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殘月白橋(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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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屋皆驚,門外也有人歎息。
老鬼卻冤枉的大吼:“你放屁!我生來齷齪事不少,唯獨此事絕對與我無關!”
安樂正美滋滋的偷吃包子,先是被三山的話驚嚇,又被老鬼這一聲吼給嚇得噎住,伸手找水,一隻手卻從旁邊把茶水端走。
槐序淡然的品著茶水,眼神一瞥,老鬼隻得收斂憤恨,屈辱的跪下,蜷縮指掌,於實木地板抓出十道苦悶的疤痕。
知曉內情的赤蛇歎息一聲,拍拍三山的脊背,勸慰道:“今日我在這裏,便是要給當年之事做個了結,莫要心急,喝口茶水壓下火氣,將事情講個清楚。”
“雲樓自有規矩,是否對錯,今日便要依著規矩弄個明白。”
三山捏緊拳頭,指節咯嘣作響,小臂發力顫抖,全身赤紅,青筋暴起,口鼻間射出兩道滾燙的白煙,滿屋的人都能聽見澎湃的心跳聲,儼然是怒到極點。
他死盯著地上跪著的老鬼,一呼一吸之間,極力壓抑衝過去弄死它的衝動。
半響,三山猛地閉上眼,左手作掌,右拳擊左掌,卸了勁力,向著赤蛇與客人躬身行禮,說:“大哥於我有再造之恩,三山縱使心裏對它有恨,也願意聽大哥的,守規矩!”
赤蛇把人扶起來,看向槐序,論及此事,還得聽聽他的意見。
有沒有興致,聽一樁陳年舊事。
槐序將空杯子放在桌上,取手帕細致的擦擦手,又把手帕扔掉,靠著椅背坐下,擺開聽戲的架勢。
“那便講講吧。”他說。
老鬼不敢動彈,三山深呼吸幾次,便開始講述一段往事。
劉老鬼早些年做些生意起家,做的什麽生意不知道,隻知道相當暴利,多半不是什麽正經營生,所以哪怕賺夠錢收手成家,整日也沒有什麽安全感。
此人控製欲極強,卻又待己寬鬆,待人嚴苛,自己整日奢靡度日,家裏卻得節儉生活,買來幾房老婆,一個接一個全都自殺,沒一個人能受得了他那怪脾氣和古怪的癖好。
興許是擔心絕後,又興許是新娶來的老婆足夠漂亮,會討他歡心,劉老鬼對最後的一任老婆要稍好一些,沒有過分苛責,日子也過的相對順利。
所以這個老婆活的比前幾任都長久,為他生下來幾個孩子,三山是最小的那個。
劉老鬼脾氣暴戾,幾個孩子過的也都不好,挨打挨罵都是常事,整日裏隻要在家,就會被變著法的折騰。
大兒子死於一場大雪,他給劉老鬼端洗腳水不小心撒了一點,老鬼就要他光著身子去雪地裏上街走三圈,回來就得了病,隔天就死了。
二兒子死的更簡單,被劉老鬼一腳踹出去,飛到門頭上,腦袋炸了。
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年幼受凍夭折,一個被打賭輸了被賣掉。
接連死了四個孩子,老婆被折騰的受不了,拚命也要護著最小的孩子三山,劉老鬼也沒有再生出新的孩子,怕真的絕後,所以改成打老婆,三山順利活到變成個半大小子。
由於童年的經曆實在不順,他稍微長大一點就不願意在家裏呆著,跑出去到處打工,後來又開始混進幫派,仗著一腔血勇和不錯的修行天賦,一步步混成赤蛇的小弟。
後來年歲漸長,劉老鬼逐漸不是兒子的對手,貿然動手可能會被反過來打一頓,也不敢再對他那般苛責,父子關係逐漸緩和。
生活逐漸穩定,事業和修行也沒什麽上進的空間,三山自己的年齡也大了,同齡人的孩子都會叫叔叔,眼看別人家的孩子滿街瘋玩,他便想著,找一個老婆。
受老爹劉老鬼的影響,他發誓自己一定要對將來的老婆好,不讓人受到半點委屈。
先是媒人相親,看了幾個姑娘都不太如意。
有的是要求太高,自身不過是市井街坊出身的平民人家,容貌也算不上出眾,卻想讓夫君是學府的生員,將來可以做官,還要夫君是文雅的翩翩公子。
三山年紀輕輕就在西坊的幫派打拚出不錯的地位,不說家財萬貫,至少是吃喝不愁。
生活在尋常人家裏算是比較優渥,自身以武夫之身踏入修行的‘標準’,脫離凡俗。
竟然還夠不上要求。
還有的一見麵就奔著錢來,先問名姓與住址,再問家產幾何,修行進境,在何地擔任何職——有些不如意的自己就會離開,有些得知身份就百般討好,隻求將來可以過上闊太太的生活。
他心動過,也想過湊合著過,但一想到自家老娘那些年受過的委屈,夜裏強忍著難受躲起來偷偷哭的模樣,又覺得這輩子決不能湊合——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將來的老婆。
結婚乃是人生的頭等大事,豈容輕慢?
偶然一次機會,他遇上一位質樸的姑娘,容貌甜美可愛,落落大方,初見便很有好感,後來又偶遇幾次,相互接觸,慢慢的就走到一起,互生情愫。
“那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姑娘。”
三山紅著眼睛,咬著牙說:“她懂得我喜歡什麽,知道我需要什麽,會在我受傷以後關心我,偶爾還送我幾個親手做的禮物,不圖錢也不圖利,就是單純把我當成朋友。”
“後來我幫了她幾次忙,人家也對我產生好感,時不時暗示我,說年紀已經不小,該去成家。”
劉老鬼氣的想站起來,卻被槐序一眼瞪回去,隻能憤恨的跪著。
三山繼續講述:“按照規矩,我先去拜會她的父母,來往幾次,得了允許,就擺開一桌宴席,讓兩家的長輩見見麵,商談成婚以後的事情。”
結果當年劉老鬼起初滿嘴答應,還特別高興,說自己將要有孫子,父子二人少見的聚在一起喝酒談天,關係還緩和不少,一時間真有‘父子’相處的氛圍。
可是等第二天一見到人,劉老鬼卻死活不同意,非但掀了酒席,還指著人家姑娘的臉罵人,抽了她一耳光。
兩家人不歡而散,三山差點沒被氣死,當晚就和親爹打了一架,離家出走去找那個姑娘道歉。
“你們能想象到我當時的感覺嗎?”三山說:“我犯了錯去找她道歉,可她卻心疼的摸著我的臉,說我這些年過的日子是真苦,她挨了一巴掌,卻在心疼我。”
“我再沒有見過那樣好的姑娘。”
眼看兒子要與自己徹底變成仇人,劉老鬼隻得鬆口,咬著牙承認這門親事,始終沒有給親家半點好臉色。
成親後,夫妻倆恩愛的好像要黏在一起,劉老鬼卻整天搖頭歎氣,時不時還要故意貶低折辱他的娘子,挑撥夫妻關係。
三山的不滿在一天天累積,可是有溫柔的娘子勸慰,他也就勉強忍著,隻偶爾和劉老鬼打一架。
有一天,幫派裏有事,三山忙到半夜才回來,剛到家卻找不到娘子,隻有劉老鬼的屋子裏開著燈,沒一會就看見娘子哭哭啼啼的跑出來,身上全是傷,衣衫不整,跑出家門。
“我,我無顏見人,無顏再活!”她說。
“我想追出去。”
三山憤恨地盯著老鬼:“可他,這個畜生卻攔著我,不讓我出門。”
等到他一拳把親爹揍翻到地上,追出家門到處尋找妻子的蹤跡,好不容易在一個橋上找見痕跡,卻為時已晚。
幽深的夜幕裏,河流奔湧,石橋上的欄杆掛著一截絲帶,於夜風中孤寂飛舞,染血的殘衣和一柄短刀落在橋頭,血未幹,半橋白石豔紅。
那奔湧的漆黑的河流,已經吞沒一個受辱的女子。
三山仰頭痛哭,卻見天幕高遠廣闊。
天空的月亮,卻是殘的。
“回去以後我就殺了他。”三山的語氣忽的平靜,近乎麻木:“勒著脖子一點點收緊,最後猛地扭斷,又放了一把火燒掉那座醃臢的老屋子和他的屍體。”
“這便是當年的舊事。”
赤蛇拍拍他的肩膀,歎息著接過話:“北坊的事歸著北師爺來管,按理說弑父這等不孝不仁的重罪是要被處死,可這樁事不同尋常,我親自過去求情,落個輕罰。”
老鬼卻猛地轉過身朝槐序磕頭,大喊:“大人,我冤啊!我一生的齷齪事多的像是羊屎,可是唯獨這一粒,不是我的啊!”
“那女人分明就是個妓女,是來圖謀家產,要害人性命!我幹了半輩子的壞事,我還能不知道那是個什麽東西嗎?!”
“我的兒子,我那不孝子,他娶個妓女當老婆啊!”
“老畜生!”三山破口大罵,身子剛有動作就被赤蛇按住,擔憂他驚擾客人。
老鬼又講出另一個版本的故事。
年輕時的齷齪和幾房老婆的死他倒是痛快承認,幾個孩子的部分推脫給別的理由。
他當初風流成性,其實還和一些不幹淨的地方有過勾當,兒子那個女人根本就是勾欄裏的妓女,出賣身體的下賤貨色,早些時候他就見過。
可妓女卻裝成幹淨人家過來欺騙他那兒子。
之前沒見麵不知道,一見麵老鬼就認出對方的身份,直接掀翻桌子,挑明事實。
卻不想由於過去造下的齷齪事太多,沒人相信他的說辭,都覺得他就是在故意侮辱人家。
事後怎麽也解釋不清。
人老了就開始軟弱和念舊,他隻好硬咬著牙認下這份屈辱,同意親事,想以後再給兒子挑明情況,讓他明白事實。
兒子卻不信他的話,父子關係還越來越冷淡,簡直又要變回仇人。
本來劉老鬼想著,隻要能安穩過日子,為了兒子,幹脆也就認了,不再去管他們之間的事情。
可一天夜裏,那個妓女突然趁著夜色闖進屋內打罵他。
劉老鬼本就看不過眼,就還手打的重了些,沒想到她竟然哭哭啼啼的跑出去。
兒子恰好回來,他趕忙過去解釋,卻被一拳揍翻。
再然後就是獨自在家裏等著,心裏發冷,知道中了計,還想著給兒子解釋清楚。
可三山根本不聽他說什麽,直接把他勒死了。
一晃就是這麽多年,他成了孤魂野鬼在老宅裏遊蕩,兒子孤零零的直到現在也沒成家。
“你放屁!”三山暴怒的嗬斥:“老東西,你生前就不是個人,死了還是滿嘴鬼話!”
“你這不孝子!”
老鬼不甘示弱的罵回去:“你爹我幹過的壞事多如牛毛,你也不動動你那蠢腦子想想,我生前那般多的齷齪事都能承認,為何獨獨這一件不說是我?!”
“你,你為了一個妓女殺你爹啊!”
眼看兩人又要再罵,槐序敲敲桌子,也不說話,老鬼便忽的一抖,嚇得閉上嘴不敢多言。
三山也被赤蛇按住,叫他稍安勿躁,看看客人有什麽見解。
“既然這樣,就把當事人請過來問問吧。”
槐序抿了口茶,迎著屋內幾人詫異的目光說:“反正在這裏爭論也爭不出一個結果,不如問問她,當初究竟是想的什麽。”
“你還會招魂?”安樂驚訝的低聲詢問。
三山也覺得客人在胡鬧:“她,人都已經投河了,我們當年找過好多次,甚至請動過北師爺,卻也沒有發現屍骨,興許已經飄進海裏。”
“這還能有什麽當事人?”
“若是人沒死呢?”槐序說。
三山先是錯愕,微張著嘴卻不說話,站了好一陣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麽,腦袋嗡的一聲,差點坐在地上,是赤蛇搭著胳膊扶了一下,才沒讓他倒下。
找了這麽多年都沒個影子。
現在卻有人說,人當年根本就沒死?
“莫,莫要戲弄我。”
三山哆嗦著說:“此事開不得玩笑,當年沿河去尋,一路入海也未見屍骨,後來又在雲樓四處尋覓,卻也不見半點人影。”
“若不是,若不是今天這老畜生在此勾起舊事,我都當她死了,每年去墳上祭拜。”
赤蛇扶著他,卻說:“這事的確玄妙,死了多年的人竟然還活著。不過,槐兄弟可不會輕易戲弄旁人,你忘了前些天的胡二娘之事,還有昨天那個案子?”
三山恍惚的點頭,他也是親眼見過槐序的手段,那兩件事,他都是在場。
正因如此,他才如此發問。
實在是,多年隻聞哭訊,不見亡魂,今朝卻聽故人,知見空墳。
一時憂愁喜樂煩惱苦恨紛至遝來,不知往事前塵餘生何渡。
“你離家時,拿走一枚玉簡?”槐序說。
三山回神,急忙承認:“是,那裏麵是一門法術,這些年都在我手裏存著,之前也給別人看過,卻都看不懂,如今還在我的家裏!”
“若是您想要,我這便取過來!”
槐序並不著急,淡淡的吩咐道:“回頭再送也行,既然想見人,就跟我走一趟吧。
“有的人不能讓她主動過來,她聞著一點風聲就要跑,不會輕易拉下來臉去等你,非得親自過去。”
“快到地方,先不要跟著,我先進去探探口風。”
“若是人家想見你,你再過去;若是不想見,便就此離開不要再問——否則便要壞了規矩。”
三山沉默著,許久,忽然跪下重重地給槐序磕了個頭。
之前隻見石錘那樣的大人物竟對稚子叩首磕頭,不甚理解,還有些輕慢,如今身在局中,才知恩之一字有多可怕。
他既不是脅迫,也沒有強求,隻是輕描淡寫的把你半生的遺憾擺出來,又說還有轉機,於將要溺死之人麵前垂下一根魚線。
你抓不抓呢?
哪怕抓住這根魚線被吊起來,也不會付出太多的代價,不會傷筋動骨,不會拔鱗剔肉,甚至這所求的一點微末的代價,就好像是為了讓人心安。
明知其有所求,卻也隻能心懷感恩。
“走吧。”槐序起身拍拍衣擺,看著滿桌餐點,皺著眉整整衣襟,走出茶樓迎著風散散身上的菜香味。
安樂緊隨其後,赤蛇和三山帶著人跟上,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又跟著槐序沿街而走。
·
南坊,成衣店。
老板娘靠著櫃台打著哈欠,手裏拿著毛線團,慵懶的做些針線活,抬眼瞥見店裏的小二在打瞌睡,輕佻地笑笑,也不在意。
有人走進店內,敲敲櫃台。
“哎呦!貴客,您今個看著氣色不錯啊?”
老板娘抬眼一看,隻覺得心都化了。
世上竟有人這般好看,生的唇紅齒白,五官精致,卻有一雙不同尋常的紅瞳,冷漠疏遠,給人的感覺好似夏日的薄冰,是個很有破碎感的美少年。
前些日子,人過來還是蓬頭垢麵一手槍一手錢,差點被趕出去。
今天來時,同一身衣服,差距竟如此之大。
身後竟然還跟著個女孩,梳著雅致的鮮紅發髻,溫婉可愛,明明一見就是活潑好動的性子,卻願意安靜的候在門口,等他做事。
“我的衣服,做的怎樣了?”
槐序掃過店內的裝潢,隨意的問:“有些事路過南坊,順路過來看看。”
“哎呦,請您莫要心急。”老板娘笑著說:“您這樣的貴客,我們店裏自然是務求盡善盡美,因此還有兩件正在做些最後的處理,其他幾件倒是已經做好。”
“若是您急著穿,不妨先將做好的帶走?”
“剩下的兩件,您留個地址,明個我們派人給您送過去?”
槐序輕點下巴,又問:“你這店,開了多久?”
“那得有幾十年了。”老板娘說:“我這店啊,是從別人手裏接過來的老店,很早以前就開著,原先的店主修道雲遊去了,我其實也隻是代管。”
“這麽多年隻有你一個人開店?”
“是啊。”老板娘隱約覺得不對勁,這客人的模樣就不是那種健談的人,他分明有個冷漠孤僻的殼子,不會輕易戳破。
突然找人談話,態度又這樣明顯,恐怕是有事。
但她這是第一次見這位客人,往前沒接觸過對方,因此也想不起來能有什麽事情可以找上她。
當然也不排除看走眼,對方真的隻是湊巧想問兩句。
畢竟隻見過短暫的兩麵,交流也不多。
“這些年一直守著規矩?”槐序問。
“……雲樓的規矩,自然是守著。”
老板娘歎氣:“客人呐,您就說吧,我犯了什麽規矩?”
“您這樣的人,便像是天上的熾日,晝夜輪轉俯瞰人間,卻是不會輕易與人聊這些閑事——如今主動聊起,隻能代表我已扯進故紙堆的前塵裏。”
“什麽塵?”
打瞌睡的小二猛地驚醒,叫冤:“我灑掃的頂幹淨了,哪還會有灰塵?”
“睡你的覺去吧!”老板娘丟過去個毛線團,剛升起幾分哀傷的情緒,以為翩翩少年忽上門來,前塵舊事也要跟著追來,就被這沒心沒肺的打斷思緒。
“倒也沒什麽大事。”
槐序走到窗邊,遙指北方,老板娘走過來跟著朝那邊看,沒看見人影,便聽見槐序說:“有人想見你,按照規矩,我讓人留在遠處等著,我先來問問你的口風。”
“若你想見他,我就把人帶過來,若是不想見,我就讓他回去。”
“這事,你有冤屈,所以不強求你。”
“是誰?”老板娘心裏已有名字。
“三山。”
槐序簡短的講了講三山和老鬼所說的兩個故事,又說:“現在倆人爭執不休,按照雲樓舊時的規矩,這樁舊事總該有個說法,隻能請你這個當事人來定奪。”
老板娘怔怔的看著窗外的長街,恰逢一陣海風卷進店內,幾縷碎發撲上雍容,美眸流轉間已有幾縷哀思,又現幾分苦恨,再過眼,唇角便揚起輕笑。
她說:“那老鬼說的不錯,我是個下賤的女人,靠著出賣身體來換取錢財,各種醃臢事都做過。”
“接近三山……全是我設的局,目的就是想要害他。”
“至於當夜,也確實是我故意去誣陷他,主動進他房裏廝打,讓父子反目成仇,自己於殘月白橋之處,投河脫身離去。”
“隻不過此事還有些內情。”
老板娘平靜的說:“那老鬼過去所做的生意,指的是拐賣孩童,放貸收債,還做一些明麵上不允許的皮肉生意——我,就是被他從家人身邊拐走賣掉的孩子。”
“當年我才六歲,就被他從家裏偷走賣掉,後來好不容易逃出來,卻已是殘花敗柳,又找不見當初的家人,成了野鬼孤魂。”
“我恨他,所以我去報複他。”
“您說,我該去見見那人的兒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