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遇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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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小子已經成家了。”
陳望直言道。
“哦?這樣啊。”霍百戶倒也不在意,“不過也無妨,白要的女人,倒也不寒磣。
不過有一點,她們隻能待在營裏的‘慰營司’,平日不得隨你出入。
這幫軍戶們,管她們叫‘營中妻’。”
“行了。”
霍百戶不再多言,“你先下去,找負責軍籍名冊的王書吏報個到。
明日一早,再過來領你的行裝。”
“謝大人!”
陳望點頭謝過,正當他轉身要出營門時,霍百戶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等等。”
陳望腳步一頓。
隻聽那獨眼龍冷冷地問道:“你小子手上,可出過人命官司?”
陳望轉過身,不卑不亢地回道:“回大人。來時在家鄉,有惡霸欺我妻子,我出手與他相鬥,失手將其毆死了。”
霍百戶聞言,那隻獨眼眯了眯,隨即點了點頭:“嗬,也是。”
這年頭,常人若不是手上真沾了血,或是當真走投無路,倒也不會想不開來當斥候。
不過,事出有因,倒是可以諒解。
“眼下正是用人之際,”
霍百戶大手一揮,“隻要問題不大,這事我自會去跟縣尉大人那邊知會一聲,幫你平了。”
“行了,不用有什麽負擔。
這營裏,苦出身的,背著事兒的,有的是。
下去吧,安心做事就好。”
“多謝大人!”
陳望再次抱拳謝過,這才退出了營帳。
他按著霍百戶的指示,找到了營地後勤處,負責軍籍名冊的地方。
這是一處偏僻的小營房。
剛一進去,隻見一名留著兩撇山羊胡的老頭,正趴在案牘後,似乎在打盹。
陳望上前,輕輕敲了敲桌案。
那老頭,也就是王書吏,這才抬起昏花的睡眼。
他極其不耐煩地問道:“幹什麽的?”
陳望也不廢話,將霍百戶剛才扔給他的一塊木製腰牌放在了桌上。
“霍大人命我前來登記造冊。”
那王書吏一見是霍百戶的親發令牌,臉上的不耐煩稍稍收斂。
他嘀咕了一句“又一個不怕死的”,這才慢吞吞地從一旁架子上取下一卷厚厚的竹簡名冊。
“你叫……青溪村……陳望,是吧?”
他拿起毛筆,蘸了點墨:“識字嗎?”
陳望再想了想,於是搖了搖頭。
“嗬,料想也是。”
老頭撇撇嘴,開始在竹簡上登記:“行了,按個手印吧。”
陳望依言上前,在竹簡末尾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成了。”
王書吏收起竹簡,“明日一早,拿著這塊牌子,自己去兵甲房領你的行頭吧。”
陳望倒也沒說啥,拿回腰牌,便轉身出了營房。
直到走出了那戒備森嚴的營地大門,他才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事,順利得簡直不像話。
從門口的哨兵,到那殺氣騰騰的霍百戶,再到這王書吏,整個過程水到渠成一般,幾乎沒遇到任何盤查和刁難。
他還以為自己會費一番口舌,甚至要展露一下【磐石境】的實力,才能讓他們相信自己有當斥候的本事。
可他確實不知道,如今這各處衛所的形勢,雖稱不上糜爛,但也確實不好過。
衛所早已被關外的蠻子襲擾得焦頭爛額,斥候營更是死傷慘重,打也不是,守也不是。
現在,別說是一個有本事的獵戶,就算是個四肢健全的流民,隻要敢主動應征“軍協斥候”這個九死一生的差事,他們都巴不得趕緊收下。
“算了,就這樣吧。”
陳望看了一眼天色,發現太陽已經西斜,天色將晚。
這個時辰,縣衙那邊怕是馬上就要“封衙”了。
看來,自己殺了李達的事,隻能等拿到斥候的正式身份再去報備了。
不過,還有一個事兒確實要趕緊處理。
他緊了緊背上那沉甸甸的布袋。
自己必須趕緊把手上的野貨給出脫了,換成銀子才踏實。
他行色匆匆,步履飛快,又從肅殺的北城走回了商賈雲集的南城。
經人問路,陳望很快便來到了“皮兒街”。
這條街麵的鋪子專做皮貨、藥材生意。
陳望走了進去,一眼便相中了一家看起來最為氣派的鋪子,門頭上掛著黑底金字的牌匾——是叫作“珍寶閣”。
“就這家了。”
陳望心道。
“隻有這種大鋪子,才吃得下我的東西。”
他剛一進門,一個小廝便堆起笑臉迎了上來。
“這位客官,是來買點什麽?”
陳望也不答話,隻是將背上布袋卸了下來,將布袋往櫃台前一推:
“我來出手東西。叫你們這能管事的人出來看看我手裏這貨。”
說罷,他直接找了個地方一坐,言語間派頭十足。
前世的時候他做生意便是這樣,甭管成不成,勢頭都得先拿出來。。
更何況自己手上拿的可是好東西。
哪怕是是為了一會講價,他此時也得裝點樣子。
果然,那小廝被陳望這勁頭唬了一跳。
他抬眼看去,發現眼前之人雖穿得破破爛爛的,可看其神色卻不似作偽。
想到這裏,小廝臉上的笑容瞬間真摯了許多。
“客官您稍等!我這就去請咱們店的二掌櫃過來!”
說罷,他便一溜煙地跑向了後院。
“快點的!”
陳望趁機吆喝一聲。
趁著這個空當,他開始四處打量起這“珍寶閣”內的陳設。
隻見這鋪子極大,兩側的牆壁上掛滿了各種風幹的獸皮,櫃台裏則擺放著一排排木匣,裏麵裝著各色藥材。
他甚至在其中一個顯眼的木匣裏,看到了“黑玉靈芝”和“三葉鳳尾草”。
“這品相,還沒我采得好,看來這次收入必不可少。”
陳望暗自想著,微微點了點頭。
就在他瀏覽完畢,正打算四處轉轉之際。
突然,閣樓上不知怎的傳來一陣嗬斥聲,這讓他不禁站住了腳。
“二爺,您好歹過去看看,說不得,人家手裏是什麽寶貝呢?”
陳望聽得明白,這是小廝在說話。
然而還不等小廝說完,一個聽起來極為不耐的男聲便開腔了:
“我沒空!你叫樓下那個賣皮貨的等著!”
“吳家那批上好的傷藥我這還沒來得及過手呢!哪顧得上他!”
陳望聽到這話,眉頭一皺。
他也沒多猶豫,將那剛解開一半的布袋重新紮好,往背上一甩,轉身便準備離開。
開玩笑,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他陳望可不是來受氣的。
“哎……客官!”
那小廝蹬蹬蹬地從樓上跑了下來,見陳望要走,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
他連忙上前阻攔:“客官留步!讓您見笑了,我們二掌櫃他……”
“沒關係。”
陳望擺了擺手,打斷了他,“買賣這東西,講究個你情我願。
“既然你們二掌櫃沒空,想必是瞧不上我這山野貨,那就不必強求了。”
他說完,又道了聲“回見”,也不管那小廝如何挽留。
正當他要跨出門檻去之時,一個溫和聲音突然從他身後傳來。
“我珍寶閣沒有不做買賣的道理。”
“客人既然來了,何不過來一敘?”
陳望腳步一頓,回頭看去。
隻見一個穿著樸素青衫,看起來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樓梯口,含笑看著他。
“這小子又是哪根蔥?”
陳望心裏嘀咕了一句。
“五爺!您來了!”
還沒等陳望反應,那小廝已經一臉欣喜地迎了上去。
“老遠就聽到你們這兒說話便出來看看。”
被稱作五爺的男子笑著點點頭,那小廝也趕忙對陳望介紹道:
“客官!這位是咱們珍寶閣的五爺,是我們這兒的金牌供奉,掌眼功夫最是了得!”
那被稱為“五爺”的中年男人接著也對著陳望拱了拱手:
“這位小哥,方才樓上那是我二侄兒,他此時正忙著吳家的大單,這才怠慢了貴客。”
“待會兒客官的貨,我親自看。若是好東西,我珍寶閣必給高價。還望您海涵。”
聽著此人將好話說盡,陳望卻搖了搖頭。
“多謝五爺好意。”
他將布袋重新甩到背上,“不過買賣講究個緣分,我看我與貴閣,今日怕是無緣了。”
說完,他便要再次抬腿跨過門檻……
“哼,要走便走,磨磨唧唧的!”
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之前那嗬斥小廝的二掌櫃終於坐不住,此時也下來了。
陳望抬頭,發現此人約莫三十來歲,穿著一身錦緞,留著兩撇八字胡,一臉精明相。
二掌櫃見五爺竟然在挽留一個泥腿子,當即冷笑一聲道:
“嗬,我說五叔,你跟這種人廢什麽話?”
“他一個山野村夫,本事不大,脾氣倒是不小!”
“少了他的買賣,難道我們珍寶閣就做不成生意了?”
聽到這話,陳望那隻剛要抬起的腿,又猛地放了下來。
他緩緩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那二掌櫃。
“你說誰呢?”
“嗬,說的就是你!”
那二掌櫃剛要張口再罵,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又闖進來一個人。
來人穿著一身利落的青色勁服,腰挎佩刀,看打扮像是某個大戶人家的護衛。
那人一進門,也不看旁人,便先聲奪人道:
“二掌櫃的!我家公子要的東西都給我弄好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