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雨窗碎影辨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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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雨總帶著一股子浸骨的涼,淅淅瀝瀝敲在易府別院的窗欞上,把燭火打得明明滅滅。淩霜坐在案前,指尖剛觸到錦囊裏的玉佩,就被那絲熟悉的清涼裹住 —— 這半塊刻著火焰紋的玉,是生母蘇氏留下的唯一念想,也是她如今在這翻湧的暗流裏,唯一能攥住的 “根”。
    案上攤著件月白繡蘭的襦裙,是易府繡娘剛送來的,說是為 “易夫人” 備下的常服。針腳細密,絲線瑩潤,可淩霜看著那柔和的色澤,隻覺得像極了柳氏當年給她穿的 “孝衣”—— 那年生母剛去,柳氏笑著遞來件素白裙子,轉身就跟下人說 “孽種就該穿白的,襯她的晦氣”。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淡青色的指甲泛出冷光,直到雪狸的腦袋蹭了蹭她的手腕,才驚覺自己又陷進了舊憶裏。
    雪狸今日格外不安分,嘴裏叼著塊黑褐色的碎布,湊到她手邊時,還帶著股刺鼻的硫磺味。淩霜捏起碎布,指尖的妖力剛探進去,就被一股陰邪的氣息刺得指尖發麻 —— 這味道她認得,上次潛入將軍府後院,柳氏那邪術師手裏的符咒,就是這個味道。
    “哪來的?” 她低頭問雪狸,聲音壓得很輕。雪狸仰頭 “喵” 了一聲,爪子扒著她的裙角,往門外的方向掙。淩霜剛要起身,就聽見院外傳來腳步聲,伴著雨靴踩過積水的 “啪嗒” 聲,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是易玄宸。
    他沒讓人通報,推門進來時,傘上的水珠順著傘骨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水花。玄色長袍下擺沾了些泥點,卻絲毫不顯狼狽,反而襯得他肩背愈發挺拔。淩霜下意識地把那半塊玉佩塞回錦囊,指尖剛碰到錦緞,就見易玄宸的目光掃了過來,落在她攥著錦囊的手上。
    “易大人怎麽來了?” 她起身行禮,動作不卑不亢,眼底卻藏著警惕 —— 自那日他在綁架現場觸到她後背的妖力,兩人之間就多了層沒捅破的窗戶紙,他不追問,她不解釋,卻都清楚這 “聯姻” 的交易裏,藏著無數算計。
    易玄宸把傘靠在門邊,抬手解了外袍,露出裏麵月白的中衣。他走到案前,目光掠過那疊襦裙,最後停在雪狸叼來的碎布上,眉梢微挑:“黑風觀的東西,怎麽會在你這兒?”
    淩霜心頭一緊 —— 黑風觀就是柳氏勾結的邪術師所在的道觀,她也是上次偷聽到張嬤嬤的對話才知道。易玄宸連這個都查得清楚,可見他的情報網,遠比她想的更密。
    “雪狸剛從外麵叼回來的。” 她沒瞞他,指了指蹭在腳邊的雪狸,“大人認得這布?”
    易玄宸彎腰,指尖剛要碰到碎布,雪狸突然炸了毛,弓著背低吼,爪子死死扒住淩霜的裙角。這反應讓易玄宸頓了頓,他抬眼看向淩霜,眼神裏多了絲探究:“你這靈貓,倒是護主得緊。尋常妖物見了我,要麽逃竄,要麽臣服,它卻半點不怕你身上的氣息,反而對你護得緊,倒是稀奇。”
    這話戳中了淩霜一直存著的疑惑。自亂葬崗遇見雪狸,這小家夥就不怕她身上的妖氣,甚至還主動親近。她原以為是雪狸通人性,可此刻聽易玄宸這麽說,才覺得不對勁 —— 連燼羽都說,尋常靈物對妖魂的氣息會本能排斥,雪狸的反應,太反常了。
    “大人知道原因?” 她忍不住問,聲音裏帶了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
    易玄宸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雨幕,語氣沉了些:“你母親蘇氏,是不是給你留了塊玉佩?”
    淩霜猛地攥緊了錦囊,指節泛白。她沒回答,可那瞬間的僵硬,已經給了易玄宸答案。他轉過身,從袖中掏出一塊巴掌大的木牌,遞到她麵前 —— 木牌上刻著的紋路,竟和她玉佩上的火焰紋一模一樣,隻是紋路更複雜,邊緣還刻著兩個古字,她不認識,卻覺得莫名熟悉。
    “這是易家先祖留下的‘守淵令’,” 易玄宸的聲音帶著雨絲的涼意,“我易家先祖,曾是‘守淵人’的護衛。守淵人血脈特殊,能感知寒淵的氣息,身上也帶著一種獨特的靈韻,尋常妖邪近不了身,反倒是靈物會主動親近 —— 因為守淵人的血脈,能護靈物不受邪氣侵蝕。”
    淩霜的呼吸驟然停滯。她抬手摸向錦囊裏的玉佩,那絲清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口,像極了生母當年抱著她時,手掌貼在她後背的溫度。原來雪狸不怕她的妖氣,不是因為通人性,是因為她身上流著守淵人的血脈 —— 是蘇氏的血脈。
    “守淵人…… 寒淵……” 她喃喃重複著這兩個詞,腦海裏閃過柳氏寫給 “寒淵使者” 的信,信裏提到的 “守淵人血脈” 和 “蘇氏的玉佩”,此刻終於串了起來。原來柳氏害她生母,不止是因為嫉妒,更是因為生母的守淵人身份?
    “你母親的死,不是簡單的‘病逝’。” 易玄宸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柳氏當年買通產婆,誣陷蘇氏不貞,又在蘇氏的湯藥裏下了慢性毒藥,這些你查到的,隻是表麵。真正的原因,是柳氏背後的人,想要守淵人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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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後的人?” 淩霜抬頭,眼底的恨意翻湧,卻又被理智壓著,“是三皇子?還是…… 寒淵使者?”
    易玄宸沒直接回答,隻是把木牌往她麵前遞了遞:“這守淵令,能暫時壓製你身上的妖力,也能幫你感知邪氣。柳氏讓黑風觀的人來,不是要殺你,是想在你身上下‘攝魂咒’—— 她怕你壞了她和三皇子的計劃,更怕你查出蘇氏的死因。”
    淩霜接過木牌,指尖剛觸到木紋,就覺得一股溫和的力量順著掌心蔓延,體內躁動的妖力瞬間安分了不少。她看著木牌上的火焰紋,又摸了摸錦囊裏的玉佩,突然想起生母臨終前,虛弱地抓著她的手說:“阿霜,以後要是遇到危險,就摸這塊玉,它會護著你……” 原來母親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早就為她留了後路。
    雪狸湊過來,用頭蹭了蹭木牌,喉嚨裏發出溫順的呼嚕聲,再沒有剛才的警惕。淩霜看著它,心裏突然暖了些 —— 這小家夥,怕是從一開始就認出了她身上的守淵人血脈,才一路跟著她,護著她。
    “大人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她抬眼看向易玄宸,眼神裏帶著探究,“我們隻是交易,你幫我複仇,我幫你對付柳氏和三皇子。守淵人的事,似乎和我們的交易無關。”
    易玄宸走到案前,拿起那疊襦裙裏的一件,指尖拂過上麵的蘭花繡紋:“易家先祖是守淵人的護衛,易家的使命,就是守護守淵人的血脈。如今守淵人隻剩你一脈,我護你,既是遵先祖遺命,也是…… 為了寒淵。”
    “寒淵到底藏著什麽?” 淩霜追問。她記得之前易玄宸提過,寒淵是王朝禁地,藏著長生的秘密。可現在看來,寒淵裏的東西,恐怕比 “長生” 更複雜。
    易玄宸卻沒再往下說,他把襦裙放回案上,轉身看向門口:“柳氏的人今晚應該會來,你帶著守淵令,待在房裏別出去。雪狸能感知邪氣,它會幫你。”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句,“我已經讓人在院外布了暗衛,不會讓你出事。”
    說完,他拿起門邊的傘,剛要推門,又回頭看了淩霜一眼,目光落在她攥著錦囊的手上:“蘇氏的玉佩,不止是護身符,還是打開寒淵入口的鑰匙之一。柳氏背後的人,想要的不止是你的血脈,還有這塊玉。你自己小心。”
    門被輕輕帶上,雨絲的聲音又清晰起來。淩霜坐在案前,手裏攥著守淵令和玉佩,指尖傳來兩種不同的溫度 —— 一種溫和,一種清涼,卻都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雪狸跳上案桌,趴在她手邊,盯著窗外的雨幕,耳朵時不時動一下。淩霜摸了摸它的頭,看著木牌上的古字,心裏清楚,易玄宸沒說的話裏,藏著更大的秘密。他護她,或許真有先祖遺命的成分,可更多的,怕是為了寒淵。而柳氏背後的人,到底是誰?三皇子?還是那個神秘的 “寒淵使者”?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些,打在窗紙上,發出 “嘩啦” 的聲響。淩霜抬頭看向窗外,夜色濃稠,像化不開的墨。她握緊了手裏的守淵令,眼底閃過一絲決絕 —— 不管柳氏背後的人是誰,不管寒淵裏藏著什麽,她都要查清楚生母的死因,都要讓淩震山和柳氏,血債血償。
    案上的燭火跳動了一下,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牆上,像一隻即將展翅的鸞鳥,帶著焚盡一切的恨意,也藏著尋根問底的執念。而桌角那疊月白的襦裙,在燭火下泛著柔和的光,仿佛在暗示著,這場以 “交易” 為名的聯姻,或許會在守淵人的秘密和寒淵的陰影裏,走向一個無人預料的方向。
    雪狸突然豎起耳朵,朝著院外的方向輕叫了一聲。淩霜指尖的守淵令微微發燙 —— 柳氏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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