現在是易府的人。你的仇,就是易府的仇。但你的秘密……”他目光深深鎖住她驚駭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無比,“也,隻,能,是,我,的,秘,密。”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釘子,狠狠釘入淩霜的意識和靈魂。
這不是詢問,是宣告。是掌控。是赤裸裸的威脅,也是……一種詭異的、帶著危險氣息的庇護?
淩霜死死地盯著他,大腦一片空白。體內,燼羽的妖魂在狂躁地衝撞,似乎想掙脫這無形的束縛,但易玄宸那平靜卻蘊含著絕對力量的眼神,卻像一座無形的大山,死死壓住了它。人類意識與妖魂在體內激烈交鋒,巨大的恐懼、被看穿的羞恥、對真相的恨意、以及對這突如其來“庇護”的茫然……種種情緒如同狂潮般衝擊著她。
最終,所有的情緒都被一股更強大的、冰冷的決絕強行壓下。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鬆開了緊握的拳頭,指尖那點微弱的青芒徹底消失。她強迫自己站直身體,迎上易玄宸那深不見底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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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字,從她咬得死緊的齒縫裏擠出,冰冷,堅硬,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易玄宸看著她眼中那抹近乎瘋狂的、被強行壓抑的火焰,深邃的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複雜、難以解讀的光芒。他不再多言,隻是微微頷首,轉身,走向門口。他的背影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既挺拔又孤絕,仿佛背負著整個世界的秘密。
“走吧,”他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沒有回頭,“該回去了。明日的賞花宴,你還需要……‘養精蓄銳’。” 最後四個字,他特意加重了語氣,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暗示某種即將到來的風暴。
淩霜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濃稠的夜色裏。柴房內,隻剩下她一人,和那搖曳的燭火,以及空氣中尚未散盡的血腥味和……一絲若有似無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她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白皙指尖上那幾道細微的焦痕。剛才那失控的妖力,易玄宸感覺到了,但他沒有揭穿,反而用一種更隱秘、更強大的方式,將她和他綁在了一起。他知道了她的秘密,卻選擇沉默,選擇利用,選擇……掌控。
生母的冤屈,柳氏的毒計,父親的愚信……這些血淋淋的真相,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心上。而易玄宸,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此刻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將她連同她的秘密和仇恨,一起卷入其中。
“寒淵使者……守淵人血脈……”淩雪在極度恐懼下脫口而出的幾個字,如同鬼魅般突然在她腦海中閃過。生母蘇氏留下的玉佩,那火焰紋路……柳氏信中提到的“寒淵”……易玄宸剛才那句“你的秘密隻能是我的”……
這一切,是否都指向那個王朝禁地——寒淵?
淩霜緩緩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冰冷、混雜著血腥與塵土的空氣。再睜開時,眼中所有的混亂、恐懼、茫然,都已消失殆盡,隻剩下一種淬煉到極致的、冰冷的恨意和……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然。
她轉身,邁步,走出這間充滿血腥與秘密的柴房,融入濃得化不開的夜色之中。月光慘白,照在她身上,拉出一道孤絕而冰冷的影子。
明日,賞花宴。柳氏,淩震山,還有那些曾經將她踩在腳下的人……
第一筆血債,該清算了。而那個深藏的、關於寒淵的秘密,也到了該揭開它麵紗一角的時候了。她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多的籌碼,才能在這場由謊言、背叛和妖力交織的致命遊戲中,活下去,並……撕碎所有加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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