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灰市巷的血色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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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霧貼著地麵慢慢飄過來的時候,牧燃正把那片燒過的紙屑塞進懷裏。那紙輕得好像風一吹就沒了,可他連看都沒再看一眼。昨晚屋頂炸開的巨響還在耳邊回蕩,妹妹掌心裏滲出的金色血跡、空中旋轉的灰燼符號,還有那句鑽進腦子裏的低語——他全記得,一件都沒忘。
    但現在,不能回頭,也不能停。
    他踩著裂穀間的小石子往前走,右肩的傷口已經結了一層黑痂,稍微走得快一點,皮肉就被扯得生疼。袖子裏藏著的刀片被手心的汗打濕了,滑了一下,他立刻攥得更緊。
    今天的灰市比前兩天熱鬧多了。拾灰的人擠在窄窄的巷子兩邊,有的蹲在地上翻灰堆,有的靠牆邊換東西,半塊鏽鐵、一段麻繩都能拿來交易。空氣裏一股悶悶的腐味,還夾著說不清從哪飄來的焦臭。牧燃低著頭往前走,眼睛悄悄掃過每一張臉,最後停在巷子最裏麵那棟塌了半邊的木樓二樓。
    窗邊站著一個人,鬥篷垂到腰上,腰側掛著一塊銅牌,輕輕晃著。
    是攤主。
    他就那麽站著,像是早就等著他來。
    牧燃沒急著上去。他在街口站住,從懷裏摸出那個空陶瓶的碎片,指尖輕輕擦過底部夾層殘留的焦痕。三個字還是清清楚楚:“別信我。”字寫得歪歪扭扭,像是寫的人特別著急,生怕被人發現。
    他收起碎片,剛想抬腳,身後傳來腳步聲。
    不是一個人。
    是三個。
    還沒等他拔刀,一股壓迫感就壓上了背。他沒回頭,隻是肩膀微微一沉,腳步慢了半拍。
    “東西交出來。”左邊那人聲音沙啞,“你藏不住。”
    牧燃繼續走,像沒聽見。
    右邊那人猛地跨步攔在他麵前,臉上有一道舊疤:“少裝了!昨天你撞翻屠九,搶了精灰,現在還想進灰市?”
    這下,他才停下。
    “我不是搶。”他的聲音幹巴巴的,像石頭磨地,“我是換的。”
    “換?”後麵那人冷笑,“那你袋子裏的灰呢?拿出來看看。”
    牧燃慢慢抬起手,把空麻布袋倒過來抖了兩下。什麽都沒有,隻有幾縷灰渣從破口漏出來,落在地上。
    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
    “耍我們?”拿刀的那個逼近一步,“你以為灰市是你家後院?拿了好處就想走人?”
    牧燃往後退了半步,腳跟碰到了路邊的木桶。桶晃了一下,發出一聲悶響。
    “我沒拿好處。”他說,“藥我用了,人還活著。你們要的精灰,早就在換藥的時候給出去了。”
    “給了誰?”疤臉男吼道。
    “你們的頭兒。”牧燃直直地看著他,“屠九。”
    三人同時愣住。
    “你胡說!”左邊那人喊起來,“屠九昨夜回來就瘋了!手爛了一半,一直喊‘火在燒’!”
    牧燃心裏一震。
    他想起昨晚離開時,屠九被鎖鏈綁著的樣子。那時他隻顧著拿藥,根本沒注意對方的手有沒有傷。可現在聽來,那傷……絕不簡單。
    “你們碰過那灰?”他問。
    “當然!”右邊那人揚起手臂,“我們替他收尾,自然要分一份!”
    話音剛落,牧燃突然發力,肩膀狠狠撞向身後的灰漿桶。
    木桶翻倒,黑綠色的液體潑了出來,濺到最近那人的衣服上。布料立刻冒煙,嗤啦作響,邊緣卷曲發黑,像是被看不見的東西啃掉了一樣,迅速爛開。
    那人慘叫一聲,慌忙拍打,可液體已經滲進皮膚,整條胳膊開始發青發紫。
    “怎麽回事!”疤臉男嚇得後退兩步,刀尖指著牧燃,“你設的局?”
    牧燃沒回答。他盯著地上流淌的液體,順著地縫一點點擴散。顏色不對,味道也不對——這不是普通的灰漿,更像是某種熬出來的毒水。
    巷子裏的人開始往後退,沒人敢上前幫忙。隻有二樓窗後,攤主靠著牆站著,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蠢貨。”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楚地傳進每個人耳朵,“那是摻了淵闕底渣的假灰。沾上了,三天內會從手指頭開始爛,一路爛到心口。”
    一下子,整個巷子都安靜了。
    三個襲擊者僵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沾了液體的手,臉色全變了。
    “你說什麽?”疤臉男聲音都在抖。
    “我說,你們拿命換的東西,根本不是精灰。”攤主語氣平靜,“是餌。專釣你們這種敢動拾灰者的廢物。”
    牧燃緩緩後退一步,背靠上另一麵牆。
    他懂了。這場圍堵,不隻是為了搶東西。他們是被推出來的,是試探他的棋子。而躲在背後的人,隻想看他怎麽反應。
    “誰讓你們來的?”他忽然開口,盯著疤臉男,“誰指使你們找我?”
    那人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可眼神一閃——偷偷往二樓的方向瞟了一眼。
    牧燃明白了。
    他不再多問,腳下用力一蹬,轉身就往窄巷深處跑。身後怒吼響起,有人追上來,可那兩人剛邁出一步,就被同伴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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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追!手上的東西還在燒!”
    混亂隻持續了幾秒。
    牧燃穿過幾條岔路,拐進一條堆滿廢料的死胡同,靠牆喘氣。右臂內側突然一陣刺癢,像是有蟲子順著血管往上爬。他撩起袖子一看,皮膚上已經出現幾道細線,邊緣發黑,還在慢慢蔓延。
    毒沾上了。
    他咬牙,從懷裏抽出那片鋒利的陶片,對著發黑的地方劃下去。
    皮肉裂開,血混著灰渣流出來,滴在腳邊的石頭上,發出輕微的“滋”聲。疼得他額頭全是冷汗,可手穩得很。他知道,要是讓毒素再往裏走,這條胳膊就廢了。
    連刮三刀,直到露出底下泛白的肉,他才撕下一塊還算幹淨的布包紮。布一纏緊,整條手臂就像被火鉗夾住,疼得眼前發黑。
    但他站住了。
    抬頭看向灰市出口。
    那邊通向廢棄礦洞,再過去就是沒人敢去的深穀。他不能回去,至少現在不能。妹妹還在那裏,他不能把毒帶回去。
    他扶著牆走出胡同,腳步有點虛。
    經過那棟木樓時,二樓的窗戶悄悄開了一條縫。
    “你以為跑了就沒事了?”攤主的聲音從上麵落下,“你已經看了不該看的東西。他們不會讓你活著走出這片裂穀。”
    牧燃沒停下。
    “那你呢?”他頭也不回地問,“你是幫他們的,還是來看熱鬧的?”
    窗後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一聲輕笑。
    “我?”攤主說,“我隻是個賣藥的。”
    話音落下,窗戶關上了。
    牧燃繼續往前走。風從背後吹來,帶著灰味和腐臭。右臂的痛越來越清楚,像一根燒紅的針紮進骨頭。他握緊陶片,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
    走到礦洞口,他停下,回頭看了一眼灰市。
    人來人往,吵吵嚷嚷。可他知道,剛才的事不會就這麽結束。那些灰漿、那些毒水,還有攤主說的“他們”——沒有一件是巧合。
    他轉身走進礦洞的陰影裏,左手忽然抽搐了一下。
    掌心原本好好的皮膚,裂開一道小縫,一粒灰渣掉了出來,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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