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2章,暗流與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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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醉月樓的三日,沈千凰過得異常忙碌而低調。
    對外,她依舊是那位因“身體不適”而暫不見客的花魁“青凰姑娘”,謝絕了一切訪客與邀約,連醉月樓內日常的晨會也借故推脫。這反而更坐實了她“體弱”與“受相府貴客賞識後需靜養”的傳言,樓內眾人對她愈發恭敬,不敢輕易打擾。
    對內,她利用這寶貴的時間,做了幾件緊要之事。
    首要便是療傷。幽墟之行留下的不僅是外傷,更有強行引動墟核之力對經脈造成的隱傷。那日從相府歸來後,她便開始定時服用從幽墟石室帶出的高品質回春丹,輔以自身緩慢運轉靈力調息。三日下來,外傷已無大礙,內息也平穩了許多,但經脈的暗傷與左肩雙毒的隱患,非朝夕可愈,需得徐徐圖之。她隱約感到,墟核之力與雙毒、玉佩之間形成的微妙平衡,似乎對傷勢恢複有某種不為人知的助益,但這感覺玄而又玄,難以把握。
    其次,便是梳理情報。她通過自己的秘密渠道,不動聲色地收集著與“幽”字令牌、城南棲霞亭,以及近期京城內與“幽”、“墟”、“古物”等關鍵詞相關的信息。可惜,收獲寥寥。“幽”字令牌的線索幾乎沒有,棲霞亭那邊,眼線回報說近幾日並無異常,隻是偶爾有文人墨客或普通遊人前往。京城黑市關於“古遺跡”的收購懸賞仍在,但價格更高,要求也更模糊。至於李晏父子那邊,表麵風平浪靜,但沈千凰安插在相府外圍的極隱秘眼線回報,李晏似乎暗中加派了人手,在不動聲色地複核她那套關於“隱世家族、家道中落、北上尋親、遭遇強人”的說辭細節。老狐狸果然未曾完全放心。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準備棲霞亭之約。她仔細推演了各種可能:對方是敵是友?是單獨赴約還是設下埋伏?目的究竟是玉佩、是她本身、還是與幽墟相關的秘密?她準備了數種應對方案,從見麵時的言語試探,到遭遇突發狀況的脫身路線,甚至包括最壞情況下,如何利用醉月樓背景和剛剛建立的、脆弱的相府聯係來自保或施壓。那枚“幽”字令牌被她貼身藏好,鳳紋玉佩更是從不離身。她還特意準備了幾樣不起眼但或許能派上用場的小物件:改良過的強效蒙汗藥粉、淬了麻藥的銀針、可短暫幹擾低階修士感知的簡易陣盤材料,以及——一把被她藏在特製束腰內、薄如蟬翼卻鋒利無比的短刃。
    三日之期,轉瞬即至。
    第四日傍晚,沈千凰換上了一身便於行動的素色勁裝,外罩一件帶兜帽的深灰色披風。她將青絲簡單束起,臉上略作易容,遮掩了過於出眾的容貌,隻留下一雙沉靜的眼眸。酉時將近,她避開樓內眾人,從後門悄然離開,身影很快沒入京城傍晚漸起的暮色與人流之中。
    城南棲霞亭,位於城郊一座名為“棲霞嶺”的小山丘上。時值深秋,山道上鋪滿了金紅與褐黃的落葉,在夕陽餘暉下確有幾分“棲霞”的意境。隻是越往高處,遊人越是稀少,待到亭子在望時,四周已是一片寂靜,唯有秋風穿過林梢的嗚咽聲。
    沈千凰並未直接走向亭子,而是在距離亭子數十丈外的一處茂密灌木後隱住身形,屏息凝神,仔細觀察。
    亭中無人。
    她耐心等待了約一刻鍾,天色又暗了幾分,夕陽隻剩最後一抹餘暉掛在天邊。四周除了風聲,依舊沒有任何異動。
    就在她暗自疑惑,懷疑是否對方改變了主意,或是自己判斷有誤時——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亭子的一角。
    正是那日醉月樓中留下令牌的中年文士。他依舊是一身普通的文士衫,麵容平凡,右手拇指上戴著的鐵灰色扳指,在暮色中泛著冷硬的光澤。他負手而立,目光似乎投向遠山最後一抹殘紅,又似乎空無一物,周身散發著一種與周圍秋景格格不入的淡漠與寒意。
    沈千凰心中微凜。此人出現得毫無征兆,若非她一直全神貫注,幾乎要錯過。這份隱匿與身法,絕非尋常武夫或低階修士所能擁有。她按捺住立刻現身的衝動,又靜靜觀察了片刻,確認亭子周圍乃至視線可及的範圍內,並無其他埋伏的氣息,這才深吸一口氣,從藏身處走出,步履平穩地朝亭子走去。
    她的腳步聲不輕不重,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山道上顯得格外清晰。
    亭中的中年文士似乎對她的到來毫無所覺,直到沈千凰走到亭外石階下,他才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沈千凰身上。
    那目光,果然如同丫鬟所描述的,很“冷”。不是殺意凜然的冷,而是一種近乎漠然的、缺乏溫度的審視,仿佛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物品,或是一個需要評估價值的“目標”。
    “你來了。”中年文士開口,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情緒。
    “閣下相邀,不敢不來。”沈千凰停下腳步,微微頷首,語氣不卑不亢,“不知閣下口中的‘故人’,所指為何?小女子似乎並不記得與閣下有舊。”
    中年文士沒有直接回答,他伸出手,掌心向上。那枚黑色的“幽”字令牌,正靜靜躺在他手中。
    “認得此物?”他問。
    沈千凰目光掃過令牌,麵色平靜:“三日前,醉月樓中,是閣下留下此物與口信。”
    “我是問,你可‘認得’此物?”中年文士重複了一遍,強調了“認得”二字,目光如實質般落在沈千凰臉上,不放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沈千凰心念電轉。對方顯然是在試探她是否知曉這令牌的來曆或意義。承認“認得”可能帶來不可測的風險,但完全否認,或許也會讓對方失去興趣,甚至可能觸發敵意。
    “此物材質特殊,紋路古樸,‘幽’字更是別有韻味,”沈千凰斟酌著詞句,緩緩道,“小女子見識淺薄,不敢妄言‘認得’,但覺得……此物似有不凡之處,與尋常信物不同。”她將問題拋回,同時隱含了“我能感覺到此物特殊”的意思。
    中年文士眼中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光芒,但表情依舊淡漠。他沒有追問,而是收起了令牌,話鋒忽然一轉:“三日前,相府靜思齋,李晏與你談了些什麽?”
    沈千凰心頭一震。對方竟然知道她去過相府,甚至知道具體地點是靜思齋!這監視,或者說情報能力,非同小可。是相府有對方的人?還是一路跟蹤她而不被她察覺?無論哪種,都說明對方勢力深不可測。
    “相爺仁厚,感念小女子曾對李公子有援手之誼,故而召見,略表謝意,並囑我在京中若遇難處,可去尋他。”沈千凰將當日對外的說辭複述了一遍,真假摻半。
    “援手之誼?”中年文士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扯動了一下,像是嘲諷,又像是不以為然,“能得李晏一句‘可去尋他’,你這‘援手’,分量不輕。不過,李晏此人,老謀深算,無利不往。他看中的,恐怕不止是你的‘援手’吧?”
    沈千凰沉默。對方對李晏的評價一針見血,也再次印證了其情報的準確與眼光的毒辣。在他麵前,過多掩飾或許適得其反。
    “相爺心思,非小女子所能揣度。”她選擇了一個中性的回答。
    中年文士似乎並不意外她的謹慎,也不再追問李晏之事。他向前邁了一步,走出亭子的陰影,暮色將他平凡的麵容映得半明半暗。
    “你對‘幽墟’,知道多少?”他忽然問出一個石破天驚的問題。
    沈千凰心中警鈴大作,但臉上依舊竭力維持著平靜,甚至適當地露出了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與茫然:“幽墟?閣下是指……某種古跡秘境?小女子孤陋寡聞,未曾聽聞。”
    中年文士緊緊盯著她的眼睛,那冰冷的視線仿佛要穿透她的偽裝,直抵靈魂深處。沈千凰暗自運轉心法,保持靈台清明,眼神清澈中帶著疑惑,不閃不避。
    片刻,中年文士收回目光,語氣依舊平淡:“不知道麽……也罷。”他頓了頓,仿佛在斟酌詞句,然後才緩緩道,“我此番尋你,是受人之托,也是依規行事。你身上,有一物,與我等追尋的某個‘標記’有所感應。三日前在醉月樓,那感應雖弱,卻瞞不過我。”
    沈千凰背心瞬間沁出一層冷汗。他果然是為了玉佩而來!而且,他口中的“感應”、“標記”、“依規行事”,聽起來像是一個有嚴密組織和特定目標的勢力。是敵?是友?還是……另有目的?
    “閣下所言,小女子不甚明了。”沈千凰穩住心神,決定以不變應萬變,“我身上並無甚奇特之物,不過是些尋常首飾釵環。”
    “是否尋常,你心中有數。”中年文士似乎並不急於逼迫,反而後退了半步,重新拉開了距離,“今日見你,一為確認,二為傳話。”
    “傳話?”
    “不錯。”中年文士從懷中取出一枚與之前那枚樣式相同、但略微小一圈的黑色令牌,屈指一彈,令牌便平穩地飛向沈千凰。“此乃‘幽閣’接引令。持此令,於每月十五子時,至西市‘忘塵茶樓’後巷第三棵槐樹下,自有人接引你前往‘幽閣’。”
    沈千凰接住令牌,入手冰涼。“幽閣?”她重複道,心中快速搜索記憶,卻毫無印象。
    “一個買賣消息、也接些特別委托的地方。”中年文士言簡意賅,“你身上那物,既與‘標記’有關,或許將來,你會需要‘幽閣’的幫助,或者,‘幽閣’也需要你的幫助。當然,去與不去,由你。”
    他說完,竟不再多言,轉身便欲離開。
    “等等!”沈千凰忍不住開口,“閣下到底是誰?又受何人所托?這‘標記’又是何意?”
    中年文士腳步微頓,側過半張臉,暮色中他的輪廓有些模糊。
    “我是誰,不重要。至於托付之人……”他頓了頓,聲音裏似乎有了一絲極淡的、難以形容的複雜意味,“或許,是一位與你有些淵源的‘故人’。時機到了,你自會知曉。記住,每月十五,子時。”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青煙般消散在漸濃的夜色中,仿佛從未出現過,隻餘下山風穿亭而過的嗚咽,以及沈千凰手中那枚冰涼的黑色小令。
    沈千凰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掌心的令牌傳來絲絲涼意,仿佛在提醒她剛才的一切並非幻覺。
    幽閣?買賣消息、特別委托?與玉佩感應的“標記”?一位“有些淵源”的故人?
    信息雜亂而模糊,卻字字千鈞。對方顯然知道得比她多得多,卻偏偏語焉不詳,留下一個似是而非的“幽閣”線索和“每月十五”的約定,便飄然離去。
    這是一種更高明的試探,還是一種另類的“邀請”?
    沈千凰握緊令牌,望向中年文士消失的方向,眸色深如寒潭。
    山風漸急,卷起漫天落葉。遠處,京城的方向,萬家燈火次第亮起,匯成一片朦朧的光海,溫暖而遙遠。
    而她,立於這昏暗寂靜的山亭外,手中握著未知的令牌,心中盤踞著更多的謎團。前路,似乎清晰了一些,又似乎,陷入了更深的迷霧。
    但她知道,自己沒有退路。
    將令牌小心收起,沈千凰最後看了一眼暮色中的棲霞亭,轉身,沿著來路,一步步走下山去。披風的下擺掃過枯葉,發出簌簌的輕響,很快便被更猛烈的風聲吞
    【下一章預告:帶著“幽閣”令牌與滿腹疑雲,沈千凰回到醉月樓。李晏那邊的暗中調查會有何結果?“幽閣”究竟是何方勢力?每月十五之約,是福是禍?而京城的夜晚,似乎也並不平靜,新的波瀾正在暗中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