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這隻是開始,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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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西暖閣。
大明的huang帝平時在這裏批奏折。今天不一樣。
所有的宮女太監都被趕出去了,趕到百步之外。殿裏隻留了兩個人。
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承恩,像影子一樣站在huang帝身邊。
地上跪著兩個人。
一個是西廠提督文泰,一個是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
這兩人的名字,在京城能止小兒夜啼。他們是huang帝手裏最鋒利的刀,懸在所有官員頭上的劍。
可這會兒,這兩把刀劍老老實實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朱由檢沒讓他們起來,也沒跟他們說話。
他就坐在書案後麵,慢悠悠地看奏折,偶爾提筆寫幾個字。
好像完全忘了地上還跪著兩個人。
田爾耕的汗從額頭冒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地毯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他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錦衣衛指揮使這位置,他坐了三年,親手抓過親王,審過尚書,抄過侯爺的家。
可在這位年輕的huang帝麵前,他感覺自己像個光的孩子——所有心思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文泰也一樣。
這位西廠提督才三十出頭,長得慈眉善目的,可手黑心狠是出了名的。現在他跪在那兒,後背衣服都濕透了。
huang帝不是忘了他們。
huang帝是要他們記住——
不管你們在外麵多威風,不管多少王公大臣怕你們,在朕麵前,你們隻是刀。刀沒有自己的意誌。刀柄在朕手裏,朕讓你們砍誰就砍誰。朕能給你們權力,也能隨時收回來!
終於,朱由檢放下了筆。
他端起茶盞,用杯蓋輕輕拂去浮沫,動作優雅從容。
“起來吧。”
聲音淡淡的。
“謝陛下!”
田爾耕和文泰如蒙大赦,聲音都啞了,顫巍巍站起來,腰還躬著,不敢看huang帝。
朱由檢盯著茶盞,緩緩開口:
“田爾耕。”
“臣在!”田爾耕心一緊。
“晉商案,你辦得不錯。”朱由檢說,“快,準,狠。沒給那些人串聯反撲的機會,朕很滿意。”
田爾耕心裏一鬆,剛想謝恩——
“但是……”
兩個字像冰錐,紮進田爾耕胸口。
朱由檢抬起眼皮,第一次正眼看他。那眼神平靜得像水,可深不見底。
“你隻做對了一半。”
田爾耕冷汗又冒出來了,趕緊跪下:“臣愚鈍,請陛下示下!”
朱由檢沒理他跪下的動作,繼續說:
“錦衣衛是朕的刀,這一點你做得很好。朕讓你砍誰你就砍誰,指哪打哪,毫不含糊。”
“可朕的刀,不能隻會砍人。”
“啪。”
茶盞輕輕放回桌上,清脆一聲響。
“它還必須是朕的眼睛,和耳朵!”
“朕要它,能看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能聽到所有人都聽不到的聲音。”
“你,明白嗎?”
田爾耕跪在地上,身子微微發抖。
他懂了。
huang帝在敲打他!
這些日子,他田爾耕隻當好了一個劊子手——huang帝讓抓誰就抓誰,讓殺誰就殺誰。
可huang帝要的不隻是劊子手。
huang帝要的是情報!是能把整個朝廷、整個天下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眼睛!
“臣……臣明白了!”田爾耕聲音帶著羞愧和後怕,“臣日後定當竭盡全力,為陛下查清天下之事,不敢有絲毫懈怠!”
朱由檢不置可否,目光轉向文泰。
“文泰。”
“臣在。”文泰聲音柔和些,但同樣充滿敬畏。
“西廠,朕為何要重開?”朱由檢問。
文泰立刻回答:“為陛下分憂,監察內外,肅清奸佞!”
“說得好。”朱由檢點頭,“監察內外。這個‘內’,指的不僅是文武百官,也包括……”
他頓了頓,目光若有若無瞥了一眼跪著的田爾耕,話卻一偏:
“……包括紫禁城。”
轟!
田爾耕腦子裏像炸了個雷!
他終於明白huang帝為什麽同時召見他們倆了。
製衡!
帝王心術裏最基本、最重要的一環!
huang帝誰也不信。
用錦衣衛監視百官。
再用西廠監視錦衣衛。
兩條獵犬,既要凶狠撕咬敵人,又要互相盯著,誰也別想背地裏搞小動作!
“臣明白!”文泰立刻跪下,和田爾耕並排,“西廠上下皆是陛下家臣,定當為陛下看好門戶,絕不讓任何宵小蒙蔽聖聽!”
朱由檢看著跪在麵前的兩個特務頭子,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讓他們永遠敬畏,永遠猜他心思,永遠不敢懈怠,永遠不敢有異心!
“都起來吧。”
他揮揮手,語氣緩和了些。
“朕知道,你們都是聰明人。聰明人,就該做聰明事。”
他站起身,走到牆邊。
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大明輿地圖》。
“朕今天叫你們來,不是光敲打你們。”朱由檢轉過身,“是要交給你們一件真正的大事。”
他手指點在地圖中心——京師。
“第一,京城。”
聲音變得低沉有力。
“六部九卿,科道言官,他們每次宴請,每次密會,每次串聯,朕都要知道。”
“他們說了什麽,見了誰,想幹什麽,你們給朕整理成最詳細的報告,每天一報。”
“朕要讓他們在朕麵前,再也沒有任何秘密!”
田爾耕和文泰心一凜。
這是要把整個京城官場,都放在放大鏡下盯著!
朱由檢手指向北移動,點在山海關、大同、宣府這些九邊重鎮上。
“第二,邊鎮。”
“那些總兵、副將,手握重兵,名義上是國之柱石,實際上多是軍閥。”
“他們和誰通信,和誰交易,有沒有喝兵血,有沒有養寇自重,有沒有……和關外那些人眉來眼去。”
“這些朕也要知道。”
“大明的軍隊,隻能有一個主人。那就是朕!”
最後,他手指劃過漫長的運河,一路向南,重重點在江南那片富庶之地。
“第三,江南。”
語氣變得格外冰冷。
“尤其是鬆江、蘇州、揚州這幾個地方。那些自稱清流的東林黨士紳,那些大鹽商,他們控製著大明的錢袋子,也控製著天下輿論。”
“他們現在一定在背後罵朕,商量著怎麽給朕捅刀子,或者把朕推下水!”
“去查。”
“查他們的田產,查他們的商號,查他們的稅賦,查他們和地方官府的勾結。”
“朕暫時不動他們。但朕要知道他們的根紮得多深。朕要知道,等朕要動刀子的時候,從哪裏下刀最準、最狠!”
京城,邊鎮,江南。
三個方向,像三把尖刀,精準刺向文官集團和地方豪強的三大命脈:
權力中樞,軍事力量,經濟基礎!
田爾耕和文泰聽得心驚肉跳。
他們又明白了——每次都比huang帝慢一步!
晉商案隻是開胃菜!
huang帝真正的大餐,現在才開始準備!
而他們倆,就是給這場大餐準備食材的廚子!
朱由檢轉過身,重新看向他們,眼裏閃著令人心悸的光。
“你們,直接對朕負責。”
“朕給你們權力,給你們錢,給你們朕毫無保留的信任。”
“朕隻要一個結果。”
“朕要這大明天下,在朕眼裏,再沒有黑暗角落!”
暖閣裏靜得能聽見心跳。
田爾耕和文泰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同樣的東西——
恐懼,還有……興奮。
恐懼是因為huang帝太可怕了。這心思,這手段,根本不像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興奮是因為,他們拿到了前所未有的權力!隻要辦好這件事,他們就是huang帝最信任的人,地位無人能及!
“臣,領旨!”兩人齊刷刷跪下,聲音堅定。
朱由檢點點頭:“去吧。記住,朕隻看結果。”
“是!”
兩人躬身退出暖閣。
走到殿外,田爾耕抹了把額頭的汗,從今天起。
huang帝要他們互相盯著呢。
暖閣裏,朱由檢重新坐回書案後。
王承恩輕聲問:“皇爺,您真信他們?”
朱由檢笑了,笑容很淡:“信?朕連你都不全信。”
王承恩心頭一凜,趕緊低頭:“老奴該死……”
“沒說你有異心。”朱由檢擺擺手,“人都有私心。田爾耕想保住權位,文泰想往上爬,這很正常。朕隻要他們的私心和朕的目標一致,就夠了。”
他看向窗外。
“王伴伴,你說這大明的天,為什麽總是霧蒙蒙的?”
王承恩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朱由檢也不需要他回答。
“因為太多人想把朕的眼睛蒙上。”huang帝輕聲說,“現在,朕要把這些手,一隻一隻,全砍了。”
聲音很輕,話很重。
王承恩忽然覺得後背發涼。
他伺候這位主子十幾年了,從信王府到紫禁城。
可最近這半年,主子變得越來越陌生。
越來越……像真正的huang帝。
殺伐果斷,心思深沉,手段狠辣。
“晉商案隻是個開始。”朱由檢站起身,走到窗邊,“接下來,該清一清朝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