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密室殘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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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濃稠如墨,浸透了易府的每一寸角落。淩霜的身影如同鬼魅,無聲地滑過回廊,避開巡夜家丁的視線,最終停在一處看似尋常的假山之後。月光吝嗇地灑下,勉強勾勒出假山輪廓,卻照不亮那被藤蔓和青苔巧妙遮掩的縫隙。她伸出手指,指尖縈繞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金紅暖意,輕輕拂過一處看似毫無異樣的石塊。
    哢噠。
    一聲極輕的機括轉動聲,在死寂的夜裏清晰得如同心跳。假山無聲地向內滑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暗門,一股混合著陳年紙張、塵土和淡淡藥草氣息的冷風撲麵而來。裏麵,是易玄宸曾提及、卻從未帶她踏足過的——易府真正的密室。
    她沒有猶豫,側身閃入。暗門在她身後悄然合攏,將月光與外界徹底隔絕。密室不大,四壁由整塊青石砌成,冰冷堅硬。中央一張石桌,上麵散亂地堆放著幾卷泛黃的獸皮地圖和一些看似普通的玉簡。牆壁上嵌著幾顆鴿卵大小的夜明珠,散發著幽幽的冷光,勉強照亮這方寸之地,光線在石壁上投下扭曲晃動的陰影,如同蟄伏的巨獸。
    淩霜的目光沒有在那些地圖和玉簡上停留太久。她的目標明確——石桌後方,一個不起眼的、嵌在牆壁裏的暗格。她走過去,指尖再次凝聚起那縷微弱的妖力,沿著暗格邊緣細細探尋。觸感冰涼,帶著金屬特有的堅硬。她屏住呼吸,將妖力如同最纖細的絲線般探入鎖孔深處。
    哢…哢…
    細微的機括聲在密閉空間裏格外刺耳。暗格緩緩彈開,裏麵沒有金銀珠寶,隻有一方用玄色錦緞仔細包裹的物件。她小心地取出,解開錦緞。
    裏麵是一卷質地異常堅韌的獸皮卷軸,卷軸兩端,是兩塊暗沉無光的金屬扣環。卷軸本身呈深褐色,邊緣磨損嚴重,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滄桑氣息。她輕輕展開,一股更加濃重的、仿佛凝固了千百年的塵土氣息撲麵而來。
    卷軸上並非文字,而是一幅用某種暗紅色顏料繪製的圖譜。線條粗獷而詭異,勾勒出一片廣袤無垠、扭曲盤桓的巨大裂穀地形。裂穀深處,點綴著九個大小不一、散發著幽暗光芒的圓點,如同九隻窺探深淵的魔眼。圖譜邊緣,用同樣暗紅的顏料,寫著幾個她從未見過的、扭曲如蟲豸的符號,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邪異感。
    這就是易玄宸口中的“守淵人圖譜”?她曾聽他提過隻言片語,說這是易家世代守護的禁忌之物,記載著關於“寒淵”的隻鱗片爪。可眼前這幅圖,與她想象中描繪守護秘法的圖譜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幅……指向某個禁忌之地的地圖,或者,是某種儀式的藍圖?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撫過那九個幽暗的圓點,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指尖下那暗紅色的顏料,仿佛被她的觸碰所喚醒,驟然亮起!九個圓點同時爆發出刺目的幽光,不再是靜止的標記,而是如同活物般在卷軸上瘋狂旋轉、扭曲!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冰冷吸力猛地從卷軸中爆發出來,狠狠攫住了她的心神!
    “呃啊——!”
    淩霜悶哼一聲,隻覺得一股陰寒刺骨的力量順著指尖直衝腦海,瞬間凍結了她的思維!眼前景象瞬間破碎、扭曲,無數破碎的畫麵和嘶吼聲如同決堤的洪水,蠻橫地衝入她的意識:
    ——風雪交加的亂葬崗,一隻翎羽殘破、浴血燃燒的巨鳥發出淒厲的悲鳴,巨大的身軀轟然墜入凍土,隻留下半截染血的翎羽在風雪中飄零……
    ——一個麵容模糊、卻讓她感到無比熟悉的溫婉女子母親蘇氏?),懷抱著繈褓中的她,在一片燃燒的火焰中,將一塊溫潤的玉佩塞入她懷中,眼中是刻骨的悲痛與決絕……
    ——柳氏那張扭曲猙獰的臉,在燭光下對著一個看不清麵容的黑影低語:“……玉佩已毀,唯餘半塊殘片……守淵人血脈……”
    ——淩震山冷漠的眼神,如同看著一件死物,親手將她拖向那屍骨累累的深淵……
    畫麵破碎,聲音尖銳,如同無數把冰冷的刀在反複切割她的神經。更讓她靈魂戰栗的是,那九個旋轉的幽光圓點,仿佛與體內沉睡的燼羽妖魂產生了某種詭異的共鳴!一股狂暴、混亂、充滿毀滅欲望的妖力,如同沉睡的火山被瞬間引爆,在她經脈中瘋狂咆哮、衝撞!金紅色的火焰不受控製地在她皮膚下明滅閃爍,灼熱的氣息瞬間蒸幹了密室中本就稀薄的空氣!
    “不……停下!”淩霜咬緊牙關,額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透了裏衣。她拚命調動心法,試圖壓製這股突如其來的、幾乎要將她撕裂的力量。然而,那來自圖譜的陰寒吸力與體內狂暴的妖力如同兩股洪流,在她脆弱的識海中激烈對衝、撕扯!她的意識在冰與火的夾縫中劇烈震蕩,眼前陣陣發黑,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崩解,被這股力量徹底吞噬!
    就在她即將徹底失去控製,那金紅火焰即將衝破體表的千鈞一發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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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冰冷而穩定的手,如同磐石般重重按在了她的肩胛骨上!
    一股沉穩、浩瀚、帶著某種古老威壓的力量瞬間透過手掌湧入她的體內,如同投入滾燙油鍋中的冰水,瞬間鎮壓了那狂暴衝撞的妖力洪流!那股來自圖譜的陰寒吸力也仿佛遇到了克星,被這股力量硬生生逼退!
    “凝神!守心!”
    易玄宸低沉而急促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不知何時出現在密室中,臉色在幽暗的夜明珠光下顯得異常凝重,深邃的眼眸死死盯著她手中那依舊散發著幽光的卷軸,眼神複雜難辨,有震驚,有擔憂,更深處,似乎還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淩霜猛地一震,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易玄宸的力量如同堅固的堤壩,暫時攔住了那幾乎將她衝垮的洪流。她貪婪地汲取著這股力量,艱難地收斂心神,一點一點地將那失控的妖力重新壓回丹田深處。皮膚下明滅的金紅火焰漸漸黯淡、消失,隻留下被灼燒般的刺痛感。她劇烈地喘息著,身體因脫力而微微顫抖,後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緊貼在冰冷的石壁上。
    卷軸上的幽光在她恢複控製的瞬間,如同被掐滅的燭火,驟然熄滅。九個圓點重新變回靜止的暗紅標記,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切從未發生。隻有那股濃重的陰冷氣息,依舊頑固地彌漫在密室中,提醒著淩霜剛才經曆的絕非幻覺。
    她緩緩抬起頭,看向近在咫尺的易玄宸。他的手還按在她的肩上,掌心傳來的力量穩定而強大,卻也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密室裏隻剩下兩人粗重不一的呼吸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你……”淩霜的聲音嘶啞幹澀,帶著劫後餘生的虛弱和濃濃的疑問,“你怎麽會在這裏?這圖譜……到底是什麽?”
    易玄宸緩緩收回手,目光掃過她手中那詭異的卷軸,又落回她蒼白卻依舊倔強的臉上。他沉默了片刻,那深邃的眼眸在幽光下仿佛深不見底的寒潭。
    “它不該被輕易觸碰。”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尤其是,當你體內流淌著守淵人的血脈,又身負……燼羽之力時。”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銳利地掃過淩霜的眼底,“這兩者,與這圖譜,與那九淵之地,有著某種宿命般的聯係。強行催動,隻會引火燒身。”
    “九淵?”淩霜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陌生的詞匯,心髒猛地一縮。圖譜上那九個幽暗的圓點瞬間浮現在眼前。這就是那九個標記的名字?它指向的地方,就是母親曾守護,柳氏和寒淵使者覬覦的“寒淵”核心?
    易玄宸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反問道:“你看到了什麽?當它亮起的時候。”
    淩霜抿緊了唇。那些破碎的畫麵,母親的悲容,柳氏的陰謀,亂葬崗的雪與血……還有那巨鳥隕落的悲鳴……她無法全部說出,尤其是關於燼羽的片段。她隻揀選了最關鍵的部分:“我看到了……我母親。她將玉佩給我。還有……柳氏與一個黑影的對話,提到玉佩和守淵人血脈。”她頓了頓,補充道,“還有……風雪,一隻燃燒的巨鳥墜落。”
    易玄宸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當聽到“燃燒的巨鳥墜落”時,他放在身側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他沉默了更久,密室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玉佩……”他終於再次開口,聲音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它不僅僅是一塊信物。它是‘鑰匙’。開啟通往‘九淵’外圍禁地的鑰匙。你母親蘇氏,作為上一代守淵人,她的職責,就是守護這鑰匙,以及阻止任何人,尤其是‘寒淵使者’那方勢力,利用鑰匙打開通往九淵更深處的通道。”
    鑰匙?開啟九淵禁地?淩霜的心沉了下去。原來母親拚死護住的玉佩,竟有如此重要的作用!柳氏毀掉玉佩,不僅僅是為了壓製她,更是為了徹底斷絕開啟九淵的可能?不,不對!密信裏說“唯餘半塊殘片”……那半塊,才是真正的關鍵?
    “那半塊殘片……”淩霜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它在哪裏?柳氏說藏在柴房舊磚……”
    “已經被取走了。”易玄宸打斷她,語氣冰冷,“就在你離開柳府廢墟不久。有人比你更快一步。”
    淩霜的心猛地一沉!是誰?寒淵使者?還是……柳氏背後那個更神秘的存在?線索,又斷了?不,等等!
    “那這圖譜呢?”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卷軸,“它既然能引動我的力量,是否也能……找到那半塊鑰匙?或者,找到寒淵使者?”
    易玄宸的目光再次變得複雜。他看著淩霜手中那看似普通、實則蘊含著巨大凶險的圖譜,又看了看她眼中那燃燒著複仇火焰的寒潭。他緩緩伸出手,並非去搶奪,而是指尖凝聚起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的青色光芒,輕輕點在卷軸邊緣一處看似空白的地方。
    “它本身並非追蹤之物。”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講述古老禁忌的肅穆,“它是‘路引’,也是‘警示’。記錄著九淵的輪廓,也記錄著觸碰九淵禁忌的下場。但……”他指尖的青芒在卷軸上緩緩劃過,所過之處,那暗紅色的顏料仿佛被喚醒,再次浮現出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幽光,但這一次,光芒並未爆發,隻是沿著某些特定的紋路隱隱流動,最終匯聚在圖譜邊緣一個極其微小、如同針尖般的暗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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