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舊賬翻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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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順著承天石的紋路滑下,在周平屍體浸染的焦洞旁積成水窪。
殷璃望著那灘混著黑血的水痕,喉間泛起鐵鏽味——前世她被押上刑台時,台下的唾沫星子也是這樣黏膩,百姓舉著“妖醫”的木牌,喊著“天罰”的口號,和今日周平說的“天罰祭典”如出一轍。
“這水有毒。”喻淵的指尖點在她腕間,將一道清靈真氣渡入,“周平體內的陰蝕氣順著血液滲進了石縫,方才你俯身時沾到了。”他另一隻手握著那支刻著六瓣青蓮的骨笛,指節因用力微微發白,“清源會,自詡正統醫道守護者......”他突然低笑一聲,笛聲在掌心震顫,“他們倒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當年你師父張醫仙懸壺救世,治好了三千裏疫症,這些人說她‘以人力逆天命’;後來你改良《九竅通脈訣》,救回瀕死的幼童,他們便說你‘奪了閻王爺的生死簿’。”
殷璃的婚戒在晨霧中泛著暖光。
那是她重生後,喻淵用兩人第一次合力煉的同心玉所製。
前世她死時,指尖還攥著半本被撕毀的醫經;今生,這枚戒指裏封著她重新整理的《萬靈醫典》,每一頁都刻著她親手救下的性命。
“他們怕的從來不是天道。”她突然開口,聲音像淬了冰的銀針,“是怕我這雙手,撕開他們‘正統’的畫皮。當年他們燒醫經、害師父,如今又要借民怨焚我魂魄——不過是同一套戲碼。”
暗衛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為首的青衫修士單膝跪地:“周平的屍首已封入鎮邪棺,屬下這就送去亂葬崗用烈火煉三日。”
“且慢。”喻淵將骨笛拋給那修士,“把這東西一起燒了,但留半根笛頭。”他轉頭看向殷璃,眼底翻湧著暗潮,“我要確認這六瓣青蓮的圖騰,是否和二十年前張醫仙遇害時,現場留下的血印一致。”
殷璃望著暗衛抬走屍體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周平說“清源會要讓這世界和你前世的醫經一樣”時,喉間那根細如發絲的黑絲——那是靈引反噬的引子,說明清源會早料到周平可能被俘,寧可毀了這枚棋子,也不願多吐半個字。
“他們比我想象的更沉得住氣。”她指尖抵著太陽穴,前世記憶如潮水湧來:刑場那天下著雨,她跪在泥裏,看著最信任的藥童舉著火把走向醫經堆,而那藥童的袖口,正繡著半朵未開的青蓮。
“所以我們要逼他們沉不住氣。”喻淵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婚戒傳來,“你總說醫者治外傷要快、治心病要準。現在這世道的病,得用一場‘醫道正名大典’,把他們的膿瘡剜出來。”他從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圖,展開後是靈域最中心的九重雲台,“我提議設局引蛇出洞——你公開宣布三日後舉行‘萬靈回春祭’,為百名久病不愈者施術。若能讓這些人站在雲台之上,麵色紅潤地喊你一聲‘醫仙’,那些‘醫術不潔’的謠言不攻自破。”
殷璃的眼睛亮了。
前世她總想著“清者自清”,結果等來的是更洶湧的汙蔑;今生她要讓所有人看見,所謂“逆天改命”,不過是醫者該做的事。
“但隻治普通病症不夠。”她鬆開喻淵的手,指尖輕輕劃過地圖上的雲台頂端,“我要用‘斷死續生術’。此術需以自身靈識為引,連通患者三魂七魄,前世我僅用過一次,救了瀕死的玄霄仙君。”她頓了頓,想起前世施術後足足昏迷七日,醒來時醫經已被燒成灰燼,“這一世,我要在萬人矚目下用這術,讓清源會的人知道——他們怕的不是天道,是我能讓將死之人,重新站在陽光下。”
喻淵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知道這術的風險:施術者若稍有分神,便會被患者的死氣反噬,輕則經脈盡斷,重則靈識潰散。
“你確定?”他伸手撫過她耳後的舊疤,那是前世被人用烙鐵燙的,“我可以讓暗衛在雲台四周布下三重護心陣,再派影衛混進觀禮人群,專盯可疑的青蓮圖騰。”
“我確定。”殷璃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裏有她用靈識溫養的醫經殘卷,“前世我死時,聽見百姓說‘妖醫死了,天道終於顯靈’。今生我要讓他們看見,所謂天道,不過是人心。”她抬頭望向天際,晨霧正被朝陽染成金色,“三日後,九重雲台見。”
喻淵低頭在她額間落下一吻,掌心的地圖被靈氣染得發亮:“我這就去安排。讓各城的醫館張貼告示,選百名最嚴重的病患;再讓影衛去查所有繡著青蓮圖騰的布莊、藥鋪——清源會的人,該急了。”
遠處傳來晨鍾,九重雲台的飛簷在金光中若隱若現。
殷璃望著那座曾被她視為“權力象征”的高台,此刻隻覺得它該成為一麵鏡子,照出所有偽善者的真麵目。
她解下外袍遞給喻淵,露出裏麵月白色的中衣——那是她特意讓人裁的,袖口繡著半開的蓮花,和前世藥童袖口的圖騰一模一樣。
“三日後,我會穿白衣。”她望著喻淵眼中的自己,笑容比晨露更清冽,“讓他們看看,真正的醫道,該是什麽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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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的馬蹄聲踏碎晨霧,喻淵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殷璃轉身走向醫館,裙角掃過承天石上的焦洞——那裏的黑氣早已散盡,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像極了前世醫經被撕時,書頁邊緣的缺口。
殷璃的白衣在晨風中翻卷如浪,發間僅用一支青玉簪固定,發尾卻因靈力翻湧泛著細碎銀光。
她垂眸望著台下,左手結出醫家秘印,右手五指輕顫,九道半透明的靈針便從掌心凝出,每一針都流轉著與病患脈象同頻的幽光。
第一針,通任脈。她的聲音清越如鍾,傳遍整座雲台。
最前排的白發老丈喉間的管子突然地崩裂,原本紫黑的唇色泛起淡粉。
觀禮人群中傳來抽氣聲,有老婦攥著佛珠的手在發抖,是...是當年張醫仙的針法。
第二針,續督脈。殷璃指尖微旋,靈針化作流光鑽入第二排少女心口。
那少女本是咳血咳到脫力,此刻竟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臉頰——她已有三月看不見光,此刻竟能感知到風的溫度。
喻淵站在雲台東側的望樓裏,袖中玄機盤的指針突然急轉。
他抬眼掃過人群,目光在第三排穿靛青布衫的三人身上頓住——那三人的手都藏在寬大的袖中,拇指與食指正掐著某種法訣。
他指尖在欄杆上一叩,藏在飛簷下的二十八星宿燈同時亮起,將整個雲台籠入淡青色的光網。
第七針,定魄。殷璃的額角滲出細汗,靈針的光澤開始微微發顫。
這是術法的關鍵節點,她能清晰感知到百道殘弱的魂魄在靈識中掙紮,像被風吹散的燭火。
前世施術時,她也是在第七針時被人從背後刺了一劍,靈識險些被撕成碎片。
但此刻,她能聽見喻淵的聲音在識海響起:我在。那是他們共修的同心術,無需言語,心意相通。
變故就在這時發生。
三道黑影如夜梟般從人群頂端掠起,手中握著淬毒的烏木釘,直取空中浮動的靈針。
為首者腰間掛著半枚青銅令牌,在陽光下映出六瓣青蓮的暗紋——正是清源會的標記。
天羅地網陣,封!喻淵的聲音混著靈力炸響,二十八星宿燈突然化作金繩,將三人捆成粽子摔在台邊。
觀禮人群中爆發出尖叫,有孩童被嚇哭,卻被母親捂住嘴——他們看見那三人的臉,竟戴著和台上病患一模一樣的人皮麵具!
殷璃的睫毛動了動,靈針的震顫卻未停。
她能感覺到最後兩道經脈正在愈合,像春天的冰麵裂開細紋,露出底下鮮活的春水。第八針,鎖魂。她咬破舌尖,鮮血滴在最後兩枚靈針上,血色與靈光交織成蝶,鑽入最後兩排病患眉心。
最末尾的軟榻上,原本全身潰爛的少年突然坐起。
他望著自己重新長出皮膚的手臂,顫抖著摸向臉——那裏曾爬滿惡瘡,此刻卻光滑如嬰孩。阿娘!他喊了一聲,聲音清亮得讓台下某個抱著破藥罐的婦人突然癱坐在地,藥罐摔碎,裏麵的藥渣子撒了一地。
第九針,生!殷璃的靈力如決堤的河,順著靈針傾瀉而出。
百張軟榻同時發出輕響,百名病患或坐或起,有的踉蹌著下地,有的抱著旁邊的人痛哭。
原本纏著繃帶的眼盲老婦摘下布條,望著滿台晨光笑出了淚:我能看見雲了,白得像棉花。
三道被捆的黑影突然發出歇斯底裏的尖叫,為首者掙斷金繩上的半縷,露出一張扭曲的臉——竟是兩鬢斑白的太醫院前院判之子,當年正是他舉著妖醫當誅的木牌衝在刑場最前麵。你們看!
她用邪術!他指著台上活蹦亂跳的病患,醫者該守天道,豈能讓將死之人回魂?!
殷璃轉身,白衣獵獵。
她望著那男人因激動而扭曲的臉,突然想起前世他舉著火把時,也是這樣猙獰的表情。天道?她抬手,指尖凝出一縷青色靈光,輕輕按在那男人腕間。
他的脈象瞬間顯現在空中:你母親當年咳血而亡,是因為太醫院不肯用我改良的潤肺丹,說寒門之方汙穢天聽。
你說我逆天道,可天道若容不得生機,她的聲音陡然冷如霜刃,便由我來改道。
話音未落,天際突然傳來清越的鳳鳴。
所有人抬頭,隻見一輪金日般的光團從雲層中墜下,在殷璃頭頂凝出半透明的令牌虛影——正麵刻著二字,背麵是九隻銜著藥草的玄鳥。
這是上古傳說中,唯有貫通生死、普度萬靈的醫者才能引動的異象。
醫尊令!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跪拜。
方才還在尖叫的男人突然癱軟在地,望著那道金光,喉結動了動,最終隻發出一聲嗚咽。
喻淵從望樓躍下,站在殷璃身側,望著她被金光籠罩的側臉,眼底翻湧著比晨霧更濃的溫柔——他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場風暴的開始。
金光漸散時,九重雲台的飛簷上,一片本該隨秋風飄落的桃花突然逆著氣流升起。
花瓣背麵,用朱砂點著極小的字——那是暗衛傳遞的密報標記。
喻淵的瞳孔微縮,卻在觸到殷璃詢問的目光時,露出了清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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