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寒淵暗湧與玉佩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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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濃稠如墨,浸透了將軍府的每一個角落。淩霜站在自己那間偏僻小院的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貼身藏著的、那枚屬於生母蘇氏的舊玉佩。玉質溫潤,觸手生涼,此刻卻在她掌心隱隱透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溫熱,仿佛感知到了主人心中翻騰的、足以焚盡一切的恨意與決絕。
    “產婆……”她低聲咀嚼著這兩個字,舌尖嚐到的卻是淩雪噴濺出的、帶著鐵鏽味的血腥氣。那個收了柳氏金子、親手為生母扣上“不貞”汙名、將她推入地獄的罪魁禍首,必須找到。她需要這個人的證詞,需要這把最鋒利的刀,來剖開柳氏偽善的皮囊,刺穿淩震山那被蒙蔽的、卻同樣沾滿血汙的心。
    窗外,巡夜家丁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漸漸遠去。淩霜的目光穿過窗欞,投向府邸深處那片燈火通明、笙歌隱隱的區域——那是柳氏的居所,也是明日賞花宴的核心。她甚至能想象出柳氏此刻得意的嘴臉,正精心梳妝,盤算著如何在宴會上鞏固地位,如何將她這個“晦氣”的嫡女徹底踩在腳下。
    “柳氏……”淩霜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裏沒有一絲溫度,隻有凍入骨髓的寒意和即將噴薄的殺機,“淩震山……還有那些看客……明日,便是你們的祭日。”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玉佩的邊緣硌得掌心生疼,那點溫熱感似乎更盛了些,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血脈相連的悸動。
    翌日,天色未明,將軍府已是一片喧囂。仆役們穿梭忙碌,張燈結彩,將花園裝點得花團錦簇,香風陣陣。淩霜刻意避開了人群,直到日上三竿,宴會漸入佳境,才在無數或探究、或鄙夷、或幸災樂禍的目光中,緩步走入花園。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淨到近乎蒼白的衣裙,未施粉黛,長發僅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起。這份刻意的素淡,在滿園的錦繡華服、珠光寶氣中,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近乎破碎的美。她像一株誤入繁華的孤魂,周身縈繞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冷冽氣息。
    “喲,瞧瞧誰來了?這不是我們那位久病初愈、晦氣纏身的淩霜大小姐嗎?”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率先響起,是柳氏的遠房侄女,王氏。她故意拔高了嗓門,引得周圍不少賓客側目,“穿得這麽素,是來給誰戴孝啊?還是說,覺得自己配不上這園子裏的花兒?”
    哄笑聲稀稀拉拉地響起。柳氏端坐在主位,一身雍容華貴的牡丹紋錦緞,珠翠滿頭,麵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悲憫中帶著嫌惡的微笑,仿佛在看一隻誤入廳堂的肮髒老鼠。淩震山坐在她身旁,眉頭緊鎖,眼神複雜地掃過淩霜,最終化作一聲不易察覺的歎息,別開了臉。
    淩霜對這一切置若罔聞。她的目光平靜無波,像結了冰的深潭,緩緩掃過一張張或虛偽、或好奇、或惡毒的臉。最終,她的視線落在柳氏身後侍立的一個麵容普通、眼神卻異常機警的老婦人身上——那是柳氏的心腹婆子,張嬤嬤。一個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在她心底盤踞。
    她沒有理會王氏的挑釁,徑直走向一個偏僻的角落,那裏隻有一張空著的石桌石凳。就在她落座的瞬間,一股微弱卻清晰的妖力,如同無形的絲線,悄無聲息地探出,精準地纏繞上張嬤嬤的腳踝。張嬤嬤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但很快被強行壓下。
    淩霜指尖在石桌上輕輕一點,一絲極其微弱的、帶著彩鸞氣息的妖力波動,如同水波般蕩開,無聲無息地鑽入張嬤嬤的耳中。那並非言語,而是一種更直接、更原始的意念傳遞,帶著冰冷的命令和不容置疑的威壓:
    “產婆。下落。帶路。”
    張嬤嬤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滲出。她猛地抬頭,驚恐地看向淩霜所在的方向,恰好對上那雙平靜無波、卻深不見底的眸子。那眼神,像看死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她渾身發抖,幾乎站立不穩。
    “張嬤嬤,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柳氏察覺到異樣,帶著幾分關切問道,眼神卻銳利如刀,掃過張嬤嬤,又若有若無地瞟向淩霜。
    “沒……沒事,夫人,老奴……老奴可能是昨晚沒睡好,頭有點暈。”張嬤嬤強撐著擠出笑容,聲音發顫。
    柳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角落裏安靜得像一尊石像的淩霜,心中掠過一絲莫名的不安。但宴會正酣,她很快被其他奉承的賓客吸引過去,暫時將這點疑慮拋諸腦後。
    張嬤嬤如蒙大赦,卻再也待不下去。她躬身對柳氏低語了幾句,借口身體不適,匆匆退出了宴席。淩霜的嘴角,在無人看見的角度,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魚兒,上鉤了。
    宴會依舊喧囂。柳氏春風得意,接受著眾人的恭維,不時用眼角餘光瞥向角落裏的淩霜,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殘忍快意。淩震山則顯得心不在焉,杯中的酒飲得格外頻繁。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淩霜桌前。是易玄宸。他換了一身月白色的錦袍,腰間懸著溫潤的玉佩,氣質清華,與這熱鬧的宴會格格不入,卻又自成一道風景。他徑直在淩霜對麵坐下,無視了周圍投來的驚愕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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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小姐今日氣色,似乎不太好。”易玄宸的聲音低沉悅耳,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他的目光落在淩霜蒼白卻異常明亮的眼睛上,那深處,似乎有一絲極淡的金紅翎羽虛影一閃而逝。
    淩霜抬眸看他,眼神疏離:“易公子多慮了。倒是易公子,不在京中處理公務,竟有閑情逸致來這將軍府的賞花宴?”
    “聽聞將軍府今日宴請,又恰逢淩小姐‘病愈’,自然要來沾沾喜氣。”易玄宸微微一笑,笑容溫潤,眼神卻深邃如寒潭,“何況,有些事,有些‘人’,總是讓人放心不下,不得不親自來看一看。”
    他意有所指。淩霜心中警鈴微作,麵上卻不動聲色:“易公子的話,霜兒聽不懂。”
    “聽不懂不要緊。”易玄宸端起石桌上早已備好的清茶,輕輕吹開浮沫,“重要的是,淩小姐要明白,有些路,一旦踏上,便再無回頭。有些秘密,藏得再深,也總有見光的一天。比如……”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鎖住淩霜的眼睛,“比如,你身上那股……不屬於此間的氣息。又比如,那枚玉佩。”
    淩霜的心髒猛地一縮!他果然知道!他不僅知道她身上的異常,更精準地指向了那枚玉佩!難道他真的與“寒淵”有關?他口中的“守淵人血脈”,又是什麽?
    她強迫自己冷靜,指尖卻因用力而微微發白,玉佩貼著肌膚的溫度似乎更高了,帶著一種灼燒般的刺痛感,仿佛在警告她,在呼應著什麽。
    “易公子說笑了,一枚家母遺物罷了,能有什麽秘密?”淩霜的聲音依舊平穩,隻有她自己知道,維持這份平靜需要多大的力量。體內的燼羽之力在血脈中悄然湧動,像一條被驚醒的毒蛇,冰冷的殺意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堤壩。
    “遺物?”易玄宸輕笑,笑聲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淩小姐,你可知這玉佩的紋路,並非凡間所有?那火焰的形態,與古籍中記載的‘寒淵之火’如出一轍。你可知,持有此玉者,便是開啟寒淵某處禁地的‘鑰匙’?”
    寒淵之火?鑰匙?!
    淩霜如遭雷擊!生母的玉佩,竟與那王朝禁地“寒淵”有如此深的淵源?柳氏信中提到的“守淵人血脈”……難道生母蘇氏,就是所謂的“守淵人”?所以她才會被“寒淵使者”盯上,最終慘死?而她,作為血脈的延續,自然也成了目標?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恨意瞬間攫住了她。原來,她從出生起,就不僅僅是被家族拋棄的孽種,更是卷入了一個龐大而致命的漩渦中心!柳氏、淩震山,他們不僅僅是加害者,更是引狼入室的幫凶!
    “夠了!”淩霜猛地低喝出聲,聲音因極致的壓抑而微微顫抖。她死死盯著易玄宸,眼中金紅之色幾乎要噴薄而出,“易玄宸,你到底想說什麽?想威脅我?還是想……像柳氏一樣,把我當成什麽可以隨意利用的‘鑰匙’?”
    易玄宸看著她眼中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火焰,非但沒有退縮,眼神反而更加深邃,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探究:“威脅?不。淩霜,我隻想告訴你,你身上的力量,你背負的秘密,遠比你想象的更危險,也更有價值。柳氏之流,不過是螻蟻。真正的敵人,藏在寒淵深處,覬覦你血脈的力量,覬覦那枚玉佩的力量。你孤身一人,如何對抗?”
    他傾身向前,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致命的誘惑:“與我合作。我助你複仇,鏟除柳氏,甚至……幫你揭開生母之死的全部真相。而你,隻需在必要時,借我玉佩一用,助我進入寒淵,取回我易家先祖遺失的……一件東西。”
    合作?借玉佩?進入寒淵?
    淩霜的心髒狂跳,理智與仇恨在激烈交戰。易玄宸的話像毒藥,也像解藥。他確實知道得太多,也確實有足夠的實力幫她。但他的目的絕不簡單!他覬覦玉佩,覬覦寒淵的秘密,甚至可能覬覦她體內的妖力!他所謂的合作,不過是想將她變成他手中一把更鋒利的刀!
    就在這時,花園入口處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張嬤嬤去而複返,臉色慘白如紙,眼神驚恐地掃過全場,最終落在淩霜身上,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麽,卻又被巨大的恐懼扼住了喉嚨。
    淩霜的心猛地一提!是產婆!張嬤嬤找到了產婆!時機到了!
    她猛地站起身,動作帶倒了石凳,發出刺耳的聲響,瞬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柳氏臉上的笑容僵住,淩震山愕然抬頭。
    “父親,夫人,諸位賓客,”淩霜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冰冷、平靜,卻又蘊含著火山爆發前的死寂,“今日,淩霜有一件天大的冤屈,要在此地,當著眾人的麵,向父親、向夫人、向列祖列宗,討一個公道!”
    她的話如同驚雷炸響!滿園瞬間死寂,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素衣素裙、麵色蒼白卻眼神銳利如刀的少女身上。
    柳氏霍然起身,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厲聲喝道:“淩霜!你胡說八道什麽!還不快給我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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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說?”淩霜冷笑,那笑聲裏帶著無盡的悲涼和刻骨的恨意。她猛地抬手,指向柳氏,如同指向不共戴天的仇敵,“我胡說?那就請夫人,聽聽這位‘證人’的話!張嬤嬤,帶上來!”
    隨著她話音落下,張嬤嬤仿佛被無形的巨力推搡,踉蹌著從人群中走出,身後還跟著一個形容枯槁、滿頭白發、眼神渾濁不堪的老婦人——正是當年收了柳氏金子、誣陷蘇氏不貞的產婆!
    產婆一出現,柳氏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幾乎站立不穩。淩震山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個老婦人,渾濁的瞳孔裏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種被欺騙的、滔天的憤怒!
    “你……你……”柳氏指著產婆,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巨大的恐懼終於將她徹底淹沒。
    淩霜看著柳氏瞬間崩潰的表情,看著淩震山那震驚暴怒的眼神,看著滿園賓客驚愕、探究、開始竊竊私語的臉龐。她緩緩抬起手,緊緊握住胸前那枚玉佩。
    玉佩的溫度驟然升高!不再是溫熱,而是真正的灼燒!仿佛有一團無形的火焰在玉佩內部熊熊燃燒,燙得她掌心鑽心刺骨!一股強大、古老、帶著無盡威壓的氣息,毫無征兆地從玉佩中爆發出來!
    嗡——!
    一股無形的、肉眼可見的淡金色波紋,以淩霜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波紋所過之處,空氣仿佛被扭曲,溫度驟降!花園中精心布置的燈籠燭火,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掐滅,瞬間熄滅大半!原本明媚的陽光,似乎也黯淡了幾分!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令人窒息的威壓,籠罩了整個花園!無論是柳氏、淩震山,還是易玄宸,甚至是那些毫無修為的賓客,都感到心髒驟停,呼吸一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一種源自血脈的、對更高層次存在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這……這是什麽?!”
    “天啊!好可怕的感覺!”
    “淩霜……她身上……”
    驚恐的尖叫和低呼此起彼伏。柳氏癱軟在椅子上,麵無人色,眼神渙散。淩震山死死盯著淩霜手中那枚光芒大放、灼灼生輝的玉佩,嘴唇哆嗦著,仿佛想起了什麽極其遙遠、極其恐怖的傳說。
    易玄宸臉上的溫潤笑容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震驚、狂喜和極度凝重的複雜神色。他死死盯著那玉佩,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低聲喃喃,隻有他自己能聽見:“寒淵之火……覺醒了!鑰匙……真的是她!”
    淩霜感受著掌心玉佩傳來的、幾乎要將她靈魂都點燃的灼痛,感受著體內燼羽之力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古老而強大的氣息所激發,在血脈中瘋狂奔湧、咆哮!她看著眼前因恐懼而扭曲的柳氏,看著那雙寫滿震驚和……一絲遲來的悔恨的淩震山的眼睛。
    極致的恨意,如同被點燃的滔天烈焰,在她胸中轟然炸開!複仇的渴望,與玉佩中爆發出的那股毀天滅地般的古老力量,瞬間合流!
    “柳氏!”淩霜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驚雷,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和撕裂靈魂的恨意,響徹死寂的花園,“淩震山!你們欠我母親的血債!欠我淩霜的命!今日,便用你們的血,來祭奠這寒淵之火的蘇醒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五指猛地收緊!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在每個人心頭炸響的碎裂聲響起。
    那枚灼灼生輝、蘊含著寒淵之火的古老玉佩,在她掌心,應聲碎裂!
    無數細小的、閃爍著淡金色火焰光芒的碎片,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帶著刺耳的尖嘯,猛地爆散開來!一股更加恐怖、更加混亂、帶著毀滅氣息的能量風暴,以淩霜為中心,轟然爆發!
    花園中僅存的燈火,瞬間熄滅!天地仿佛陷入一片混沌!狂風卷起殘花落葉,形成一道小小的旋風,圍繞在淩霜身周!她素白的衣裙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如同一隻浴火重生的、來自九幽的鳳凰!那雙清澈的眸子,此刻已被徹底點燃,化作兩團熊熊燃燒的、金紅交錯的火焰!
    風暴中心,淩霜的身影在狂暴的能量流中若隱若現,她仰天發出一聲無聲的嘶吼,那是對命運最悲愴的控訴,也是向仇敵發出的、最冰冷的死亡宣告!
    玉佩碎裂,寒淵之火失控爆發!這突如其來的劇變,是毀滅,還是新生?淩霜體內,燼羽的妖力與這失控的寒淵之火激烈碰撞、糾纏、融合……她能否駕馭這毀天滅地的力量?而那碎裂的玉佩,又是否意味著通往寒淵的“鑰匙”已毀?易玄宸眼中狂喜與凝重交織,他又會如何應對這失控的局麵?柳氏和淩震山,在絕對的、超凡的力量麵前,又將迎來怎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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