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在她醒來前逃離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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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聲從床上傳來的、夢囈般的嚶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在羅梓心中激起驚濤駭浪。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像一頭受驚的鹿,幾乎要彈跳起來。心髒驟然停止了跳動,下一秒,又以數倍的速度瘋狂地擂動著胸膛,撞得他耳膜嗡嗡作響,幾乎聽不見別的聲音。
    要醒了!她要醒了!
    這個認知像燒紅的烙鐵,燙穿了他所有混亂的思緒,隻留下最原始、最本能的指令——逃!立刻!馬上!
    逃跑的念頭,如同被壓到極致的彈簧,終於在他被恐懼徹底淹沒的瞬間,壓倒性地占據了上風。所有的道德拷問、良知的掙紮,在求生本能的麵前,瞬間潰不成軍。他仿佛已經聽到了女人驚醒後刺破耳膜的尖叫,看到了她眼中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憎惡和絕望,甚至聽到了遠處隱約響起的、由遠及近的警笛聲。
    留下?麵對那一切?不!他會死的!就算不死,他的人生也完了!母親怎麽辦?她會瘋的!
    求生的欲望,夾雜著對未知懲罰的巨大恐懼,化作一股狂暴的力量,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猶豫。他不能再待在這裏,一秒都不能!必須在她徹底清醒過來之前,從這個地方消失!把這裏的一切,當作一場荒誕不經的噩夢,永遠地埋葬在記憶深處,或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這個念頭一旦清晰,身體便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敏捷。羅梓猛地從冰冷的地板上彈起,動作快得甚至帶起一陣風。他甚至不敢回頭再看一眼床上的人,生怕那一眼就會將他拖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他赤著腳,踩在冰涼光滑的木地板上,悄無聲息卻迅捷無比地撲向那堆散落在地毯上的衣物。他的工裝褲、T恤,還有那件濕了又幹、皺巴巴的藍色外賣外套。它們此刻成了他唯一能與外界產生聯係、證明他“正常”身份的屏障。他手忙腳亂地撿起褲子,因為過於慌亂,手指抖得厲害,褲腿都翻不過來,差點把自己絆倒。他低低咒罵一聲,強迫自己冷靜,用盡全身力氣控製住顫抖,才勉強將冰冷的、沾染著泥汙的褲子套上。粗糙的布料摩擦過皮膚,帶來一種異樣的刺痛感,提醒著他現實的存在。
    T恤也濕乎乎的,帶著汗味和雨水的餿味,他胡亂套上,領口甚至扯到了鼻子。最後是那件標誌性的藍色外賣外套。他抓起它,卻沒有立刻穿上,而是將其緊緊抱在懷裏,仿佛那是一件能提供庇護的盔甲,又像是一個急於隱藏的罪證。衣服上廉價的塑料反光條,在室內黯淡的光線下,泛著冰冷而諷刺的光。
    穿好衣服,他沒有絲毫停留,幾乎是踮著腳尖,像隻受驚的貓,以最快的速度衝向臥室門。他擰動門把手,小心翼翼地將沉重的實木門拉開一條縫隙,生怕發出一點聲響。走廊裏一片昏暗,隻有遠處樓梯口隱約透來一點微光。他閃身出去,又用最輕的力道,將門無聲地合攏。
    “哢噠。”
    一聲極輕微的鎖舌咬合聲,在這死寂的空間裏,卻像驚雷一樣在他耳邊炸響。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心髒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門內的動靜。
    一片寂靜。
    隻有他自己粗重得無法抑製的喘息聲,在空曠的走廊裏顯得格外清晰。他用力捂住口鼻,強迫自己深呼吸,試圖平複那幾乎要爆炸的心跳。
    她還沒醒。至少,沒有立刻醒來尖叫。
    這是機會!唯一的逃生窗口!
    他不再猶豫,憑借著昨晚模糊的記憶,朝著大概是樓梯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衝去。奢華的波斯地毯吸收了腳步聲,讓他如同一個在黑暗中潛行的幽靈。他不敢開燈,隻能借著窗外越來越亮的晨光,勉強辨認方向。這棟別墅太大了,房間眾多,走廊曲折,像一個豪華的迷宮。他像隻無頭蒼蠅,幾次差點撞到裝飾的雕塑或盆栽,嚇得他魂飛魄散。
    終於,他看到了那扇巨大的、雕花的、通往一樓客廳的雙開門。就是這裏!昨晚,他就是從這裏,被那個女人拉進來的。
    他衝下寬闊的弧形樓梯,腳步聲在空曠的別墅裏激起輕微的回響,每一聲都讓他心驚肉跳。一樓客廳的景象映入眼簾——依舊是一片狼藉。空酒瓶,傾倒的酒杯,殘留的酒漬,一切都保持著昨夜的瘋狂痕跡,隻是在水晶燈永恒不變的冰冷光芒下,顯得更加頹靡和不堪。
    他的電動車鑰匙!手機!還有那袋被遺忘在門廳的、早已涼透的解酒藥和醒酒藥!
    目光慌亂地掃過,他很快在門廳的地上看到了那個孤零零的塑料袋,以及旁邊扔著的、屬於他的那個破舊頭盔。手機和鑰匙應該在外套口袋裏。他衝過去,一把抓起頭盔和塑料袋,手指觸碰到冰冷的地麵,讓他打了個寒顫。
    出口!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門,就在眼前。它緊閉著,像一個沉默的守衛,也像一道最後的屏障。衝出去,回到風雨停歇但依舊冰冷的外部世界,回到他那輛破舊的電動車旁,然後發動,離開,消失在漸漸蘇醒的城市裏……這一切就都結束了。至少,表麵上結束了。
    他的手,顫抖著,伸向了那個精致的門禁麵板。上麵有開門按鈕,也有複雜的密碼鍵盤。他不知道密碼。但通常,從內部打開,或許隻需要按一個簡單的解鎖鍵?
    他的食指懸在那些泛著冷光的按鈕上方,遲遲無法落下。
    胸腔裏,那顆瘋狂跳動的心髒,突然被一股冰冷的、沉重的感覺攫住了。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更難以言喻的東西。
    他就這樣走了?
    把她一個人,扔在這個一片狼藉、充斥著不堪記憶的房子裏?扔在那張印著恥辱證據的床上?在她醒來後,獨自麵對身體的異樣、床單的痕跡,以及這空蕩蕩的、隻剩下羞辱和欺騙的豪宅?
    她會怎麽想?那個“阿哲”?還是立刻明白過來,自己是被一個卑劣的外賣員給……?
    然後呢?報警?歇斯底裏?還是默默承受,把這當作另一場無法言說的噩夢?
    無論哪種,可以想象,那對她而言,都將是毀滅性的打擊。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徹底淩辱。
    而他,這個罪魁禍首,就像一隻可恥的老鼠,趁著夜色,溜之大吉。把所有的痛苦、混亂和後果,都留給了那個無辜的、醉酒未醒的女人。
    逃跑,是容易的。一走了之,或許真的能暫時避開法律的製裁。可之後呢?每個夜晚,他還能安然入睡嗎?每次聽到警笛聲,他會不會心驚膽戰?看到穿著製服的警察,會不會下意識地想要躲避?這份罪惡感,這份懦弱,將像一條毒蛇,永遠盤踞在他的靈魂深處,日夜啃噬。
    他停在門禁麵板前的手指,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不是冷的,而是一種從靈魂深處蔓延開來的、更深刻的戰栗。逃離的誘惑是如此強大,近在咫尺的自由仿佛觸手可及。但良知,那尚未完全泯滅的、屬於一個“人”的底線,卻化作沉重的鎖鏈,死死拖住了他的腳步。
    他就這樣僵立在門前,背對著奢華而混亂的客廳,麵對著那扇通往“自由”卻也通向“永恒地獄”的大門。汗水,再次浸濕了他剛剛穿上的、冰涼的衣衫。時間,在死寂中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是推開這扇門,逃入未知的、或許能苟延殘喘的未來?
    還是……轉過身,麵對那個注定將他打入深淵的、但至少是“人”應該麵對的結局?
    黎明的微光,透過門廊的窗戶,靜靜地照在他慘白而劇烈掙紮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