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鴻門請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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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火燃到第三根時,淩霜指尖仍停在《守淵錄》的 “淵魔篇” 上。紙頁是陳年的楮皮紙,泛著淡褐的黃,邊緣被歲月磨得發毛,指尖劃過處能摸到細微的裂痕,像極了生母蘇氏臨終前枯瘦手背上的紋路。
    “守淵者,承天脈,鎮寒淵,阻淵魔出世。淵魔喜食生魂,尤嗜守淵人血脈,若血脈斷絕,寒淵封印必破……” 她輕聲念出字句,喉間泛起一陣澀意。燭火映在書頁上,將 “守淵人血脈” 五個字照得格外清晰,衣襟裏的玉佩突然傳來一陣溫熱,順著心口蔓延至指尖,與書頁上殘存的微弱靈氣隱隱相和 —— 這是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生母留下的玉佩與《守淵錄》竟有如此深的羈絆。
    原來蘇氏當年嫁入將軍府,從不是柳氏口中 “貪圖富貴的孤女”,而是為了躲避淵魔餘孽的追殺。書裏夾著一張泛黃的字條,字跡娟秀,正是蘇氏的手筆:“玄宸吾侄,若阿霜能見此錄,便告知她:守淵血脈非枷鎖,亦非原罪,活下去,便是對我最好的告慰。”
    “玄宸吾侄”?淩霜猛地攥緊字條,指節泛白。易玄宸竟早認識生母?他之前說 “易家先祖是守淵人護衛”,恐怕藏了更多隱情。她想起昨夜易玄宸遞來毒針時的眼神,那眼底的幽深,絕非 “護衛後代” 那般簡單。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天已蒙蒙亮,院外傳來雪狸輕軟的呼嚕聲。淩霜將《守淵錄》合起,藏進床底的暗格 —— 這冊子太過重要,若是被柳氏或莫邪術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剛直起身,就聽見院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沉穩而有節奏,是易玄宸。
    她迅速攏了攏衣襟,將玉佩壓得更緊,指尖在袖中凝聚起一絲妖力。昨夜他既已察覺她的妖力,今日再來,不知是試探,還是另有目的。
    “夫人徹夜未眠?” 易玄宸走進屋,目光先落在案上燃盡的三根燭芯上,再移到她眼底的青黑,語氣聽不出情緒,“《守淵錄》裏的內容,可有收獲?”
    淩霜沒繞彎子,直接將蘇氏的字條遞過去:“易大人早認識家母?為何之前從未提及?”
    易玄宸接過字條,指尖摩挲著紙麵,眼神柔和了幾分,卻隻淡淡道:“先母與蘇姨是舊識,當年蘇姨嫁入將軍府,還是先母做的媒。” 他頓了頓,避開她的目光,看向案上的空茶杯,“隻是後來將軍府變故頻生,先母身體抱恙,便斷了聯係。”
    這話半真半假。淩霜盯著他的側臉,能看到他耳尖微微泛紅 —— 這是說謊時的細微反應。她沒戳破,反而提起另一件事:“《守淵錄》裏說,淵魔嗜好吃守淵人血脈,柳氏找莫邪術師,是想利用我的血脈解封寒淵?”
    易玄宸轉過身,墨色眼眸裏沒了往日的冷淡,多了幾分凝重:“不止。莫邪術師手裏有‘淵魔引’,那是十年前寒淵之亂時遺失的邪物,能強行喚醒淵魔的殘魂。柳氏想要的,是借淵魔之力長生,而淩震山……” 他停了停,聲音壓得更低,“他想要的,是用淵魔的力量顛覆皇權。”
    淩霜的心猛地一沉。她原以為淩震山隻是貪圖富貴,沒想到竟藏著如此大的野心。生母當年的死,恐怕不隻是柳氏的陷害,還有淩震山的推波助瀾 —— 他要的,從來都是蘇氏的守淵人血脈,而非她這個女兒。
    “那易大人幫我,是為了阻止他們?還是為了易家先祖的‘護衛之責’?” 淩霜追問,指尖的妖力又凝了幾分。她必須弄清楚,易玄宸究竟是盟友,還是另一個 “柳氏”。
    易玄宸突然笑了,那笑意終於抵達眼底,帶著幾分自嘲:“夫人覺得,易家這些年在京城立足,靠的隻是‘情報’和‘軍械’?” 他走到燭火旁,拿起那本《守淵錄》,指尖劃過封麵的 “守淵” 二字,“易家世代守護的,從來不是守淵人,而是寒淵的封印。若是封印破了,整個京城,乃至天下,都會變成淵魔的獵場 —— 我沒的選。”
    這話倒坦誠。淩霜鬆了口氣,袖中的妖力悄然散去。原來易玄宸的立場,比她想的更複雜 —— 他不是為了她,也不是為了易家的權勢,而是為了天下的安危。這樣的盟友,或許比單純的 “複仇工具” 更可靠。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老仆的聲音:“姑娘,將軍府派人送來請柬,說是柳夫人請您明日過府赴宴,商議您和易大人的婚事。”
    淩霜的指尖猛地一顫,燭火晃了晃,映得她眼底閃過一絲金紅。柳氏果然沒打算放過她,一場鴻門宴,倒省得她再找機會潛入將軍府。
    易玄宸接過請柬,打開一看,隻見上麵的字跡娟秀,卻透著一股虛偽的客氣:“…… 念及你我婆媳緣分,特備薄宴,共話家常,盼賢侄媳賞光。” 他冷笑一聲,將請柬扔在案上,“柳氏倒會裝模作樣,明知你恨她入骨,還敢請你去將軍府。”
    “為何不敢?” 淩霜拿起請柬,指尖捏著紙角,微微用力,“她有莫邪術師撐腰,又以為我隻是個靠易大人撐腰的孤女,自然有恃無恐。” 她抬頭看向易玄宸,眼底閃過一絲狠厲,“這宴,我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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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易玄宸挑眉,“夫人就不怕,這是柳氏設下的陷阱?”
    “怕什麽?” 淩霜笑了笑,那笑容裏帶著幾分妖性的冷冽,“她有陷阱,我有燼羽的妖力;她有莫邪術師,我有《守淵錄》裏的法子。再說……” 她摸了摸衣襟裏的玉佩,玉佩又開始發燙,“我還得去問問淩震山,當年他親手將我扔進亂葬崗時,有沒有想過,他扔的是最後一個守淵人血脈?”
    易玄宸看著她眼底的光芒,沒再勸阻,隻是從袖中取出一枚青銅令牌,遞了過去:“這是易家的‘護身令’,持此令者,可調動易家暗衛。明日若有變故,捏碎令牌,暗衛會立刻現身。”
    淩霜接過令牌,指尖能摸到上麵刻的 “易” 字,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心頭一暖。她原以為易玄宸隻是利用她,沒想到竟會給她如此重要的東西。
    “多謝易大人。” 她低聲道,語氣裏多了幾分真誠。
    易玄宸沒多說什麽,隻是轉身走向門口,走到門檻時,突然停下腳步,回頭道:“明日赴宴,記得帶上雪狸。它對邪氣的感知,比你我都敏銳。”
    淩霜點了點頭,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外。雪狸不知何時跳上了桌,用頭蹭了蹭她的手背,喉嚨裏發出委屈的呼嚕聲 —— 它似乎察覺到了明日的危險。
    淩霜抱起雪狸,指尖輕輕撓著它的下巴,目光落在案上的請柬上。明日的將軍府,必定是刀光劍影,柳氏有莫邪術師,淩震山有野心,而她,有妖力,有《守淵錄》,還有易玄宸的暗衛。
    隻是,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衣襟裏的玉佩越來越燙,像是在提醒她什麽。她低頭,將玉佩取出來,放在燭火下細看 —— 玉佩上的火焰紋竟比昨日更清晰了,紋路間似乎有細微的光點在流動,像是寒淵裏的星光。
    “寒淵…… 淵魔……” 她輕聲念著,心裏突然升起一個念頭:柳氏和莫邪術師,或許不隻是想利用她的血脈解封寒淵,他們可能還想做更可怕的事 —— 比如,用她的血脈,喚醒淵魔的本體。
    這個念頭讓她打了個寒顫。她迅速將玉佩收好,重新打開《守淵錄》,翻到 “淵魔篇” 的最後一頁。那裏果然有一行小字,被人用墨點遮住了,她用指甲輕輕刮去墨點,露出裏麵的字句:“淵魔本體需以守淵人精血為引,輔以九九八十一個生魂,方可喚醒……”
    八十一個生魂?淩霜的指尖頓住。將軍府最近似乎一直在買奴仆,柳氏對外說是 “為淩雪的及笄宴做準備”,現在想來,那些奴仆恐怕是莫邪術師用來煉製生魂的祭品。
    明日的鴻門宴,柳氏要的,不隻是她的命,還有她的精血,以及那八十一個生魂。
    淩霜將《守淵錄》重新藏好,抱著雪狸走到窗邊。天已大亮,院外的海棠樹沾著晨露,葉片上的水珠映著晨光,像極了她幼時在偏院看到的景象。那時生母還在,會摘海棠花給她編花環,會握著她的手教她寫字,會說 “阿霜,娘會永遠保護你”。
    隻是那時的她,還不知道 “永遠” 有多短,也不知道生母的 “保護”,竟要用生命來換。
    “娘,明日我就去將軍府,為你,也為我自己,討回所有的債。” 她輕聲說著,眼底的金紅微光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堅定的冷意。
    雪狸似乎聽懂了她的話,用頭蹭了蹭她的臉頰,喉嚨裏發出堅定的呼嚕聲。
    明日的將軍府,注定是一場血雨腥風。而她,淩霜,既是守淵人血脈,也是彩鸞燼羽的宿主,絕不會再像十年前那樣,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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