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真敢殺你,想和我扳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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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極殿裏靜得嚇人。
    王紀那平平板板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像鈍刀子割肉,割在每一個大臣心尖上。
    他每念一個名字,底下就有人哆嗦一下。
    “大同總兵王樸,收晉商白銀三萬兩,私放商隊出關……”
    “宣府知府張有財,收‘炭敬’五千兩,為其打點關節……”
    “兵部郎中李順,以批軍需為名,倒賣鐵器藥材……”
    名字一個接一個。
    官職一個比一個大。
    大殿角落裏,那座用賬本堆起來的小山——王紀叫它“墨山”——看著就讓人心頭發怵。那不是紙,那是催命符!
    跪在地上的官員們,汗珠子啪嗒啪嗒往金磚上砸。
    幾個膽子小的,褲襠已經濕了一片,騷味混著熏香味,說不出的古怪。
    他們恨啊!
    恨的不是huang帝,是錢謙益!
    一道道目光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在錢謙益背上。
    都是這個老東西!非要裝什麽忠臣!非要在這節骨眼上跟huang帝頂!
    這下好了,huang帝掀桌子了!誰也別想好過!
    錢謙益跪在那兒,身子晃得跟風中蘆葦似的。
    他那張江南名士的臉,現在白得跟死人一樣。腦子裏嗡嗡響,隻有一個念頭:
    上當了!
    從頭到尾就是個套!
    huang帝先拿晉商開刀,引他們這些“清流”跳出來講大道理。等他們全露了頭,再搬出這堆鐵證,一鍋端!
    狠!太狠了!
    王紀終於念完了。
    他把最後一本賬冊輕輕放回“墨山”頂上,退後一步,朝禦座躬身:
    “陛下,罪證陳列完畢。”
    整個大殿死靜。
    靜得能聽見有人牙齒打架的咯咯聲。
    龍椅上,崇禎huang帝朱由檢緩緩睜開眼。
    他今年才二十多歲,可那雙眼睛深得嚇人,像兩口古井,看一眼就讓人心底發寒。
    “錢愛卿。”
    聲音不高,可砸在錢謙益耳朵裏,跟炸雷似的。
    “現在你還覺得,朕是在破壞祖宗之法嗎?”
    錢謙益渾身一抖,猛地抬起頭。
    他想說話,嘴唇哆嗦半天,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他看見了huang帝的眼睛——那裏麵沒有憤怒,沒有激動,隻有一片冰冷的、看透一切的平靜。
    完了。
    全完了。
    “噗通”一聲,錢謙益徹底癱在地上,額頭磕著金磚,咚咚響。可他感覺不到疼,隻覺得渾身的血都涼透了。
    朱由檢的目光掃過全場。
    每一個被他看到的人,都趕緊低下頭,恨不得把腦袋塞進地縫裏。
    最後,huang帝看向那座“墨山”,看了很久。
    “文泰。”
    殿側陰影裏,一個幹瘦的身影猛地躥出來,撲通跪倒:“臣在!”
    正是東廠提督文泰。這人長得慈眉善目的,可滿朝文武都知道,他手黑心狠,是huang帝最鋒利的刀。
    朱由檢一字一頓,聲音清冷:
    “欽犯範永鬥、王登庫等八人,通敵賣國,罪大惡極。”
    “禮部右侍郎周延儒,都察院左都禦史馮銓,知情不報,縱容包庇,同罪。”
    “著,即刻押赴西市,淩遲處死。”
    “所有罪證,昭告天下!”
    “所有涉案官員,無論品級,一律革職查辦,絕不姑息!”
    ……
    一道道旨意砸下來,跟冰雹似的。
    淩遲!
    昭告天下!
    九族都保不住!
    大殿裏“嗡”的一聲,炸了鍋。
    幾個年紀大的官員,眼一翻白,當場昏死過去。侍衛趕緊上前,把人拖到一邊——不是救人,是怕汙了聖目。
    更多人是嚇傻了。
    他們想過huang帝會嚴辦,但沒想到這麽狠、這麽快!這哪是辦案?這是大清洗!要把整個朝堂翻過來,用血洗一遍!
    更可怕的是,誰也不知道,王紀念的那些名字,是全部還是冰山一角?
    那座“墨山”裏,還藏著多少人的命?
    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
    沒人敢說話。
    沒人敢求情。
    這時候誰敢站出來,就等於拍著胸脯喊:“我也是賣國賊!快來砍我!”
    誰有那麽傻?
    “遵旨!”
    文泰應得響亮,聲音裏透著壓不住的興奮。
    他噌地站起來,喊:“來人!將罪犯押下去!”
    “嘩啦啦——”
    殿外衝進來兩排禁軍,盔明甲亮,殺氣騰騰。
    “不!不——!”
    範永鬥第一個驚醒過來。
    這胖子之前嚇懵了,現在被鐵鉗似的大手一抓,反倒激起了求生本能。他殺豬似的嚎起來,肥碩的身子拚命扭動:
    “陛下饒命啊!草民願獻出所有家產!所有!十萬兩!不,一百萬兩!求陛下饒我一命!啊——!”
    兩個禁軍一左一右,像拖死豬一樣把他往外拽。
    綢緞袍子撕開了,白花花的肥肉蹭在地上,鞋也掉了,頭發散了一臉,哪還有半點晉商首富的樣子?
    其他七個商人全慌了,哭喊聲、求饒聲、咒罵聲響成一片:
    “冤枉!我是被逼的!”
    “我有情報!建虜的情報!能戴罪立功!”
    “錢謙益!你害死我們了!做鬼也不放過你!”
    周延儒和馮銓這兩個朝廷大員,倒是沒喊。
    周延儒麵如死灰,任由禁軍拖著走,嘴裏喃喃念叨:“完了……全完了……”
    馮銓卻猛地掙開禁軍,撲通跪倒,衝著禦座“砰砰”磕頭:
    “陛下!臣知罪!臣願戴罪立功!臣知道還有誰!還有很多!求陛下給臣一個機會!一個機會啊!”
    禁軍又要上前拖他。
    “等等。”
    朱由檢忽然開口。
    馮銓眼睛一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huang帝下一句話,把他打入了冰窟:
    “馮愛卿既然要戴罪立功,朕給你機會。”
    “押入詔獄。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全寫出來。寫得好,朕給你個痛快。寫不好……”huang帝頓了頓,“淩遲三千刀,一刀不能少。”
    馮銓身子一軟,癱了。
    禁軍麻利地把九個犯人全拖了出去,哭喊聲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深宮高牆外。
    大殿裏又靜下來。
    可這靜,比剛才更可怕。
    所有人的心都懸在嗓子眼。
    huang帝……會不會繼續往下查?
    朱由檢慢慢站起身。
    他個子不高,甚至有些瘦弱。可往那兒一站,整個皇極殿的氣壓都低了三分。
    “諸卿。”
    聲音依然平靜,可每個字都像小錘子,敲在人心上:
    “晉商通敵,非一日之寒。建虜的鐵騎能一次次入關劫掠,不是因為他們多能打,是因為有人給他們送糧、送鐵、送鹽、送情報!”
    “這些人在我大明做買賣,賺著大明的銀子,轉手就把刀賣給了建虜,砍我大明的百姓!”
    “他們該不該死?”
    底下鴉雀無聲。
    “該!”朱由檢自己回答了,聲音陡然拔高,“通敵賣國者,千刀萬剮,誅滅九族,都不為過!”
    “可更該死的,是那些穿著官服、吃著俸祿、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裏卻收黑錢、開綠燈的國之蛀蟲!”
    “啪!”
    huang帝一巴掌拍在龍椅扶手上。
    好幾個大臣嚇得一哆嗦。
    “朕登基以來,天天聽你們說國庫空虛、邊軍欠餉、百姓困苦。朕信了!朕節衣縮食,後宮一年開銷不到二十萬兩!朕的龍袍都打了補丁!”
    “可結果呢?結果你們告訴朕,不是朝廷沒錢,是錢都流進了這些蛀蟲的腰包!流進了建虜的營地!”
    朱由檢越說越氣,聲音都在發顫:
    “遼東將士在冰天雪地裏餓著肚子守國門,這些蛀蟲在家裏數著賣國錢!”
    “陝西百姓易子而食,這些蛀蟲在酒樓一擲千金!”
    “你們告訴朕,這是什麽?這是貪腐嗎?不!這是叛國!是han奸!”
    “對han奸,朕隻有一個字——殺!”
    最後一個“殺”字,像驚雷炸響,在大殿裏回蕩。
    所有官員齊刷刷跪倒,頭磕在地上,不敢抬起來。
    錢謙益癱在一邊,眼神空洞,嘴裏念念有詞,已經有點瘋癲了。
    朱由檢深吸一口氣,緩緩坐回龍椅。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
    這話一出,不少人心裏一鬆——huang帝不往下查了?
    可下一句,又把他們的心吊了起來:
    “但晉商案,沒完。”
    “文泰。”
    “在。”
    “著你東廠、錦衣衛聯合辦案,徹查所有與晉商有牽連的官員、商賈。有一個查一個,絕不放過。”
    “王承恩。”
    禦座另一側,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承恩躬身:“老奴在。”
    “擬旨。晉商八大家,全部抄家。所有財產充入國庫,用於遼東軍餉、陝西賑災。”
    “涉案官員,三品以上由朕親裁,三品以下……你看著辦。”
    王承恩心頭一凜:“老奴明白。”
    “看著辦”三個字,意思太深了。辦輕了,huang帝不滿意。辦重了,得罪整個文官集團。
    可王承恩沒得選。他是huang帝的家奴,huang帝讓他咬誰,他就得咬誰。
    “退朝。”
    朱由檢站起身,看都沒看底下跪成一片的大臣,轉身就走。
    “恭送陛下——”
    山呼聲響起,可聽著有氣無力的。
    huang帝走了,大殿裏的壓力卻沒散。
    官員們互相攙扶著站起來,一個個腿都是軟的。不少人朝服背後濕了一大片,不知道是汗還是別的什麽。
    沒人說話。
    大家用眼神交流著,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恐懼。
    今天這一出,太嚇人了。
    huang帝不再是那個容易被文官拿捏的年輕天子了。他手裏有東廠、有錦衣衛、有禁軍,現在還在編練新軍……
    更要命的是,他敢殺人!敢用最狠的方式殺人!
    淩遲啊!昭告天下啊!這是要把士大夫的臉皮全撕下來踩!
    幾個官員悄悄湊到錢謙益身邊,想扶他起來。
    可手剛碰到,錢謙益就像觸電似的猛一哆嗦。
    得,真瘋了。
    眾人搖搖頭,也懶得管了。這老家夥今天把大家都害慘了,沒落井下石就算仁義了。
    大殿外,陽光刺眼。
    可走出去的官員們,都覺得渾身發冷。
    抬頭看看天,明明是大晴天,卻總覺得有片烏雲壓在頭頂,散不去。
    那座“墨山”雖然被搬走了,可它壓在了每個人心上。
    誰知道明天,huang帝會不會又搬出一座山來?
    誰知道下一個被淩遲的,會不會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