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仙帝粉的副作用與深夜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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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物堂柴房的火,在天黑前被撲滅了。
據說隻是虛驚一場,堆放幹燥柴草的角落不知怎的起了點悶煙,被及時發現,用水潑了幾下就滅了,連明火都沒躥起來。但這場小小的“火災”,還是成功地在封山令下本就緊繃的外門,又添了幾分人心惶惶。
林辰待在屋裏,耳朵卻支棱著,留意著外麵的動靜。起火、冒煙、救火、盤問……喧囂了小半個下午,直到暮色四合,才漸漸平息。他聽到王管事嚴厲訓斥負責看管柴房弟子的聲音,聽到內門師兄們低聲交談著什麽“排查仔細”、“別有用心”之類的話語,也聽到其他外門弟子帶著後怕和猜測的議論。
他心裏暗暗鬆了口氣。不管這火是意外還是人為,至少效果達到了——王管事和巡查弟子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短時間內應該沒空再來找他這個“袍子破了”的小雜役的麻煩。
危機暫時解除,饑餓感卻再次襲來。中午那個饅頭和一點菜湯,早就消化得一幹二淨。林辰摸了摸藏在草席下僅剩的小半個雜麵饅頭,又看了看牆角安靜的瓦罐。
小麻煩……還需要吃東西嗎?中午那指甲蓋大的一小塊,她吃得那麽勉強。現在……
他輕手輕腳地挪到瓦罐邊,掀開偽裝。罐子裏的小家夥依舊蜷縮著,呼吸平穩悠長,身上的月白微光穩定地流轉,甚至比中午看起來更加瑩潤了些。罐底那些晶瑩的粉末似乎又多了薄薄一層,散發著清冷微光。
她似乎……在沉睡中緩慢恢複?靠的是這種自我修複,還是……那些粉末?
林辰猶豫了一下,還是掰下比中午更小的一丁點饅頭,用指尖輕輕送到她嘴邊。小麻煩在睡夢中似乎有所感應,小巧的鼻子動了動,眉頭蹙起,腦袋往旁邊偏了偏,避開了那塊粗糙的食物。
看來是真的不需要,或者極度抗拒這種“低等”口糧。
林辰收回手,自己把那點饅頭屑吃了。幹巴巴的,噎人。他灌了幾口涼水,才勉強咽下去。
食物危機迫在眉睫。趙大虎的袍子要還,自己的新袍子還沒著落(上交破損袍子的期限隻有三天),而他和床底下的“小祖宗”都快斷糧了。
“得想辦法……”林辰揉著餓得發疼的胃部,目光再次落到罐底那些晶瑩粉末上。
這粉末似乎有微弱的療傷效果。如果……如果能收集一點,或許……能跟急需療傷藥的弟子換點吃的?外門弟子修煉、做任務,磕磕碰碰是常事,低階的“回春散”雖然不貴,但也需要貢獻點兌換。他這粉末效果不明,但看起來至少能止血收斂小傷口……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野草一樣瘋長。林辰知道這很冒險,粉末來曆不明,效果未知,拿出來交易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注意。但眼下,他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了。總不能真去偷去搶吧?那風險更大。
他找來一小片還算幹淨的、包過饅頭的粗布,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細木枝,將瓦罐底部那些晶瑩粉末,一點點刮到粗布上。粉末極其細微,收集起來很慢,而且一離開瓦罐底部,那種清冷微光就迅速黯淡下去,變成一種灰白色、不起眼的細塵。
費了半天勁,也隻收集了大概小半勺的量。
林辰看著粗布上這撮灰撲撲的粉末,心裏直打鼓。這玩意兒……真有人要麽?看起來跟香爐灰似的。
他正犯愁,肚子又傳來一陣響亮的咕嚕聲。饑餓和虛弱感一陣陣襲來。他看了看手裏那點粉末,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昨天攀岩留下的、已經結痂但依舊隱隱作痛的幾道擦傷。
“要不……自己先試試?”一個大膽(或者說餓昏頭)的想法冒了出來。
他撚起一小撮粉末,猶豫再三,還是輕輕撒在了手臂一處較深的傷口上。
粉末接觸皮膚的瞬間,一股比之前強烈得多的清涼感迅速蔓延開來,甚至帶著一絲輕微的刺痛。傷口周圍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濕潤、發紅,然後痂皮軟化、脫落,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瘙癢和麻脹感交替傳來,整個過程快得驚人,不過十幾息時間,那道傷口竟然已經愈合得隻剩下一條淡淡的紅痕!
“這效果……比回春散強多了!”林辰又驚又喜。回春散他也用過,對於這種皮肉傷,至少需要一兩天才能結痂愈合,哪有這麽快!
但驚喜過後,一種奇異的虛弱和燥熱感突然從愈合的傷口處升起,迅速傳遍全身。林辰感覺心跳莫名加快,腦袋有點發暈,四肢卻有些無力,口舌發幹,胃裏那種火燒火燎的饑餓感不但沒有緩解,反而更加強烈了!
“怎麽回事?”林辰扶著床沿站穩,感覺有點不對勁。這粉末似乎能加速傷口愈合,但代價是……急劇消耗身體本身的能量和氣血?
他連忙又灌了幾大口涼水,但那燥熱和虛弱感並未減輕。肚子裏傳來的饑餓感幾乎要把他吞噬。
他明白了。這粉末更像是一種高效的“催化劑”或者“能量轉化器”,強行調動他自身的生命力來修複傷口,導致身體瞬間虧空。對於他這種本就營養不良、靈力低微的身體來說,這種消耗尤為明顯。
“靠……這玩意兒不能亂用。”林辰苦笑。療傷是快,但用完了得立刻大補,否則可能傷沒要命,虛脫先要了命。他現在哪有條件“大補”?
他看著粗布上剩下的粉末,眼神複雜。這東西效果顯著,但副作用也大,而且來曆成謎。用來交易……風險更大了。誰知道別人用了會有什麽反應?萬一出點問題,追查起來,他絕對兜不住。
正思忖間,那股燥熱虛弱感越發明顯,林辰眼前甚至開始陣陣發黑。他連忙扶著牆,慢慢挪到床邊坐下,又拿起水壺猛灌了幾口,試圖壓下那種不適。
不行,必須立刻找點吃的!不然沒等被發現,自己先餓暈過去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外門夜晚有宵禁,弟子不得隨意走動,尤其是現在封山期間,巡查肯定更嚴。
“隻能等明天早上了……”林辰捂著咕咕叫的肚子,絕望地想。他後悔中午沒把那個饅頭全吃了,至少能多扛一會兒。
就在他被饑餓和虛弱折磨得昏昏沉沉時,牆角瓦罐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點極其輕微的“窸窣”聲。
林辰一個激靈,強打精神看過去。
隻見罐口虛掩的破布被頂開了一點點,一個小小的、銀紫色的腦袋探了出來。小麻煩醒了。
她似乎睡足了,幽紫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裏顯得格外清澈明亮,少了幾分之前的懵懂,多了些……好奇?她先是看了看林辰,然後目光落在他手裏拿著的水壺上,又看了看他蒼白冒汗的臉。
林辰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小麻煩沒有回答(可能還是不會說話),她從瓦罐裏輕盈地飄了出來——是的,飄了出來!小小的身體被一層淡淡的月白光暈托著,緩緩落到地上。她身上那件破碎的紗縷似乎自動貼合了一些,不再那麽淩亂,皮膚上那些淡金色的裂痕也似乎更淺淡了。
她走到林辰腳邊,仰起小臉,看著他,眉頭微微蹙著,似乎在思考什麽。
然後,她伸出小手,指了指林辰另一隻手裏還捏著的、包著粉末的粗布。
林辰一愣,下意識地把粗布遞過去一點。
小麻煩湊近,小巧的鼻子輕輕嗅了嗅那灰撲撲的粉末,眉頭皺得更緊了。她抬起頭,看著林辰,眼神裏清晰地傳達出一種“你吃了這個?”的疑問,以及……一絲淡淡的嫌棄和不滿?
接著,在林辰驚訝的目光中,她伸出食指,指尖冒出一丁點幾乎看不見的、月白色的星輝。她將那星輝輕輕點在林辰握著粗布的手腕上。
一股清涼舒爽、帶著勃勃生機的微弱暖流,瞬間從手腕流入,迅速驅散了林辰體內的燥熱和虛弱感。雖然饑餓感依舊存在,但那種頭暈眼花、四肢無力的感覺立刻減輕了大半!
林辰震驚地看著她:“你……你能……”
小麻煩做完這些,似乎消耗不小,身上的光暈黯淡了些,小小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但她沒理會林辰的震驚,而是又指向牆角瓦罐的方向,然後對著林辰,很慢、很認真地搖了搖頭,又指了指那粗布粉末,再次搖頭。
林辰看懂了。她在說:不要用那個罐子裏的粉末(療傷?),不好。以及,不要隨便用(吃?)奇怪的東西?
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這位迷你仙帝,似乎在恢複一點點……常識?或者說,本能?
小麻煩見他明白了,似乎鬆了口氣。她又看了看林辰依舊癟癟的肚子和蒼白的臉色,小小的臉上露出一絲猶豫。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林辰,然後,仿佛下了什麽決心,抬起小手,在自己另一隻手的指尖……輕輕一劃。
一點極其微小的、閃爍著淡金色光澤的“血珠”,從她指尖沁出,懸浮在空中。
那“血珠”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純粹而浩瀚的氣息,雖然隻有針尖大小,卻讓林辰瞬間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威壓!小屋裏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
小麻煩的臉色明顯白了一分。她控製著那滴“血珠”,緩緩飄到林辰麵前,然後用眼神示意他。
林辰驚呆了。這是……給他?吃下去?開什麽玩笑!這玩意兒一看就不是他現在這個層次能承受的!而且,取自己的血(或者類似本源的東西)給他?這對她肯定損耗極大!
他連忙擺手,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這個我不能要!你快收回去!你自己還需要恢複!”
小麻煩見他拒絕,眉頭蹙起,似乎有些不高興。她堅持舉著那滴“血珠”,又往前遞了遞,眼神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還有一絲……不耐煩?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
“篤篤篤。”
輕輕的、有節奏的敲門聲,突然在寂靜的夜晚響起。
林辰和小麻煩同時一驚!
小麻煩反應極快,瞬間收回那滴“血珠”,指尖的微小傷口眨眼愈合。她身上的月白光暈也迅速內斂,整個人化作一道微光,“嗖”地一下鑽回了牆角瓦罐裏,破布自動落下蓋好。
林辰的心髒差點跳出嗓子眼!這麽晚了,誰會來敲門?巡查弟子?王管事去而複返?還是……
他強壓下狂跳的心和渾身的冷汗,啞著嗓子問:“誰……誰啊?”
門外沉默了一下,傳來一個刻意壓低的、有些熟悉的聲音:“林師弟,是我。”
是趙大虎?
林辰稍微鬆了口氣,但又提起了心。趙大虎這麽晚來找他幹嘛?難道是發現袍子不對勁?還是……
他看了一眼恢複平靜的瓦罐,整理了一下表情,走過去拉開了門。
門外,趙大虎果然站在陰影裏,臉上帶著點不自然的神色,左右張望了一下,才閃身擠了進來,迅速關上門。
“大虎師兄?這麽晚了,有事?”林辰看著他,心裏打鼓。
趙大虎搓了搓手,臉上帶著點尷尬和急切,壓低聲音道:“林辰,那什麽……你下午……有沒有撿到什麽……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林辰心裏咯噔一下,麵上卻露出茫然,“沒有啊。我一下午都在屋裏……養傷。”他指了指自己還有些蒼白的臉(其實是餓的加剛才折騰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趙大虎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還帶著點不好意思,“就是……一點點,可能發光,或者有點涼涼的……粉末?或者小顆粒?”
林辰的心猛地一沉!
粉末?!趙大虎怎麽會知道粉末的事?!難道下午那火……或者巡查的時候,有人注意到了瓦罐的異常?還是……
他強迫自己鎮定,搖頭道:“粉末?什麽粉末?沒看見啊。師兄,到底怎麽回事?”
趙大虎撓撓頭,似乎難以啟齒,但最終還是咬牙道:“唉,我直說了吧!下午柴房那火,其實……其實是我弄出來的!”
“什麽?!”林辰這次是真的震驚了。
“我不是故意的!”趙大虎連忙擺手,臉上又是懊惱又是後怕,“我就是……就是修煉‘火彈術’一直不得要領,今天心裏煩躁,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想再試試……結果一個沒控製好,火星子濺到柴堆上了!我趕緊弄滅了,但還是冒了煙……”
原來火是他放的!林辰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這還不是最糟的!”趙大虎哭喪著臉,“我滅火的時候,不小心把懷裏的一個小玉瓶摔碎了!那裏麵……那裏麵是我上次做任務好不容易得的一點點‘寒玉髓粉’,是準備用來輔助修煉,平息火氣的!結果全灑在柴堆灰裏了!我偷偷扒拉了半天,隻找回一點點,剩下的不知道是燒了還是混在灰裏被清走了……”
寒玉髓粉?林辰心中一動。難道趙大虎說的粉末,指的是這個?不是小麻煩的那種?
“我剛才聽人說,王執事下午檢查的時候,好像在幾個弟子屋裏聞到點奇怪的清冷香氣,懷疑是不是有人私藏了什麽東西,或者有別的蹊蹺……我就怕,就怕我那‘寒玉髓粉’的氣息沒散幹淨,或者有殘留被人發現了,追查到我頭上……”趙大虎急得團團轉,“那東西雖然不算太珍貴,但也是宗門管製物資,私自攜帶練xifa術導致走火……我肯定要受重罰!說不定還會被趕去礦洞!”
原來如此!林辰恍然大悟。王管事下午在屋裏聞到“清冷香氣”?那很可能不是趙大虎的寒玉髓粉,而是……小麻煩的粉末或者她本身泄露的一絲氣息!隻不過王管事誤會了,以為是別的什麽違禁品或者異常。而趙大虎做賊心虛,以為是自己的寒玉髓粉露了餡,所以才深夜跑來,想看看有沒有“贓物”落在林辰這裏,或者探探口風。
想通了這點,林辰心裏反而鎮定了不少。他臉上露出同情和理解的表情:“原來是這樣……師兄,你也太不小心了。不過你放心,我這裏真的沒看到什麽粉末。我下午一直在屋裏,沒出去過。”
趙大虎仔細觀察林辰的表情,見他確實不像說謊,才稍微鬆了口氣,但依然愁眉苦臉:“那就好,那就好……可是,萬一王執事他們查起來……”
“查起來,你就一口咬定不知道。”林辰低聲道,“反正粉末都灑了、燒了,死無對證。隻要你自己不慌,他們找不到證據,也不能把你怎麽樣。現在封山查的是昨晚的大事,你這點小事,隻要不自己撞上去,他們未必有精力深究。”
趙大虎聽了,覺得有理,連連點頭:“對對對,你說得對!我不能自己先慌了!”他感激地拍了拍林辰的肩膀,“好兄弟!這次多謝了!那袍子你再多穿兩天,不著急還!”
送走了心神不寧的趙大虎,林辰關上門,背靠著門板,隻覺得一陣虛脫,比剛才餓得發暈時還要厲害。
今晚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趙大虎的意外“坦白”,雖然暫時解除了他對粉末來源的懷疑,但也帶來了新的信息:王管事確實注意到了“清冷香氣”!這說明小麻煩的存在,並非絕對隱秘。而且,趙大虎這個意外因素,也可能帶來變數。
他走到瓦罐邊,沒有掀開偽裝,隻是低聲說了一句:“剛才……謝謝。”
瓦罐裏靜悄悄的,沒有回應。
但林辰知道,她聽得見。
他看著手中粗布上那點灰撲撲的粉末,又想起小麻煩剛才製止他使用,甚至不惜割取自身本源(?)想幫他緩解副作用的舉動……
心情複雜難言。
這位失憶的、縮水的仙帝,似乎……並不像他一開始想象的那麽“麻煩”,或者說,不僅僅是“麻煩”。
她也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試圖“處理”眼下這個糟糕的局麵,包括他這個意外的“監護人”。
林辰歎了口氣,將粗布小心包好,藏了起來。這東西暫時不能用了,至少不能隨便用。
饑餓感依舊頑固地存在著,但經過小麻煩那一點星輝的緩解,已經不那麽難以忍受了。他躺回硬板床上,望著漆黑的屋頂,腦子裏亂糟糟的。
係統依舊死寂。
退休依舊渺茫。
食物依舊短缺。
危機依舊四伏。
但……似乎多了點什麽。
一點點微弱的、清冷的、屬於月華的光暈,悄悄從牆角瓦罐的縫隙裏流瀉出來,無聲地彌漫在狹小的陋室裏,驅散了部分黑暗,也似乎……驅散了一點深夜的寒冷和絕望。
林辰閉上眼睛,在饑餓和疲憊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夢中,他似乎聽到一個極其輕微、細弱,卻異常清晰的聲音,直接響在意識裏:
“……餓……去找……亮的……石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