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給我買內衣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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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鬱咂舌。
看著凶神惡煞的,給東西倒是大方得很。
“行,聽首長的。”
她也不矯情,把地上的舊衣服踢到一邊,隻拿了照片和烈士證明。
想了想,又把一個掉漆的搪瓷缸子塞進挎包裏。
顧淮安皺眉:“這破爛也要?”
“這可不是破爛,我娘說這缸子是我爹留的念想。”沈鬱拍了拍包,“就算去討飯,我也得帶著它。”
“我能讓你去討飯?”
顧淮安瞥了一眼那個缸子,沒再攔著。
他轉身往外走,到了門口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這個隻有幾麵土牆的小屋。
“小張。”
“到!”
“找兩個人,把這屋推了。”
沈鬱一愣,跟上去:“推了幹嘛?好歹是個窩。”
“既然走了,就別留後路。”
顧淮安一把拉開車門,把她塞進去,自己繞過車頭跳上車,“破而後立。以後你的家在駐地,這種鬼地方,這輩子都不用再回。”
小張看著沈鬱兩手空空,撓撓頭:“那嫂子的行李呢?”
顧淮安語氣豪橫:“要什麽行李?老子的津貼不夠給她買新的?”
“……”
小張豎起大拇指:“首長大氣!”
軍車再次發動,沈鬱扒在車窗上看著那間土坯房。
那個承載了原身無數的地方,終於要消失了。
她摸了摸口袋裏那厚厚一遝大團結,又看了眼身邊的男人,心中感歎。
“發什麽愣?坐穩了,帶你去縣裏供銷社。”
沈鬱眼睛一亮:“去供銷社幹嘛?”
顧淮安瞥了眼她身上那件不知道補了多少補丁的褂子,嫌棄地嘖了一聲。
“把你這身行頭換了。你是無所謂,我還要臉,要是讓政委看見你穿成這樣,還以為老子虐待軍屬,連件囫圇衣裳都不給穿。”
沈鬱“哦哦”應著,心裏挺美。
她一直一個人忙裏忙外養著一大幫人,來了這兒吃上軟飯,確實不賴。
車停在清河縣的供銷社門口。
沈鬱推門下車,腳剛沾地,就被麵前這熱鬧的景象吸引了視線。
門口停著的是二八大杠,來來往往的人穿的是灰藍布衣。
牆上刷著紅漆標語,一邊是“備戰備荒為人民”,另一邊是“自力更生艱苦奮鬥”。
櫥窗裏擺的大多是醬醋、橡膠底鞋和雪花膏。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CBD”啊?
沈鬱上輩子在展館和電視劇裏見過的場景,如今自己站在其中,覺得新奇。
“把哈喇子擦擦。”
頭頂落下一聲嗤笑。
顧淮安斜眼看著她:“以前沒來過縣城?”
沈鬱收回視線,誠實地搖頭:“沒來過。”
原主確實沒來過,最遠也就去過公社。
顧淮安嘖了一聲,大手按在她後腦勺上,推著她往前走:
“出息。今兒個帶你長長見識,進去別東張西望的,省得被人當成剛進城的土包子,丟老子的人。”
沈鬱順勢貼近他幾分,小腦袋一昂:“那必須的,有首長在,我看誰敢笑話我。誰笑話我,你就瞪他。”
“我那是眼睛,不是槍眼。”
話雖這麽說,到底是沒把她推開。
進了大門,光線暗了幾分。
木製櫃台呈“口”字形排開,頭頂上縱橫交錯著幾根鐵絲,售貨員把票據和錢夾在鐵夾子上,“嗖”的一聲滑向收銀台。
沈鬱仰著脖子,目光追隨著那飛來飛去的鐵夾子,眼珠子跟著轉。
這玩意兒在後世早絕跡了,沒想到現場看這麽帶感,跟雜技似的。
顧淮安見她仰著頭一臉呆樣,眉頭微皺。
到底是鄉下長大的丫頭,幾個鐵夾子也能看傻眼?
“別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先辦正事。”
他伸手拽住沈鬱的衣領,把人拎到成衣櫃台前。
櫃台後的售貨員正低頭織毛衣,眼皮子都沒抬:“買啥?有票沒?沒票別看。”
顧淮安曲起手指,在玻璃櫃台上重重扣了兩下:“買衣服。拿兩身女裝,要成衣。”
售貨員不耐煩地把毛衣針往桌上一摔,剛想發作,一抬頭瞅見顧淮安那身軍裝和領章,愣了半秒就笑開了花。
“哎呀,同誌給家屬買衣服?”
售貨員眼神在沈鬱臉上和身上轉了一圈,心裏不屑,隨手從身後貨架上扯下一件灰撲撲的列寧裝扔在櫃台上。
“這件耐髒,適合幹活穿。”
那衣服顏色暗沉,剪裁更是像個麻袋,沈鬱身上這件要是沒了補丁,跟它也差不離。
她嫌棄地撇嘴:“這顏色也太老氣了,穿上跟老太太似的。”
售貨員翻了個白眼:“農村人講究個啥?這料子結實,穿個十年八年都壞不了。你要洋氣的?的確良你有票嗎?那得要券!”
“我有。”顧淮安沒廢話。
沈鬱也沒搭理那售貨員,伸手指了指掛在最上麵的一件白襯衫和一條藏青色的工裝褲。
“我要那個。”
那白襯衫領口挺括,雖然款式簡單,但勝在幹淨利落。
顧淮安看了一眼那白襯衫,眉頭擰得更緊:“那個不經穿,下地幹活兩天就得扯壞了。”
“我不下地。”
沈鬱轉頭看著他,開始耍賴:“顧淮安,我都跟你隨軍了,還得下地幹活啊?那我嫁你幹啥?”
顧淮安被這一聲軟綿綿的“顧淮安”叫得心頭一跳。
“不想幹活想幹嘛?”
“我想美美的,大不了我少吃點。”
“拉倒,我有津貼,餓不著你。”
顧淮安從兜裏摸出那疊票證,抽出幾張工業券和布票,連同兩張大團結拍在櫃台上。
“拿她指的那套,再拿一雙解放鞋,要36碼。”
售貨員看著桌上的工業券,眼睛都直了。
工業券金貴,這當兵的出手闊綽,連個磕巴都不打。
她收起那副晚娘臉,手腳麻利地把白襯衫和褲子取下來。
“好嘞!這就給您包起來!同誌您眼光真好,這是海市那邊來的新款,布料好,不皺!”
沈鬱拿著新衣服在身上比劃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不能跟後世的時裝比,但這白襯衫配上她這張臉,絕對能把別人秒成渣。
“還要啥?”
顧淮安又點了根煙,因為在室內沒點火,叼在嘴裏過幹癮。
“趕緊挑,老子沒空陪你在這墨跡。”
沈鬱目光在櫃台裏掃了一圈,視線落在一盒鐵盒裝的雪花膏上。
還有那邊的紅色搪瓷臉盆,上麵印著鴛鴦戲水。
“那個雪花膏,還有那個盆,都要。”
顧淮安眉頭都沒皺一下,直接掏錢。
售貨員臉上的笑都要溢出來了,一邊打包一邊恭維:“大妹子,你這男人對你可真好。這又是的確良又是雪花膏的,全縣城也找不出幾個這麽疼媳婦的。”
沈鬱抿嘴笑,挽住顧淮安的胳膊,半個身子貼上去:“那是,我男人不僅長得俊,心腸還好。”
手臂上傳來那一團溫軟的觸感讓顧淮安呼吸亂了一下。
他低頭看著貼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想把手抽出來,又覺得多餘,顯得自己心虛。
“少給老子灌迷魂湯。”他壓低聲音,語氣凶狠,“買完了就走。”
“等等,還沒完呢。”
沈鬱鬆開手,指了指櫃台角落裏的一堆小件,“內衣褲也得買,要不我沒得換。”
顧淮安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瞧見那幾件粉粉白白的貼身衣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