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亂世初醒,複仇啟幕 第二十七章心燈微明

字數:3700   加入書籤

A+A-


    赤金與銀白交織的光輝緩緩沉降,如同巨大的、溫柔的穹頂,籠罩著寂靜的祭壇。那爆發性的能量衝擊已經過去,但水晶球依舊散發著恒定而柔和的光芒,與祭壇上流轉的銀白符文交相輝映,將這一隅死寂之地映照得如同古老神殿的內庭,竟有幾分神聖的暖意。
    沈千凰癱坐在祭壇冰冷的邊緣,背靠著粗糙的石壁,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左肩的傷口火燒火燎,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出鑽心的痛楚,而體內那兩股劇毒的廝殺並未停歇,隻是在那浩瀚光明的映照下,似乎被某種更宏大的力量壓製、隔絕,變得遙遠而沉悶,成了意識深處持續不斷的、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
    但此刻,另一種更迫切的擔憂壓過了身體的痛苦。她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掙紮著向她靠近的同伴,又望向遠處那悄無聲息、被碎石半掩的阿月。
    “別動……我……我去看看阿月……”幸存的同伴,一個名叫林嵐的年輕姑娘,臉色慘白,嘴角還帶著血絲,胸口衣衫破碎,露出一片焦黑的灼痕,那是被玄甲衛煞氣所傷。她強撐著,一步步挪向阿月倒下的地方。
    沈千凰喉嚨幹澀,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試著凝聚一絲靈力,想催動玉佩幫忙,但體內空空如也,連那兩股劇毒的力量都顯得“沉寂”了許多,不知是被消耗殆盡,還是被祭壇的光明壓製。玉佩靜靜躺在手心,溫潤微涼,再無異象,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一幕隻是幻夢。
    時間在寂靜中緩慢流淌,每一息都格外漫長。林嵐終於挪到阿月身邊,顫抖著手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頸側,臉上露出悲喜交加的複雜神情,回頭對著沈千凰,用盡全力喊道:“還……還有氣!很微弱,但還活著!”
    沈千凰緊繃的心弦微微一鬆,一口濁氣吐出,卻牽動了胸腹間的傷勢,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血沫染紅了胸前的衣襟。活著就好……隻要還活著,就有希望。可眼下,她們三個,一個重傷瀕死,一個戰力大損,自己更是油盡燈枯、身中奇毒,被困在這詭異的幽墟深處,與外界隔絕。希望,又在哪裏?
    她目光重新落向祭壇中央的水晶球。是它,還有那從玉佩中飛出的神秘女子身影,救了她們,或者說,至少暫時擊退了玄甲衛。但它究竟是什麽?與玉佩有何關聯?與這幽墟,與自己,又有什麽關係?為何玄甲衛稱其為“墟核”,並如此渴望得到?而那道女子身影,是玉佩的“靈”,還是……某個存在的殘念?
    疑問如同潮水般湧來,卻找不到任何答案。她甚至沒有力氣去仔細探究。眼下最現實的困境是——她們如何離開?阿月的傷怎麽辦?自己體內這隨時可能爆發的劇毒,又當如何?
    就在她心念紛亂,幾乎要被絕望和無力感再次淹沒時,祭壇中央,那光華流轉的水晶球,忽然輕輕一顫。
    不是能量爆發的震動,更像是一種……蘇醒後的、帶著某種靈性的、溫和的脈動。
    緊接著,一道比之前柔和許多、細若遊絲的赤金色光線,自水晶球中緩緩飄出,並非射向沈千凰,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輕盈地、蜿蜒地,飄向了不遠處倒在地上的阿月。
    光線在阿月身體上方盤旋一周,似乎在確認什麽,然後輕柔地落下,融入她胸口的焦黑傷處。
    奇跡發生了。
    那散發著不祥黑氣的、被煞氣侵蝕的傷口,在赤金光線融入後,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停止了惡化,黑氣絲絲縷縷地被逼出、淨化,傷口邊緣開始泛出淡淡的、充滿生機的粉色,微弱的、斷斷續續的呼吸也變得平穩了一些。
    林嵐驚喜地低呼一聲,下意識地想去觸碰那光線,卻又敬畏地停住。
    那光線似乎完成了初步的“治療”,又從阿月身上飄起,分出一縷更加纖細的光絲,飄向林嵐。林嵐有些惶恐,但感受到光絲中傳遞出的純粹、溫和、毫無惡意的能量,她沒有躲避。光絲融入她胸前的傷處,帶來一陣清涼舒適的感覺,灼痛迅速減輕,傷口也開始緩緩愈合。
    做完這些,那道赤金色的光線似乎黯淡了少許,但它並未回歸水晶球,而是轉向了沈千凰。
    沈千凰心中一緊,不知是福是禍。但她此刻已無力反抗,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光線飄到自己麵前,輕柔地環繞一周,似乎在探查她的狀況。當光線掠過她左肩傷口、以及她心口位置時,明顯停頓了片刻,光芒也微微波動,仿佛感受到了她體內那兩股糾纏不休的劇毒力量,以及那毒力對峙之下,幾乎被掏空、瀕臨崩潰的軀體。
    光線沒有像治療阿月和林嵐那樣直接融入她的傷口。它似乎在猶豫,在權衡。最終,它緩緩下沉,落在了沈千凰攤開的、握著玉佩的手掌上。
    溫潤的觸感從玉佩和光線接觸的地方傳來,一股微弱但極其精純、帶著安撫與滋養意味的暖流,順著她的手臂緩緩滲入體內。這暖流並不去衝擊或消解那兩股劇毒,而是如同最細潤的春雨,悄無聲息地滋養著她幹涸的經脈,溫潤著她受損的內腑,安撫著她因劇痛和過度消耗而瀕臨碎裂的意識。
    這不是治愈,更像是一種……維係。維係她這具殘破軀殼不至於立刻崩潰,維係她最後一線生機不滅。
    同時,一股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帶著古老滄桑氣息的意念,隨著這股暖流,一起流入了沈千凰混亂不堪的識海。那不是清晰的語言或畫麵,更像是一些破碎的、模糊的、情感的片段——
    有溫暖的、帶著草木清香的擁抱(是誰?);有悲傷的、仿佛永別的回眸(看向何處?);有決絕的、投身於無盡光芒的背影(去往何方?);最後,是漫長、孤寂、冰冷的守望與等待(等待什麽?)……以及,一種深切的、仿佛源自血脈的守護與……眷戀?
    這眷戀,似乎並非針對此刻的沈千凰,而是通過她,通過她手中的玉佩,遙寄向某個早已消逝在時光長河中的身影。
    沈千凰的意識在這暖流與破碎意念的包裹下,如同漂泊已久的孤舟,終於觸碰到了堅實的、溫暖的岸邊。無盡的疲憊與痛苦依舊存在,但那股支撐著她、不讓她徹底沉淪的暖意,讓她終於有了一絲喘息之機。她甚至能感覺到,體內那兩股劇毒的肆虐,似乎也因這外來溫和力量的介入,而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短暫的凝滯。
    光線完成了它的“饋贈”,變得更加黯淡,幾乎微不可察。它戀戀不舍地、輕柔地拂過沈千凰手中玉佩的表麵,然後如同完成了最後的使命,化作點點細碎的光塵,飄散在空氣中,緩緩回歸了水晶球。
    水晶球的光芒,似乎也因此微微黯淡了一絲,但依舊堅定地亮著,如同這幽墟黑暗中,唯一一盞不滅的孤燈。
    沈千凰緩緩閉上眼睛,一滴滾燙的淚水,沿著她沾染了血汙和塵土的臉頰滑落。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那陌生卻又莫名熟悉的暖意,因為那破碎意念中傳遞出的悲傷與守護,更因為在這絕境之中,這突如其來、不求回報的、微弱卻真實的“援手”。
    她不知道這水晶球是什麽,不知道那女子身影是誰,不知道這一切的背後是怎樣的因果糾纏。但此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絲……“善”意。哪怕這“善”意可能源於萬古前的某個約定,某個執念,或僅僅是某種規則的餘響,對她而言,也足夠了。
    這縷光,這絲暖,這盞不滅的“心燈”,在這無盡的黑暗與痛苦中,為她,也為她的同伴,撐開了一小片暫時的、安全的港灣。
    她必須活下去。帶著這絲暖意,這份守護,這份或許早已被遺忘、卻依舊在閃耀的“心燈”微光,活下去。
    哪怕,前路依舊漫漫,荊棘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