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6章 調研做得挺全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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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半夜的,薑黎偷摸的回家,洗漱完畢躺上床時,她的心情還是無法平息。
    如果說,剛剛對宋之言所說的話是完全無動於衷,那是不可能的。
    若要重新在一起,那需要很大的勇氣。
    至少此時此刻,她沒有孤注一擲的氣魄去豪賭這份感情。
    快兩點了,她又因為宋之言,失眠了。
    她煩躁地把臉埋進枕頭裏,不斷給自己洗腦:
    別想了,睡覺,快睡覺。
    第二天一早,她再次以和許之珩出去玩的借口,獲得黎女士的信任,直奔自己的工作室。
    她在集中精神認真工作的同時,注意力總是不由自主地被一旁一部黑色手機所牽引。
    昨晚,麵對自己最後拋出的問題,他沒有立刻回答,沉默地看了眼腕表,讓她早點回家休息。
    在她轉身時,他拉住她。
    從口袋裏掏出這部手機,放在她手心裏。
    說句讓她回家看看,密碼她知道。
    今早出門時,她鬼使神差地將手機一並帶來了。
    即使充滿好奇,她始終沒有打開查看其中的內容。
    而自己就像被這手機施了魔法,不斷吸引著她的目光。
    在反複被其分散注意力後,薑黎終於不耐煩地拿起手機,隨手將其扔進貨架的一個抽屜裏。
    眼不見為淨。
    連續兩天,宋之言都沒有出現在律所。
    聽說是出差了。
    她暗自鬆了口氣。
    她還沒想好該如何麵對他,見麵了,隻會讓兩個更加尷尬。
    快下班時,金磊從外麵匆匆回來,經過前台時,敲了敲薑黎的桌麵:“宋律的辦公桌的抽屜裏有一份‘安雅公司的法律合作’,你找出來掃描發給他。”
    看他火燒眉毛的樣子,薑黎不敢耽擱,小跑著進了宋之言的辦公室。
    他的辦公桌下有三個抽屜,她一時竟不知該從何找起。
    剛剛應該問清楚的,現在隻能一層一層地翻找了。
    她拉開第一層抽屜,裏麵整齊地擺放著幾份文件,但並無金磊所提及的文件名。
    接著,她拉開第二個抽屜,映入眼簾的並非文件,而是一個巴掌大的紅色絲絨正方形盒子。
    這個盒子她再熟悉不過了。
    上麵還有她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個“薑”字。
    回憶將她穿回那個炎熱的六月,那是她二十歲生日。
    宋之言特意騰出時間,在他們租住的小公寓裏,為她慶祝生日。
    吹蠟燭許願時,薑黎並未急於許願,而是拿出這個盒子遞給宋之言。
    他又驚又喜:“什麽東西?”
    薑黎用眼神示意他打開。
    他依言。
    裏麵是一枚手工製作的戒指、一對耳環和一條項鏈。
    那時的她,已經對這些小飾品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於是在網上購買金屬材料和配飾,自己一點點手工做出來的。
    宋之言看著盒子裏的東西,又抬頭看向她,一臉不解。
    薑黎拿過盒子,指尖拂過每一件飾品:“都說嫁娶要三金,這是我親手做的。”
    “等到兩年後我生日,也就是我大學畢業時,我就拿三金來娶你。”她重新把盒子塞回他手裏,雙手肘撐在盒子上,貼近他的臉龐,“這是我提前給你的聘禮。”
    她雙眼彎成一個月亮,滿心期待:“可以嗎?”
    那天,宋之言被這份禮物感動得一塌糊塗。
    然而,兩年後的那個六月,他們卻沒有迎來他們的畢業的婚禮。
    這是她當年送的‘三金’吧?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一直保留著?
    薑黎微顫的指尖觸碰到盒子的瞬間又縮了回來。
    她想碰又不敢碰,生怕這一切隻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心中的猶豫終究未能抵擋住本能的衝動,她緩緩打開了盒子。
    真的是當年她送的禮物!
    他是一直保留著,是要自己去實現當年的諾言嗎?
    她咬住下唇,鼻尖一陣酸楚。
    “薑黎,找到了嗎?”
    金磊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將她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還、還在找。”
    她拉開最底層的抽屜。
    最上麵躺的,正是那份印著“安雅公司”字樣的文件。
    郵件發送成功,剛好到下班時間,薑黎急切地奔向工作室。
    一進門,她連燈都來不及開全,就將手提包隨手甩在沙發上,徑直衝到那排貨架前,開始翻找那個被她“流放”的黑色手機。
    找了幾個抽屜沒找到,讓她的心又焦灼幾分。
    一番仔細搜尋後,她才終於找到。
    點亮手機屏幕,係統提示需要密碼驗證。
    薑黎心裏清楚,密碼就是自己的生日。
    自兩人確定戀愛關係的第一天起,她便霸氣十足地要求宋之言把他所有密碼都改成自己的生日。
    以此宣示主權。
    宋之言是真寵她,一一照做。
    屏幕解鎖,主界麵異常簡潔。
    係統軟件被他放到一個文件夾裏移到角落。
    空蕩蕩的屏幕中央,孤零零地躺著QQ標圖。
    那是宋之言的。
    一個從未更新過動態的僵屍號。
    薑黎隱隱有種預感,他或許就是想讓自己看到這個QQ號。
    猶豫片刻,她點開QQ,好友列表同樣簡短得可憐。
    薑黎曾笑著問宋之言,既然不用為什麽還要加人?
    那時他有點無奈地解釋,大學之前,他幾乎沒有社交軟件,為了方便日後聯係,班長硬是幫他申請了這個賬號,還替他逐一通過同學們的邀請。
    既然如此,薑黎立刻提議,以後這個賬號就用來記錄他們專屬的點點滴滴。
    記憶回籠,她手指發緊,點開塵封已久的QQ空間。
    令她意外的是,最新一條動態竟是在他醉酒後兩人不歡而散的那天發布的。
    【隻有意識不清醒的時候,才能不顧一切地靠近她】
    短短幾個字,即便隔著屏幕,薑黎也能感受到天之驕子內心深處的卑微。
    她繼續往下滑。
    宋之言幾乎每隔幾天或者十幾天就會發一條動態。
    且每一條都與她有關。
    當她翻到最近兩年的動態,淚水不禁在眼眶裏打轉。
    心口被堵得發慌,她直接按滅手機屏幕,將手機反扣在桌麵上。
    仰起頭,不停地眨著眼睛,試圖將眼眶裏的淚水逼回去。
    她竟不知道,他這些年是這樣過的。
    宋之言是兩天後出現在律所,出差日程緊湊,他臉上露出肉眼可見的疲憊之色。
    他路過前台時,兩人隔空對視一眼,薑黎沒來由地一陣心虛,慌亂垂下頭。
    自從那天看了他的動態後,薑黎的心境悄然發生了變化。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不能再用之前對待他僵硬的語氣,避而不見的態度。
    她內心糾結、不安、後悔,還有交織著更深的惶恐。
    整個下午,她有些心神不寧,格外留意他辦公室的動靜。
    什麽都沒有。
    下班時間一到,她立刻收拾自己的東西,逃似地離開律所。
    夏日的黃昏依舊炎熱難耐。
    她沒有選擇去涼爽卻擁擠不堪的地鐵,而是獨自走向了公交車站台。呆呆地望著來來往往的公交車,眼神空洞無神。
    直到一陣尖銳的鳴笛聲將她驚醒。
    那是開往她家的公交車,她慌忙上車,掃碼付款後徑直走向最後一排的空位坐下。
    一坐下,她習慣性地將頭轉向窗外,眼神再次渙散,遙望遠方。
    公交車緩緩啟動,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拍打車門聲叫停。
    男人上車後,主動向司機示意道歉,隨後往車廂內掃視了一眼,視線定格。
    他往車廂尾部走。
    薑黎隻覺得身邊的位置被人重重地坐下,震得她連帶著的位置都微微顫動。
    公交車上都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她並未在意,依舊看著窗外。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感覺到隔壁的人的氣息漸漸靠近,幾乎要與她的頭貼在一起。
    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她還來不及回頭,就聽到他問道:“外麵有什麽好看的?看得那麽入神。”
    “你……”薑黎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瞪大眼睛定定地看著他。
    他什麽時候跟上來的?
    薑黎忘記做下一步的反應。
    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直白、認真地看過他了。
    眼底的倦色更濃,下巴上也冒出了胡渣,帶著幾分倔傲不遜的粗糲感。
    他是有幾天沒有好好打理自己了?
    “是不是更加有男人味了?”宋之言翹起唇角,刻意頓了頓,壓低聲音補充,“你男人。”
    “神經病。”薑黎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迅速轉回頭,耳根卻隱隱發熱。
    靜默了片刻,一隻骨節分明、幹淨漂亮的手掌向上攤開伸到她的眼皮底下。
    薑黎疑惑地回頭看他。
    “我的東西。”他說道。
    “你的東西怎麽會……”她下意識反駁,話到一半,聲音卻弱了下去,眼神開始飄忽,“我沒拿你東西。”
    “是嗎?”宋之言拿出手機,作勢要打電話,“我要不要讓他們把我辦公室的監控調出來?”
    “那……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薑黎被他一激,脫口而出。
    底氣不足。
    她確實在第二天偷偷溜進他的辦公室,趁無人發現時將那“三金”拿走。
    “怎麽證明是你的東西?”
    她心直口快:“盒子上麵有一個‘薑’字。”
    “哦……”宋之言故意拉長語調,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那是我女朋友送給我的,她姓薑。”
    “你既然說是你的,你是我女朋友嗎?”他繼續追問。
    薑黎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他言語的圈套。
    竟一時無法反駁。
    宋之言卻沒有見好就收的自覺,繼續逼近:“還是說,你想把它們換成‘三金’,確定給我下聘了?”
    “你……”薑黎羞憤交加,被他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正當她以為宋之言還會繼續咄咄逼人時,肩膀突然一沉。
    他將整個頭的重量都靠在她的肩上。
    薑黎身子一僵,忘記反應。
    等她回過神來,下意識想要推開他時,聽到他疲倦的聲音:“借肩膀給我靠靠,我好累,幾天沒睡覺了。”
    他甚至在她肩上蹭了蹭,調整到一個更舒適的姿勢。
    她抬起的手又緩緩落回身側。
    就算是一個很累的陌生人睡著了靠在自己肩上,自己也不會推開他的吧?
    就一次,最後一次。
    下次她不會再心軟了。
    她把這歸功於她對他當年分手的愧疚。
    她拚命地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殊不知男人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得逞似的勾勾唇。
    這一個半小時回家的路,對薑黎來說是漫長的煎熬。
    宋之言似乎真的很累,睡得很沉。
    一路上,車輛幾次急刹,那強烈的震動都沒能將他從沉睡中喚醒。
    甚至……
    讓她不知所措的是——
    車行至半途,宋之言的手竟自然而然地環過了她的腰間,鬆鬆地踏在她身前。
    她幾次輕輕撥開他的手,可下一秒,那隻手又會重新搭上來。
    搭得更加穩了。
    煎熬變成心慌意亂。
    是無意識的舉動?
    是長久相處形成的習慣?
    還是他故意為之?
    距離她家還有四個站時,她糾結著要不要把身旁的男人喚醒。
    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肩膀一輕,好似有心靈感應一般,先醒了過來。
    他揉了揉太陽穴,視線投向窗外街景,沒等薑黎完全反應過來,就已經先起身。
    “下一站就到我家了。”語氣平淡,陌生。
    好似兩人就隻是個認識的人。
    僅僅是認識的人。
    自己到站下車,禮貌地告知對方一聲。
    而方才自己那些豐富的心理活動,不過是自作多情的獨角戲。
    她覺得宋之言是故意這麽說的,隨口試探著問:“你知道下一站是什麽站名嗎?附近都有哪些小區和學校?”
    “雲山頂站。”宋之言不緊不慢地回答,“從這兒往後兩條街,分別是海市一中和海德國際學校。”說著,他還看向公交車前方的道路,“前麵大概300米向右拐,有一個大型菜市場。”
    他一臉得意地看著薑黎:“還要我接著往下說嗎?”
    難道他家真的就在附近?
    怎麽可能這麽巧?
    她立刻否定自己想法。
    她撇撇嘴,小聲咕噥了一句“調研做得挺全麵,真是難為你了。”
    這時,公交車內的廣播清晰報站:“雲山頂站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
    宋之言沒有接她的話茬,下車前,捏了捏她膠原蛋白的小臉:“沒做調研,要不要和我回家認認家門?”
    “我想,我父母很樂意見見未來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