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賢這已經不是簡單地查京營的問題了，這簡直是在抄他的家底，要把他所有的老底都翻出來啊！
    這絕對是魏忠賢那個老狐狸的手段！
    不！這手段比魏忠賢還要狠毒！魏忠賢以前查辦大臣，好歹還要安一個“結黨營私”、“圖謀不軌”之類的政治罪名。可這張維賢，竟然……竟然在莊嚴的朝堂之上，跟他算起了經濟賬？！這簡直是把他的臉皮撕下來，放在地上踩！
    不……張維賢他自己，絕對沒有這麽大的本事和膽量！
    朱純臣猛地抬起頭，看向龍椅上的年輕huang帝，身體開始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你……你你這是血口噴人！胡說八道！”朱純臣終於從極度的震驚和恐懼中反應過來，伸手指著張維賢，用盡力氣發出怒吼，但聽起來卻顯得外強中幹，底氣不足，“張維賢！你你這是公報私仇！你是在羅織罪名，故意陷害我！你你這是汙蔑！是誹謗！”
    張維賢終於合上了手中的賬簿，第一次抬起頭，正眼看向已經失態的朱純臣。
    他的眼神裏，沒有任何憤怒或者得意，隻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憐憫。就像是在看一個已經被判了死刑、即將處決的囚犯。
    “成國公如果覺得下官剛才說的話不真實，是假的，大可以拿出證據來，和下官在這朝堂之上，當著陛下和百官的麵，一一對質，把話說清楚。下官手裏的這本賬冊，也可以立刻呈交給都察院和大理寺等三法司，讓他們共同核對查驗，看到底是真是假。”
    “我……我……”朱純臣張大了嘴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冷汗像小溪流一樣，不停地從他額頭兩邊流下來，很快就把他那嶄新朝服的衣領都浸濕了。
    對質？
    他拿什麽對質？
    那些要命的真賬本，難道真的已經落到了張維賢，或者說，落到了huang帝的手裏？
    朱純臣根本不敢去賭這個可能性。
    就在這個時候，龍椅之上，那個一直沉默不語、靜靜看著的年輕huang帝，突然輕輕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很輕，但在死一般寂靜的大殿裏，卻顯得格外刺耳，就像一根鋒利的針，一下子紮破了殿內那緊繃到極點的氣氛。
    “哦？居然還有這種事情？”
    朱由檢的身體從龍椅上微微向前傾了傾。就這麽一個細微的動作，卻帶著一種如同獵豹即將撲向獵物前的強大壓迫感，讓底下所有官員的心，瞬間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著麵如死灰、癱軟無力的朱純臣，用一種聽起來很感興趣的語氣問道。那語氣不像是一個君王在審問犯罪的臣子，倒像是一個商人，在向另一個商人請教賺錢的秘訣：
    “成國公，看來你做生意搞投資的‘回報率’，比朕的國庫賺錢的速度，可要高得太多了。”
    “不如，就趁今天這個機會，你來給朕，也給這滿朝的文武大臣們，好好上一課？分享一下你那些‘成功’的經驗和門道？朕的戶部，現在正缺像你這樣會賺錢的‘人才’啊。”
    “轟隆！”
    朱純臣心裏最後一道用來支撐自己的心理防線，在huang帝這句誅心的諷刺話語麵前，徹底地、完全地崩潰塌陷了。
    他直到這一刻，才終於完全明白了。
    所有這一切，從始至終，都是一個早就設好的圈套。
    一個由huang帝親自策劃和布置的、必死的殺局！
    他要對付的根本不是張維賢，他是在和當今的天子鬥！
    張維賢，隻不過是huang帝借來用一下的、遞向他喉嚨的那把“刀”而已！
    “噗通！”
    一聲沉重的悶響。
    這位剛才還不可一世、準備在朝堂上大鬧一場、展現自己威風的成國公朱純臣，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像一灘爛泥一樣，直接癱倒在了冰冷堅硬的金磚地板上。
    他頭上戴著的官帽，也歪到了一邊，露出了裏麵被冷汗完全浸濕、黏在頭皮上的頭發，樣子看起來狼狽到了極點。
    他麵無人色，眼神渙散空洞，嘴唇微微動著，好像在喃喃自語，但卻發不出任何清晰的聲音。
    朱純臣心裏知道，他徹底完了。他的政治生命，他的榮華富貴，他的一切，都在今天徹底結束了。
    龍椅上，朱由檢臉上那一點點諷刺的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聲音變得如同冬天最冷的寒流，冰冷而充滿威嚴，不帶一絲一毫人類的感情。
    “成國公朱純臣，你身為開國功臣的後代，享受著朝廷給你的豐厚俸祿和崇高地位，不知道感恩，想著報效國家，反而利用職權，侵占軍隊的財產，與百姓爭奪利益，中飽私囊，填滿自己的錢袋！你的品德，根本配不上你所擁有的地位！你的行為，極其不端，令人發指！”
    “朕，看在你的祖先曾經對國家立下過大功的份上，不忍心對你施加最嚴厲的刑罰。”
    huang帝的話像冰錐一樣紮下來：
    “從現在起，革去朱純臣成國公爵位，免掉所有官職！關在自己家裏，永遠不準出門！“
    “他霸占的田地、店鋪全部沒收！抄家得來的錢，一半歸國庫，另一半發給京營裏受傷殘疾的士兵當撫恤金！“
    這道命令像晴天霹靂，把滿朝文武都震住了。
    兩個魁梧的侍衛走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已經癱成爛泥的朱純臣，直接把他拖出大殿。
    朱純臣完全沒有掙紮，也不吭聲，像條被抽了骨頭的死狗。
    一場本該驚天動地的zheng治feng波，就這麽被huang帝用“查賬“的方式輕鬆解決了。
    沒說他zao反，也沒說他結黨營私。
    唯一的理由簡單卻致命——
    你德不配位。
    滿朝文武沒人敢站出來說話。
    因為誰都心裏打鼓，偷偷瞄向龍椅上那個年輕huang帝時，都在想：他手裏是不是還攥著別人的黑賬本？
    大殿裏靜得可怕。
    所有勳貴都低著頭，臉色慘白，大氣不敢出。看著朱純臣被拖走的慘狀，他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場。
    這是他們頭一回真正感到害怕。
    他們不是怕huang帝殺人——曆史上被殺的功臣多了去了。
    他們怕的是這種殺人方式！
    誰家裏沒有一本見不得光的爛賬？
    誰都經不起這樣查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