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軀立絕巔
字數:4739 加入書籤
九千九百九十九級青玉石階,每一級都浸染著汗水,銘刻著意誌。溫雅早已不記得自己攀爬了多久。雙腿如同灌滿了沉重的鉛汞,每一次抬起都伴隨著肌肉撕裂般的劇痛。汗水流盡,嘴唇幹裂出血口,粗布衣衫被沿途尖銳的石棱劃破,露出底下道道血痕和青紫的淤傷。唯有那雙眼睛,始終清澈、冰冷,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懷中的玉佩,在威壓最盛時散發的五行氣旋,如同沙漠旅人偶遇的綠洲,雖隻能減負十分之一,卻每每在她瀕臨崩潰的臨界點精準出現,給予她喘息之機,支撐著她超越極限。它像一個沉默而精密的輔助係統,隻提供最低限度的能量維持,卻絕不喧賓奪主。
終於,當最後一級冰冷的石階被染血的布鞋踏過,前方豁然開朗!
凜冽的山風帶著純淨的靈氣撲麵而來,吹散了滿身的疲憊與血腥氣。溫雅站在了問仙路的盡頭——一片由整塊白玉鋪就的寬闊平台,名為“問道坪”。
此刻,問道坪上並非空無一人。除了幾位負責接引、表情淡漠的外門執事,稀稀拉拉還站著十幾個身影。這些人無一例外都形容狼狽,衣衫破損,氣息粗重,甚至有人相互攙扶著才能站穩。他們正是和溫雅一樣,通過測靈無望,卻憑借堅韌意誌硬生生扛過問仙路威壓與幻陣的“凡俗奇跡”。但與溫雅相比,他們的情況似乎要好上不少,顯然在途中受到的“照顧”遠不如她那般“特殊”。
當溫雅的身影衝破最後一絲雲霧,踏上白玉平台時,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她太狼狽了!渾身浴血自己的血),衣衫襤褸,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因脫力和劇痛而微微顫抖,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然而,她的脊背卻挺得筆直!如同風雪中傲立的青鬆,傷痕累累卻根深蒂固!那雙眼睛掃過眾人,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讓那些原本帶著同情或好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絲敬畏。
“嘶,她……她怎麽搞成這樣?” “聽說她是那個五靈根純度二十二點七的。” “天!五靈根還能扛過問仙路?這得多強的意誌力!” 低低的議論聲響起。
溫雅對周圍的議論置若罔聞。她深吸一口飽含靈氣的清冽空氣,感受著肺部火辣辣的灼痛被撫平,體內接近枯竭的力量在緩慢複蘇。她成功了!用這具“廢柴”之軀,踏上了仙門之地!
問道坪盡頭,連接著數道通往玄霄門真正山門區域的虹橋。其中一道最為寬闊、靈氣氤氳的虹橋前,此刻正站著一位身著樸素灰袍、麵容清臒、眼神卻溫潤深邃的老者。他正是玄霄門以寬厚仁德著稱的外門長老——守拙長老。他負責此次問仙路登頂者的最終核驗與安置。
守拙長老的目光溫和地掃過平台上這些意誌堅韌的年輕人,心中帶著讚許。凡俗之軀登頂,其心性毅力已遠超許多靈根優異者。當他的目光落在最後登頂、也是最狼狽的溫雅身上時,也不由得閃過一絲動容。
“五靈根……竟能至此?” 守拙長老心中暗歎,“此女心誌,堅如磐石,可惜了……”
就在他準備移開目光,例行公事地安排眾人時——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震動,陡然從他寬大的灰色袍袖中傳來!
守拙長老溫潤的眼神瞬間凝固!這震動…來自他袖中暗袋裏貼身珍藏的那枚非金非玉、刻滿玄奧雲紋的古老令牌——玄霄門後山禁地“混元洞”的守護鑰匙!
這枚鑰匙,非重大變故或感應到同源氣息,絕不會有絲毫動靜!上一次震動,還是百年前魔族試圖衝擊禁地封印之時!
守拙長老的心猛地一沉!他不動聲色,強大的神識瞬間如同無形的潮水,無聲無息地覆蓋了整個問道坪!沒有魔氣!沒有強敵入侵!那這鑰匙為何震動?
他的神識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瞬間鎖定了震動的源頭——那剛剛登頂、渾身浴血、氣息微弱的五靈根少女!
目標:少女腰間! 那裏,一塊用粗陋藍布包裹、毫不起眼的、如同頑石般的物件,正安靜地懸掛著溫雅登頂後,將玉佩從懷裏取出掛在腰間方便行動)。從外表看,那就是塊凡俗劣玉,甚至布包都沾滿了泥汙血漬。
但守拙長老袖中的禁地鑰匙,卻正對著那塊“頑石”,發出持續而微弱的共鳴震顫!仿佛久別重逢的老友,又似遇到了同源同質的核心!
守拙長老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歸藏?!不氣息相似卻微弱駁雜…但絕對是同源之物!這女孩?這玉佩竟與混元洞有關!”
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麵上依舊保持著長老的平和溫潤。但他的目光,卻如同實質般,第一次真正地、帶著探究與難以置信的震驚,落在了溫雅身上,尤其是她腰間那塊藍布包裹上!這目光,遠比之前單純的讚許要複雜深邃百倍!
溫雅敏銳地感覺到了這道不同尋常的目光!她抬起頭,迎上了守拙長老那雙溫潤卻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她心頭一凜!“這長老…在看玉佩?他感覺到了什麽?” 懷璧其罪的警惕瞬間攀升至頂點!她下意識地用手輕輕按住了腰間的藍布包裹。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守拙長老立刻察覺到了溫雅的警惕。他心中更是驚異:“此女好敏銳的靈覺!” 他迅速收斂了探究的目光,恢複了長老的威嚴與平和,仿佛剛才的凝視隻是對登頂者的例行關注。
守拙長老不再多看溫雅,轉而麵向所有登頂者,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爾等凡軀,以絕大毅力登頂問仙路,心誌可嘉。按宗門規矩,凡登頂者,無論靈根資質,皆可入我玄霄外門,為雜役弟子,留一線仙緣。”
此言一出,平台上十幾人臉上都露出了激動和如釋重負的表情。仙緣!哪怕是最低等的雜役,也是仙緣!
守拙長老對旁邊一位表情刻板的外門執事王執事)微微頷首。
王執事會意,麵無表情地走上前,手中托著一個玉盤,上麵整齊擺放著十幾枚巴掌大小、顏色黯淡的青銅令牌。
“上前,領身份令牌!” 王執事聲音冰冷。
眾人依次上前。令牌分發很快,基本都是刻著“丁字”或“丙字”的普通雜役令牌,意味著能分配到相對普通的雜役工作和資源配額。
輪到溫雅時,王執事看了一眼名冊上刺眼的“五靈根,純度22.7”,又瞥了一眼她狼狽不堪的模樣和腰間那個沾滿汙漬的藍布包裹,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厭煩。
他手指在玉盤底部一劃,撚起一枚令牌。這枚令牌比其他的更小、更薄,顏色也最為黯淡,邊緣甚至有些粗糙的毛刺。令牌正麵,用最粗陋的手法刻著一個大大的“癸”字!背麵則是更小的“末等”二字!
王執事如同丟棄垃圾般,將這枚令牌隨手拋向溫雅,語氣冷漠得像在宣讀訃告: “溫雅,五靈廢根,駁雜不純,難堪大用!念你登頂不易,特賜‘末等癸字’雜役令!配額…宗門最低,僅基準之百分之五!”
“癸字末等!”
“百分之五?!那點靈石夠幹什麽?塞牙縫都不夠吧?” “最髒最累的活肯定都歸她了……” 周圍等待的雜役弟子們發出低低的驚呼和議論,看向溫雅的眼神充滿了同情,甚至是一絲幸災樂禍。
那枚冰冷、粗糙、刻著恥辱印記的青銅令牌落在溫雅沾滿血汙泥濘的手中,輕飄飄的,卻重若千鈞。百分之五,這是赤裸裸的宣告,她在玄霄門的起點,是深淵的最底層。
溫雅低頭看著令牌上那個刺眼的“癸”字。沒有憤怒,沒有委屈,隻有一片冰冷的、如同數據記錄般的平靜。
“資源配額量化:5。生存挑戰係數:極高。宗門歧視指數:確認。”
她默默將令牌攥緊,冰冷的金屬棱角硌著掌心的傷口,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她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過王執事那張刻薄的臉,掃過周圍各色的目光,最後極其短暫地、不著痕跡地掠過遠處那位灰袍溫潤的守拙長老。
守拙長老的目光似乎也正好落在她手中的令牌上,那溫潤的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複雜情緒,似是惋惜,又似某種更深沉的考量?
溫雅收回目光,將“癸字末等”令牌塞進懷裏,與那塊藍布包裹的“板磚玉佩”緊挨在一起。一者冰冷,代表仙門最底層的殘酷現實;一者沉寂,卻蘊藏著未知的驚天之秘。
她挺直了依舊疼痛不堪的脊背,在眾人複雜的注視下,抱著那個沉重的包袱,一步,一步,走向分配給“癸字”雜役的集合區域。腳步蹣跚,卻異常堅定。
山風獵獵,吹動她襤褸的衣衫。 峰頂的陽光,平等地灑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仙門的第一課,冰冷而真實。 但溫雅的眼中,隻有一片燃燒的、名為“起點”的冰原。 “癸字末等?百分之五?” “足夠了。” 她摩挲著懷中的藍布包裹,感受著那沉寂“板磚”的堅硬輪廓。 “板磚在手,石階已過。” “這玄霄門,我溫雅——” “拆定了。”
喜歡五靈問仙路請大家收藏:()五靈問仙路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