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澤定波未平,鱗書引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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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元元年,元月二十八,午後。
黑水澤邊緣,原本死寂汙穢的沼澤地,此刻被鼎軍徹底控製。一麵麵玄底金鼎的大旗插在硬地高處,迎風招展。士兵們正有組織地清理戰場,焚燒殘餘的邪異之物,撒上由隨軍醫師配置的簡易淨化藥粉,刺鼻的硫磺血腥味中混入了一絲草藥氣息。
臨時搭建的中軍大帳內,氣氛卻並不輕鬆。
薑破虜端坐主位,臉色沉凝,鎧甲上還沾染著幹涸的泥點與暗紅血漬。他麵前站著柳三變、趙長老、鐵鉉等人。柳三變麵色依舊蒼白,但精神尚可,正詳細稟報昨夜至今晨發生的劇變。
“…那碎片虛影,邪異非常,卻蘊含著一絲古老的鼎器本源,絕非尋常邪物。其遁走方向,確是東南深海無疑。那位鮫人…鱗侍,也隨之而去。”柳三變最後總結道。
薑破虜粗重的手指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聲響。“韓鐵山呢?死了還是跑了?”
鐵鉉上前一步,抱拳道:“回元帥,末將帶人仔細搜索了祭壇廢墟及周邊泥沼,隻找到三具黑袍咒術師的殘骸,已無生機。韓鐵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但在祭壇邊緣一處被煞氣腐蝕出的深坑旁,發現了他的斬馬刀碎片和半片破碎的護心鏡,上麵殘留著極強的汙穢氣息和…一絲空間波動的痕跡。”
“空間波動?”薑破虜眉頭緊鎖。
“是,”柳三變接口,“很微弱,且性質與那碎片虛影遁走時有些相似,但更加混亂、不穩定。有兩種可能:一是韓鐵山在煞氣暴走時,被某種殘餘的、不穩定的空間裂縫或傳送咒術波及,隨機傳送到了未知之地,生死難料;二是…他可能被那逃逸的碎片虛影,以某種方式‘帶走’了。”
大帳內一片安靜。韓鐵山這個叛軍首領,無論是死是活,還是以這種詭異的方式失蹤,都留下了巨大的隱患和謎團。
“那些殘餘叛軍呢?”薑破虜問。
“回元帥,”另一名將領稟報,“主陣崩潰後,潛伏在澤內各處的叛軍大多潰散,一部分被俘,一部分逃入更深的雨林。末將已派兵分路追剿、招降,預計旬日內可基本肅清南疆主要通道的抵抗。隻是…雨林深處地形複雜,或有零星殘匪藏匿,需長期清剿安撫。”
薑破虜點了點頭,這已是目前能取得的最好結果。南疆叛亂的主力已破,大局已定,雖然首腦未明正法,但已難成氣候。至於清剿餘孽、安撫地方,那是水磨工夫。
他看向柳三變,語氣緩和了些:“柳相此次親臨險地,破陣建功,更是探得如此重要機密,辛苦了。你身體可還撐得住?”
“謝元帥關心,隻是損耗些元氣,無大礙。”柳三變拱手,“當務之急,是將此間詳情,尤其是那被汙染的鼎器碎片與鮫人之事,盡快呈報陛下。此事關乎九鼎,非同小可。”
“本帥已命人八百裏加急送往帝都。”薑破虜道,“柳相可需先行回京休養?”
柳三變沉吟片刻,搖頭:“南疆初定,百廢待興,三變略通政事,願留下協助元帥穩定局勢,撫恤軍民,恢複秩序。待陛下新的旨意到來,再定行止。”
薑破虜深知柳三變之才,聞言也不推辭:“如此,有勞柳相了。”
兩日後,鼎元元年,二月初一。
帝都,鼎元殿。
北鵬手持來自南疆的加急密報,一字一句仔細閱讀。他的麵色平靜,但侍立一旁的孫思文和趙常,卻能感受到禦座之上那愈發深沉凝練的威壓。
密報詳細記錄了黑水澤之戰的過程、結果,以及柳三變關於汙染鼎器碎片和鮫人鱗侍的推斷。
“被汙染的鼎器碎片…果然與九鼎有關。”北鵬放下密報,指尖在禦案上輕輕劃過。丹田內,冀州鼎、青州鼎、兵主之刃都傳來了清晰的感應——那是一種對“同類”受汙的憤怒、悲傷與急切想要“淨化”、“找回”的共鳴。尤其是青州鼎,其蘊含的生機造化之意,對這種“汙染”似乎有本能的排斥與淨化衝動。
“陛下,”孫思文憂慮道,“若那碎片真是揚州鼎的一部分,且已被邪力深度汙染,甚至可能篡改本源,流落深海,恐遺禍無窮。不僅鮫人族追尋,恐怕…域外邪魔或其爪牙,也不會放過。”
“柳相推斷,那碎片主動遁向深海,可能是受本體完整的揚州鼎)召喚,或本能回歸其力量源頭。”趙常補充道,“鮫人鱗侍追去,說明她們一族與揚州鼎關聯極深,且態度是淨化而非利用。這或許…是個契機?”
北鵬微微頷首。他想起那枚七彩鱗片主動顯現的影像——蔚藍深海中的鼎影,被暗紅血流侵蝕。如今看來,那暗紅血流,極有可能就是這汙染碎片的力量,或者其背後汙染源頭的映射。
“南疆之事,薑破虜與柳三變處理得不錯。傳朕旨意,嘉獎有功將士,陣亡者厚恤。命薑破虜暫領南疆諸軍事,清剿餘孽,安撫地方。柳三變總理南疆戰後政務,盡快恢複民生。”北鵬先處理了南疆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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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旨。”孫思文應下。
“至於深海之事…”北鵬目光轉向趙常,“皇城司對沿海的監控和情報收集,可有新的進展?關於‘海神蘇醒,鱗侍巡疆’的傳聞,有沒有更具體的說法?”
趙常連忙回道:“回主子,確有新進展。漳州港外再次出現奇異大霧與歌聲後,奴婢增派了精通水性的探子,偽裝成漁民在相關海域活動。昨日回報,在更遠的碧落群島附近,有島民在月夜下,曾遠遠望見海麵有七彩光華衝天而起,持續了約一刻鍾,光華中有模糊的、巨大的影子遊動,並伴有低沉如鯨歌、卻又更加空靈神秘的聲響。島民古語中,稱此現象為‘聖鱗耀海,王庭將啟’。”
“王庭將啟?”北鵬捕捉到這個關鍵詞,“鮫人族的王庭?”
“極有可能。”趙常點頭,“另據青州蘇氏從東海商路傳來的隱秘消息,一些與深海族裔有過接觸的古老海商家族曾記載,鮫人族有‘七海王庭’,統禦眾多水族,但已沉寂數千年。若王庭將啟,必定有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很可能…與那聖物鼎器碎片)回歸有關。”
北鵬陷入沉思。揚州鼎碎片汙染遁海,鮫人族王庭將啟,這兩件事幾乎同時發生,絕非巧合。鮫人族追尋、淨化聖物,或許是開啟王庭的關鍵?亦或是,王庭的開啟,是為了應對聖物回歸哪怕是汙染的)所帶來的變數?
無論哪種,深海之行,已勢在必行。但派誰去?如何與避世數千年的鮫人族打交道?
“陛下,”孫思文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深海非比陸地,我軍將士雖勇,卻不習海戰,更不識水性深處之險。鮫人族久居深海,其力莫測,其心難知。若要與之交涉,乃至協助淨化聖物碎片,非尋常使者可為。需得…身份足夠尊貴,以示鄭重;實力足夠強大,以保安全;且…最好能與水靈之力或九鼎有感應者,方顯誠意與能力。”
孫思文的話,幾乎是在明指北鵬本人。當朝人皇,身負三鼎之力,更有青州鼎的生機與淨化之意,確實是最佳人選。
但北鵬豈能輕易離開帝都?新朝初立,百端待舉,皇帝離京涉險,絕非小事。
趙常眼珠一轉,道:“主子,或許…不必陛下親至。陛下可遣一位足夠分量的親王或重臣為持節大使,攜陛下信物與國書前往。至於能與水靈或九鼎感應…葉青璿姑娘如何?她身負青州鼎傳承,生機之力對淨化或有奇效。且她性子沉靜,通曉藥理,或能得鮫人族好感。”
北鵬目光微動。葉青璿確實是個合適的人選,她與薑洛神一同守護青州鼎與生命之泉,能力足夠,且心性純淨。但讓她一個女子深入莫測深海,風險同樣巨大。
就在他權衡之際,禦案上那枚一直安靜放置的七彩鮫人鱗片,再一次自行亮起了柔和的湛藍光華!
這一次,光華並未形成影像,而是如同水波般在鱗片表麵流轉,最終匯聚成一行行細小、優美、如同天然紋路般的奇異文字!這文字非金非石,似水紋凝結,帶著古老韻律。
北鵬、孫思文、趙常都不認識這種文字,但那鱗片傳遞來的精神波動,卻讓他們模糊地理解了其中含義:
「陸上人皇,聖器碎玦攜汙歸海,已驚動王庭。舊約之時將至,海陸之盟可續否?淨汙需借皇極之氣與青帝生機。望遣尊使,攜信物,於望海潮升之時,至碧落群島最東之聽濤崖。鱗光為引,自有接引。 ——鱗侍·汐月 謹上」
文字顯現片刻後,便緩緩消散,鱗片恢複原狀,隻是中心那個波浪環繞星辰的符號,比之前更加清晰明亮了幾分。
“鱗侍·汐月…這就是那位鮫人的名字?”孫思文訝然。
“舊約?海陸之盟?”趙常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難道上古之時,人族與鮫人族曾有盟約?”
北鵬則是反複品味著“淨汙需借皇極之氣與青帝生機”這句話。皇極之氣,指的是他的《皇極驚世訣》修煉出的皇道真氣,乃至人皇氣運。青帝生機,無疑指向青州鼎的力量,也即是葉青璿所修功法。
這鮫人鱗侍,不僅知道他的存在和修煉的功法核心,還點名了需要葉青璿的力量!對方對陸上情況的了解,恐怕比預想的要深。
“碧落群島,聽濤崖,望海潮升之時…”北鵬看向趙常,“查明此地詳情,尤其是潮汐規律。”
“奴婢立刻去辦!”趙常躬身。
“陛下,這…這算正式邀約?”孫思文有些不確定,“會不會是陷阱?”
北鵬拿起那枚鱗片,感受著其中純粹的水靈之意與那份隱含的焦急與懇切,緩緩道:“是邀約,也是試探,更是…一次機會。對方既然點名需要朕的皇極之氣與青璿的青帝生機,普通使者前去,恐怕無用。”
他心中已有決斷。
“擬旨。”北鵬聲音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封葉青璿為青霖真人,領客卿銜,加巡海安瀾使。命其即日啟程,前往青州與薑洛神交接守護之責後,趕赴碧落群島聽濤崖,應鮫人族之約,探查聖物碎片之事,相機行事,務必謹慎。”
他沒有提自己是否前往。但孫思文和趙常都聽出來了,陛下讓葉青璿先去,既是履行約定,也是先行探查。若情況確如鱗書所言,需要皇極之氣,那麽陛下本人…
“陛下,您萬金之軀…”孫思文忍不住勸諫。
北鵬抬手製止:“朕自有分寸。先讓青璿前去。另外,傳訊給蘇嫻,讓她動用蘇家所有海路資源,全力協助青璿,並提供一切關於深海與鮫人族的情報。再令嚴震,加緊研發可用於水下行動、防禦、通信的法器裝備,優先供給青璿及其隨行護衛。”
一道道命令有條不紊地下達,一個應對深海變局的初步框架迅速成型。
南疆的烽火暫時熄滅,但深海的波瀾已然湧起。一塊被汙染的鼎器碎片,將陸上的人皇與深海的鮫人族,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聯係在了一起。
古老的盟約是否真的存在?聖物的汙染源頭究竟是何物?深海王庭的開啟,又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麽?
北鵬望向東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宮牆與萬裏山河,投向了那片浩瀚無垠、此刻卻暗流洶湧的蔚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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