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搬去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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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寶閣大堂內,幾個原本看熱鬧的閑客,此刻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狂!太狂了!”
    “這年輕人當真是瘋了,他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那可是珍寶閣的二掌櫃!”
    “他真敢讓趙錦磕頭叫爺爺……這……這真是沒見過這麽狂的年輕人!”
    議論聲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陳望和那麵如死灰的趙錦身上。
    趙錦站在原地,渾身抖得如同篩糠,他想破口大罵,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泥腿子,居然真的反將了自己一軍。
    他分明是故意的!
    “咳……”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旁的“五爺”趙嚴輕輕咳了一聲。
    他知道,今日之事若是不能善了,珍寶閣的牌坊明天就要淪為全城的笑柄。
    這種時候,哪怕是豁出去自己這張老臉,也得盡快平息了。
    他上前一步,一臉複雜地打著圓場道:
    “年輕人,你不要太氣盛了。”
    “不氣盛,那還叫年輕人嗎?”
    陳望直接打斷了他,他抬著眼睛,依舊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
    “我敬你,”陳望看了他一眼:“是因為你從頭到尾還算是個明事理的人。可你這侄兒,”
    他目光轉向趙錦,“從我進門開始,便三番五次出言譏諷我,拿捏我,瞧不起我。”
    “若是平常倒也罷了,可今天我偏偏就不想忍下這口氣!”
    陳望冷冷道。
    “多說無益。賭注已然生效,現在他就兩個選擇:要麽,讓他當眾磕三個響頭,把那五百兩銀子交出來;要麽……”
    陳望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就別怪我用我自己的法子來討債了。”
    “有意思!”
    那吳家護衛此時也抱著刀,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他絲毫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而五爺趙嚴被陳望這番話噎得臉色漲紅,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一個沉穩的聲音,忽然從後堂傳了出來。
    “誰啊?這麽大的口氣!”
    “敢讓我珍寶閣磕頭?”
    眾人循聲望去。
    隻見那名先前跑去報信的小廝正一臉怯怯地跟在一人身後,從後堂快步走了出來。
    走在他前麵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約莫六十出頭。
    他身著一襲月白色的暗紋錦袍,麵如冠玉,下頜留著一小撮精致的短須。
    他不像趙錦那般精明外露,也不像五爺那般神情苦澀,他隻是含笑站在那裏,目光掃過狼藉的大堂,最後落在了陳望身上。
    他看了看地上的藥渣,又看了看麵如死灰的趙錦,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唉,我才去後院對了半個時辰的賬,這前廳怎麽就‘大老小’的都聚齊了?趙嚴,趙錦,你們兩個,真是能耐了。”
    五爺和趙錦一看到這人,臉色瞬間大變。
    “大……大哥!”“
    大……大掌櫃!”
    陳望看著來人,又看了看這二人的反應,心中了然。
    “不出所料,”陳望緩緩開口,“你,便是這珍寶閣的大掌櫃吧?”
    那中年男子聞言,這才將目光完全聚焦在陳望身上。
    他沒有回答,反而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了陳望一番。
    片刻後,他才微微一笑。
    “大掌櫃?他們是這麽叫我。”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不僅如此……我還是這家珍寶閣的東家。”
    常人若是聽到“東家”二字,再看到旁人那副敬畏的神情,便該知道此人能量不小,自然會想著如何見好就收。
    就連五爺趙嚴和趙錦本人,在看到東家出麵時,也都暗暗鬆了一口氣。
    趙錦更是精神一振,以為靠山來了,於是再次變本加厲地嘲諷道:
    “小畜生!聽見沒!我看你今天還怎麽狂!”
    “你不是要砸了我們的牌坊嗎?”
    “來啊!你砸一個試試!”
    “孫子,別急。”
    陳望猛地打斷他。
    麵對這股威勢,他卻依舊麵不改色。
    陳望平靜地看著那中年東家,淡淡道:
    “也就是說,你,是此地真正能主事的人,對吧?”
    那男人點了點頭:“不錯。”
    “那你,可了解方才的前因後果?”
    “確實不知,”東家含笑道,“我還未曾聽他們細說。”
    “不用他們講了。”
    陳望環視一周,朗聲道,“我來講給你聽。”
    “我帶貨上門,你們家二掌櫃避而不見,出言辱我,這是其一。”
    “我本欲離開,他卻再次出言挑釁,言語中盡是作踐之意,這是其二。”
    “吳家護衛急需藥材,我拿出藥材,他卻顛倒黑白,阻攔交易,這是其三。”
    “最後,立下賭約,賭輸了卻想賴賬,這是其四。”
    陳望盯著他:“我今日來,做生意不假,但更是為了討個公道。
    如果你們珍寶閣願意認賬,履行賭約,那還罷了。若是不願……”
    他冷笑一聲:“相信我,我一定會砸了你們的牌坊!”
    “嗬……”
    那東家聞言,臉上的笑容終於斂去。
    “我珍寶閣開閣至今,在這北境還沒遇到過敢上門摘招牌的人。
    若是做生意的朋友,我們開門歡迎;若是惡客上門……”
    他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我們珍寶閣接待惡客的法子,倒也不少。”
    雖然此人並未直接表明心意,但陳望聽得明白。
    他這番話,已經是不著痕跡的威脅了。
    於是陳望也笑了:“好,不承認錯誤,反而還敢威脅我。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了。”
    那東家正要發作,卻見陳望慢悠悠地從懷裏掏出了木製腰牌,往前一扔。
    “看好了。”
    陳望獰笑道,“老子是青陽大營霍百戶手下的兵,剛登記在冊的‘軍協斥候’。”
    “今日過來,本是為的出點山貨,給我家大人換點酒錢鬆快鬆快。
    沒想到,在你們這珍寶閣吃了個大虧。”
    “嗬,正好!”
    陳望往前一步,“我家大人說了,我們斥候營裏背著事兒的多的是,不差我一個!
    你們要是想玩,爺爺我多的是時間奉陪!”
    “不過,”
    他盯著那東家,“你可要想好了,是你們珍寶閣的牌坊硬,還是我青陽衛所的刀把子硬!”
    這話一出,東家和趙錦的臉色終於變了!
    趙錦本來還想等東家出馬,便將此人拿下,甚至把他手裏的藥方也一並奪過來。
    可一旦牽扯到軍營衛所,這事情的性質已然大變!
    那東家也是臉色陰沉。
    尋常軍漢自力更生,拿山裏野味來市麵采買,本不是什麽大事。
    可好死不死,這小子居然真是衛所的人!
    眼下北境戰事吃緊,衛所那幫丘八正愁沒處撒火,這個關頭跟他們起了衝突,絕非明智之舉!
    他看了一眼麵如死灰的趙錦,心中已有了決斷。
    “跪下。”東家冷冷地開口。
    “大……大哥?”趙嚴不敢置信。
    “父親……!”
    趙錦眼眶瞬間就紅了。
    “我說了多少次,在外,要稱職務!”東家厲聲嗬斥。
    “給我跪下!”
    趙錦雙腿一軟,萬般不甘和屈辱湧上心頭,最終還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爺……爺爺……”
    陳望見狀,上前一步,咧嘴一笑:“誒,乖孫,爺爺受著了。”
    一旁的五爺趙嚴見狀神情複雜,終於長歎了一口氣。
    今日之事,也算是給這侄兒一個血的教訓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遞了過去:“小兄弟,這是六百兩,你看看。”
    陳望看也不看,直接揣進懷裏:“我信得過五爺。”
    他最後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趙錦,將包裹中的藥材扔下。
    “我乃青陽大營‘軍協斥候’陳望,要尋仇,盡管來找我。”
    說完這句話,陳望也不管那東家和趙錦是何表情,他徑直撞開擋在身前的看客,在眾人震驚複雜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大堂內,那吳家護衛看著陳望離去的背影,眼中精光一閃。
    “青陽大營,霍百戶,陳望……”
    他低聲念叨了一句,隨即點了點頭。
    抓完藥後,他必須抓緊回去複命。
    而珍寶閣內,那東家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趙錦,揮了揮袖子:“今日閉門謝客!”
    “是……”
    五爺趙嚴歎了口氣,趕緊讓小廝去關門。
    而趙錦還愣愣地跪在原地,他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甲嵌入掌心,眼中滿是血絲和怨毒:
    “陳望……我必殺你!”
    ……
    解決了這麽個小插曲,陳望已經走在了回村的路上。
    他摸了摸懷中那張五百兩銀票,心情也是頗為不錯。
    自己這一次“扯虎皮”,還真是成功了。
    至於為何最後要那般得罪死趙錦,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做人的原則便是,既然已經得罪了,那便往死裏得罪便好。
    以他前世觀人的經驗,那趙錦絕不是什麽大度之人。
    今日受此大辱,若有機會,日後必定會挾私報複。
    與其留下這麽個隱患,那便不如堅持自己一貫的原則,一次性得罪死。
    反正還能撈到六百兩銀子的好處,不是麽?
    等他回到家時,已是天色漸暗。
    遠遠地,他就看見自家那扇破舊的木門開著,一道倩影正站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村口的方向。
    陳望心裏一暖。
    有人等的感覺,真好。
    蘇晚晴也看見了他,連忙提著裙擺迎了上來,臉上滿是擔憂:
    “夫君!你回來了!事情……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陳望“嗯”了一聲,他笑著從懷裏掏出那張銀票,在她麵前晃了晃:
    “晚晴,準備好。”
    “咱們要搬去城裏住了。”
    “什麽?!”
    蘇晚晴直接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