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金絲護舟破箭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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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波輕漾鳥不驚,翁叟低言三國情。
    刀劍光寒緣未斷,月鏢蹤渺跡堪尋。
    無影舊仇終待雪,金絲危帳命同輕。
    箭雨橫飛難透障,孤舟破浪險中行。
    水麵上野鴨與鴛鴦見船來,竟不驚懼,隻悠悠向兩旁讓開一條水道,複又嬉戲如常,仿佛這葉扁舟不過是水上一片落葉,不值一顧。
    老者聲音低沉,如古井無波:“此事須從三國時說起。關公手持青龍偃月刀,縱橫沙場,過五關斬六將,忠義無雙。然此刀鑄成之日,卻有一段駭人聽聞的舊事。”
    水君寒與白玉霞聞言,皆是一怔。寶物背後常有秘辛,但親耳聽聞,仍覺驚心動魄。二人凝神靜聽,不敢稍懈。
    老者續道:“當年關二爺請名匠鑄刀,曆時九九八十一日,刀方出爐。其時天象驟變,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地動山搖。關公以為天公震怒,此刀不祥。忽見空中浮現三個流光溢彩的大字——‘刀劍月’。”
    白玉霞忍不住問道:“這‘刀劍月’三字,究竟是何含義?”
    老者微微一笑,撫須道:“姑娘問得好。這三字,實指三件神兵:刀為青龍偃月刀,劍乃鯤鵬劍,月即月牙神鏢。更確切地說,這三件兵器,須有三位有緣人執掌,方能發揮其威。兵器再利,無人駕馭,終是凡鐵。”
    白玉霞眸光一閃:“前輩所言有緣之人,莫非便是這‘刀劍月’三人?”老者含笑點頭:“姑娘聰慧。這三人,正是魏忠賢的克星。唯有三人合力,方能化解武林浩劫。”
    水君寒心中暗忖:“霞兒莫非是其中之一?可她並無神兵在手,難道這峽穀之中藏有兵器?這老者引我們前來,便是為此?”她麵上雖冷若冰霜,心中卻如明鏡。
    白玉霞輕聲道:“晚輩手無寸鐵,何以當此重任?”老者遙指峽穀深處,道:“姑娘莫急,月牙神鏢便在此穀之中。”他目光深遠,似已看透因果。水君寒聞言,心中疑竇頓解,這一切,似是老者早有安排。
    老者淡然道:“二位不必多疑。老朽所言雖似荒誕,卻句句屬實。隻是此穀詭異,老朽一人難以深入,需二位相助,方能取鏢。”
    水君寒沉聲道:“穀中究竟有何玄機?莫非有高人鎮守?”老者歎道:“暗器之王果然敏銳。穀中確有人蹤,卻非什麽前輩高人。你們可曾聽聞百年前的無影派?”水君寒眉梢微動:“無影派行事詭秘,來去如風,故得此名。傳聞一夜之間,全派消失無蹤。”
    老者頷首:“正是。無影派並未滅絕,而是隱於此穀。他們的鎮派之寶,便是月牙神鏢。”白玉霞蹙眉道:“既是他人鎮派之寶,我們強取,豈非不妥?”老者長歎一聲:“姑娘有所不知。月牙神鏢本非無影派之物,乃是百年前其掌門偶然得之。得鏢之後,他便生吞並武林之心,奈何功力未足,遂率眾隱於此穀,苦練神功,圖謀日後稱霸。這月牙神鏢,是姑娘你命中應有之物。”
    白玉霞搖頭道:“百年前我尚未出生,此物怎會屬我?前輩又如何得知穀中便是無影派?又怎知‘刀劍月’之秘?”
    老者被她連番追問,一時語塞,半晌方道:“天機不可泄露。入穀之後,一切自明。”
    白玉霞卻拉起水君寒的手,作勢欲走:“師父,我們回去吧。”老者急道:“且慢!你們可知陶淵明?”白玉霞駐足道:“晉朝隱士,不為五鬥米折腰。”
    老者道:“不錯。陶淵明曾到此地,此處便是他筆下的桃源仙境。”水君寒接道:“《桃花源記》中,漁人偶入世外桃源,見秦時遺民,不知外界朝代更迭。陶淵明是否親曆,雖未可知,但世人多將此事歸於他身。”老者目光悠遠:“更奇的是穀中之人皆習武藝,所練正是月牙神鏢。老朽猜測,無影派掌門從此處學得神鏢後,殺人滅口,鵲巢鳩占。”
    白玉霞聞言,想象當年慘狀,不禁心生寒意。老者正色道:“我們取鏢,既是為民除害,也是為那些冤魂報仇。”言談間,小舟已距峽穀不足一丈。老者肅然道:“即將入穀,小心戒備,謹防偷襲。”
    水君寒與白玉霞各扣銀針在手,全神貫注。水君寒號稱暗器之王,銀針出手如電,此刻卻不敢大意。她瞥見老者搖槳的手法柔中帶剛,內力深不可測,忽然心念一動,脫口道:“前輩可是天玄老人?”
    老者微微一笑:“蒼穹客好眼力。”水君寒又驚又喜,對白玉霞道:“霞兒,快拜見郭前輩!”白玉霞雖不知天玄老人威名,但見師父如此敬重,忙躬身行禮。郭浩天擺手道:“大敵當前,虛禮免了。無影派隨時會出現,務必小心。”
    得知老者身份,水君寒心中大定。天玄老人郭浩天武功冠絕天下,三十年前突然隱退,誰知竟在此搖舟為引。
    小舟緩緩駛入峽穀,兩岸峭壁如削,偶有綠植點綴,除此之外,別無他物。行良久,四周寂然無聲,不見人影。白玉霞暗忖:“莫非前輩料錯了?”水君寒卻知,越是平靜,越是危險,她心神緊繃,指間銀針握得更緊。
    郭浩天依舊從容搖槳,仿佛世間無事能擾其心。突然,一聲淒厲長嘯劃破寂靜!三人頓時警覺,環顧四周,隻聽得一聲淒厲長鳴,回蕩於峽穀之間,卻辨不清來處。三人心中皆是一沉,仿佛有陰雲籠罩,危機四伏。
    忽然,崖頂之上現出兩道巨大黑影,如兩尊石雕般矗立,難辨其形。三人凝神細看,心頭稍寬,原是兩隻山間猿猴,一雌一雄,相依而立。那雌猿斜倚雄猿懷中,姿態親昵,宛若人間愛侶。
    郭浩天手中木槳不停,心中卻泛起波瀾。見猿猴相依,不由想起當年那位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子。他雖被人尊為天玄老人,終究難逃情絲纏繞。那段舊情,如刀刻骨,此刻被眼前景象勾起,心頭酸楚難言。但他定力非凡,轉念思及大敵當前,無影派或已埋伏兩側,遂強自凝神,不敢有絲毫懈怠。
    水君寒麵若寒霜,對此情此景視若無睹,心中不起波瀾。白玉霞卻覺心頭一陣恍惚,那猿猴相依之態,如沙漠幻景,又如山間清泉,澄澈而遙遠。思及月牙神鏢,她暗暗握緊手中銀針,隻待敵人現身,便以銀針奪命。
    小舟逆流而上,郭浩天輕搖木槳,舟身緩緩前行。忽聞猿聲再起,淒厲依舊。郭浩天邊搖槳邊吟道:“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此地雖無萬重,亦有百重險峻。若非大戰在即,倒可細賞這峽穀風光。”
    不多時,小舟已至轉彎處,郭浩天轉槳調舟,峽穀陡然收窄,此刻僅容一舟通過。三人凝神戒備,隻見兩岸鬆林整齊如衛,一字排開,細看之下,鬆樹枝幹虯曲,樹皮斑駁,顯是數百年的古木,蒼勁中透出歲月沉澱的厚重。
    小舟緩緩前行,峽穀幽深,不知盡頭何在。
    忽然,長空之中驟起無數銳響,自四麵八方呼嘯而來!三人抬頭,隻見漫天箭雨如飛蝗蔽日,白玉霞與水君寒心頭寒意陡生。
    便在此時,天地驟然一暗,隻見一頂金絲帳篷自船中展開,將小舟籠罩其中。這帳篷乃郭浩天以長白山千年樹膠與西域金絲織就,曆時百日而成,刀槍不入,水火難侵。數十年來未曾動用,今日終見其威。
    箭矢擊在帳篷之上,紛紛彈開,落入水中或飛射遠處。原來那兩排整齊鬆樹,正是箭陣機關所在。小舟行至中途,機關觸發,萬箭齊發。若非這頂金絲帳篷,縱有通天武功,也難逃萬箭穿心之厄。
    白玉霞見帳篷將小舟裹得嚴實,如裹巨粽,心頭稍安,問道:“前輩這帳篷竟能擋住萬箭,不知是何寶物?”水君寒沉吟道:“江湖傳聞有金絲甲刀槍不入,想必此物與金絲甲同出一源。”
    郭浩天已放下木槳,舟身全被帳篷籠罩,密不透風。他緩緩道:“此物遠勝金絲甲。金絲甲雖能護體,卻難擋萬箭齊發。這頂帳篷乃老夫取長白山千年樹膠,輔以金絲,曆一百零八日方成,專防外門暗器。”
    白玉霞道:“既有此物,我們躲在帳中,便可安然穿過峽穀,任他無影派有月牙神鏢,也不足為懼。”水君寒亦作如是想。
    郭浩天卻搖頭道:“不然。月牙神鏢號稱無堅不摧,百年前曾有一樁舊事……”他目光悠遠,似回到百年前那場驚世之戰:“當年江湖忽現月牙神鏢,一夜之間,多名黑道梟雄斃命,喉間皆插一枚彎月飛鏢。黑道聞風喪膽,有的甚至金盆洗手。而那鏢主神秘莫測,無人得見真容。當時有位身穿金絲甲、武功冠絕天下的大俠,欲與之一戰,終在華山之巔交手,天下豪傑皆往觀戰。那一戰驚天動地,令觀者恍如隔世。最終,月牙神鏢竟穿透金絲甲,自大俠前胸入,後背出。大俠倒地之時,雙目圓睜,難以置信。眾人皆驚,金絲甲竟被擊穿!月牙神鏢之主飄然而去,自此再未現身。”
    白玉霞聽得入神,如親臨當年華山之戰,問道:“如此神兵,怎會落入無影派手中?”郭浩天道:“此事已過百年,真相難明。或許當年使鏢之人便是無影派掌門,或許……另有隱情。”
    水君寒冷然道:“或許那使鏢之人不過是一枚棋子,無影派另有圖謀。”郭浩天道:“待見到無影派之人,一切自明。”二人默然。小舟雖無槳推動,卻行進更速,原是郭浩天在啟動帳篷機關時,已暗運內力擊水,催舟前行。
    箭雨紛飛中,小舟如裹金繭,破浪而行。打在帳篷上的長箭盡數彈開,落入水中。帳內三人安然端坐,任外麵箭如飛蝗,裏麵卻靜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