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行了,人齊了,該抓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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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遠看著劉忠偉,又看了看他腳邊靠著油桶的黑狼。
    黑狼胸口的起伏幾乎看不見,像一條離了水的魚。
    對講機裏,李建軍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催促。
    “江遠?現場什麽情況?”
    江遠舉起對講機。
    “李處,我這裏有新情況,還有一個新證人。”
    他停頓一下,看著劉忠偉滿是灰塵和決絕的臉。
    “我們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立刻。”
    江遠放下對講機,沒等李建軍回複。
    他朝劉忠偉走近一步。
    “劉隊,你跟我走。”
    他的目光移向黑狼。
    “他也一樣。”
    劉忠偉嘴唇動了動,最終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他知道,自己這條潛藏了三年的暗線,今晚見光了。
    ……
    一小時後。
    杭城郊區,一處不對外開放的招待所地下三層。
    房間裏沒有窗戶,牆壁包裹著厚厚的隔音材料。
    一張長條會議桌擺在中央,桌上空無一物。
    唯一的陳設,是一麵牆大小的白板。
    江遠、劉忠偉、李建軍,三人分坐三方。
    李建軍身邊,還坐著一個戴眼鏡的技術專家,麵前的筆記本電腦沒有打開。
    空氣凝滯。
    李建軍先開了口,他看著劉忠偉,眼神銳利。
    “劉忠偉同誌,西海區交警支隊一大隊大隊長。檔案顯示,你三年內,沒有任何刑事案件的協查記錄。”
    他向前傾了傾身體。
    “但你卻在進行一項未經授權、越權的秘密調查。現在,你可以解釋了。”
    劉忠偉沒有立刻回答。
    他彎腰,從腳邊拎起一個磨損嚴重的公文包,放在桌上。
    拉鏈拉開,他從裏麵拿出幾疊用牛皮筋捆紮的陳舊檔案袋,一個個擺在桌麵上。
    檔案袋的邊角已經起毛。
    “李處長,這些就是解釋。”劉忠偉的聲音沙啞,“我查了周立新三年,但我的目標,從來不是他。”
    他伸手,從最上麵的檔案袋裏抽出一遝文件。
    “我的目標,是市局的馬學東。”
    李建軍和江遠都沒有說話。
    馬學東,市局副局長,分管治安和交通。
    “三年前,我隊裏一個剛來的小夥子,查酒駕時攔了馬學東的小舅子。車上不僅有酒,後備箱還有管製刀具。”
    劉忠偉的聲音很平。
    “第二天,那個小夥子就被調去了檔案科。半個月後,他辭職回了老家。”
    “我開始覺得不對勁,就從馬學東查起。他很幹淨,工資、房產,都對得上。”
    劉忠偉又拿出一個檔案袋,解開牛皮筋。
    “但我查了他老婆、他兒子、他所有的直係旁係親屬。我發現,他老婆的侄子,也就是周立新的一個遠房表弟,名下有十三家公司。這些公司,全都是空殼。”
    他將一遝遝銀行流水單據鋪在桌上。
    “這些公司,每年都有上億的資金流動。錢進來,轉幾次,就流向了境外。而資金的源頭,很多都和周立新的生意有關。”
    “黑狼,就是周立新負責處理髒活的手,也是負責和境外資金渠道對接的執行人。”
    劉忠偉看著李建軍。
    “我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這些錢和馬學東有關。但這些資金流動的節點,每一次都恰好對應著杭城幾起被強行壓下去的大案。”
    他說完,靠在了椅背上。
    整個房間隻剩下呼吸聲。
    李建軍看完了桌上的幾份關鍵文件,又把它們推了回去。
    他看向江遠。
    “你的證據。”
    江遠沒有拿文件。
    他朝身邊的技術專家偏了一下頭。
    “放吧。”
    專家點頭,打開了麵前的筆記本電腦,接上投影儀。
    白板上,瞬間出現了一段音頻波形圖。
    “再見了,狼哥。”
    一個陰柔的、帶著笑意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冰冷刺骨。
    緊接著,是另一個電子合成音。
    “所有單位注意,放棄清掃。計劃變更。”
    “準備執行‘淨化’程序。”
    “十、九、八……”
    倒計時每響一聲,劉忠偉的臉色就白一分。
    當倒計時歸零時,畫麵切換。
    一段從高空俯瞰的無人機錄像出現在白板上。
    “轟——!”
    無聲的畫麵裏,一號倉庫的位置炸開一團巨大的火球。
    衝擊波像水麵的漣漪一樣擴散,掀翻了集裝箱,吞噬了一切。
    技術專家開口。
    “我們截獲並鎖定了引爆信號的源頭。是一部經過三次加密跳轉的衛星電話。”
    他敲擊鍵盤,白板的畫麵一分為二。
    左邊是火光衝天的碼頭,右邊是一連串複雜的代碼和設備識別碼。
    “通過物理地址反向追蹤,這部衛星電話登記在一家離岸公司名下。公司的法人代表,是馬學東妻子的外甥。”
    專家看向眾人。
    “下達‘淨化’指令,炸死黑狼,也炸死我們前去‘接應’的警察。這個命令,源頭就是馬學東。”
    劉忠偉看著白板上的火光,雙手攥成了拳頭,指節發白。
    他查了三年,得到的隻是一堆冰冷的賬目。
    江遠隻用了一個晚上,就拿到了對方殺人的直接證據。
    李建軍的表情沒有變化。
    他等技術專家說完,才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拿出一個薄薄的藍色文件夾。
    他沒有打開,隻是用手指敲了敲封麵。
    “馬學東,我們也在注意他。”
    李建軍的目光掃過劉忠偉和江遠。
    “但我們的目標,也不是他。”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從技術專家手裏拿過一張打印好的照片,用磁吸按在了白板的最頂端。
    照片上是一個戴著金邊眼鏡、麵容儒雅的中年男人。
    “張慶年。省政法委副書記。”
    李建軍的聲音不高,但在密閉的房間裏,字字如錘。
    “劉隊長,你查到的那些境外賬戶,最終的資金流向,都在這裏。”
    他用手指點了點照片。
    “我們的人在境外查到,三天前,有一筆三千萬美金的款項,打入了張慶年兒子在瑞士的信托基金。”
    李建軍回頭,看向江遠。
    “這筆錢的數額,和黑狼這次準備‘交易’的貨物價值,完全吻合。時間也對得上。”
    “周立新是馬學東的白手套。而馬學東,是張慶年的髒手套。”
    房間裏,徹底安靜了。
    一條從街頭悍匪,到市局領導,再到省級大員的罪惡鏈條,清晰地擺在了所有人麵前。
    劉忠偉看著白板上的照片,嘴巴微張,眼神裏是長久追查後,終於見到真相的震撼。
    江遠站了起來。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黑色的馬克筆。
    他在白板的底端,寫下“黑狼”兩個字。
    然後,他畫了一個向上的箭頭,指向中間,寫下“馬學東”。
    在箭頭的旁邊,他標注:“貪腐、包庇——證據提供:劉忠偉。”
    他又畫了一條線,從“馬學東”指向“黑狼”。
    在線的旁邊,他標注:“滅口、謀殺、襲警——證據提供:江遠。”
    最後,他從“馬學東”的名字上,畫了一個最長的箭頭,直指頂端張慶年的照片。
    在箭頭的旁邊,他標注:“省級保護傘,巨額黑金——證據提供:省廳督導組。”
    一張從下到上,從內到外,涵蓋了謀殺、貪腐、包庇、有組織犯罪的完美閉環,呈現在白板上。
    江遠放下馬克筆,筆頭與筆帽發出一聲輕響。
    他轉過身,看著房間裏的兩個人。
    “網已經織好。”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
    “現在,請諸位與我一同,去捕龍。”
    李建軍看著白板上那張結構分明的罪惡之網,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沒有猶豫,從懷裏掏出一部紅色的保密電話。
    他按下一個快捷鍵,將電話放到耳邊。
    “報告首長,證據鏈完整,可以收網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簡短而清晰。
    “批準行動!”
    李建軍掛斷電話。
    ……
    與此同時,市局辦公大樓,頂層副局長辦公室。
    馬學東剛剛簽完最後一份文件。
    他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準備享受一個清淨的周末。
    突然,一陣沒來由的心悸讓他猛地坐直了身體。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竄上後腦。
    辦公室的中央空調明明開著暖風,他卻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冰窟。
    他站起身,在辦公室裏煩躁地踱步。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
    但他總覺得,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正在注視著自己。
    他停下腳步,眼神中的從容和官威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野獸盯住的恐懼。
    馬學東衝到牆角的保險櫃前,用顫抖的手輸了三遍密碼才打開。
    他從裏麵抱出幾大摞文件和賬本,衝到辦公室角落的大型碎紙機旁。
    他沒有猶豫,將一疊疊記錄著他罪證的原始文件,瘋狂地塞進碎紙機的入口。
    嗚——
    碎紙機開始轟鳴,將那些紙張,連同上麵的名字和數字,一同絞成了無法辨認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