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收複洮陽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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洮陽城南門。
守軍隊長姓鄧,確實是郝普妻弟。他站在門洞裏,不停搓著手,臉上汗如雨下。身邊五十個弟兄,有一半是郝普舊部,此刻都看著他。
“隊率……開不開?”一個老兵啞聲問,“城外……城外可喊的是太守反正啊……”
“萬一……萬一是計呢?”鄧隊率聲音發顫,“開了門,要是漢軍沒來,來的是一支吳軍,咱們全得掉腦袋……”
“可不開,漢軍要是真打進來,咱們幫著吳狗守城,不一樣掉腦袋?”另一個年輕兵卒說,“我娘上月病死了,沒錢抓藥,就是因為糧被征光了……隊率,我想開倉!我想讓城裏那些官老爺把吃進去的吐出來!”
“閉嘴!”鄧隊率低吼,但底氣不足。
就在這時,城牆望樓上傳來驚呼:“東門!東門外火光衝天!漢軍……漢軍怕是有上萬人!”
鄧隊率腿一軟,扶住城牆才站穩。他望向城外黑暗處——那裏,似乎真的有隱隱約約的火光,有鋪天蓋地的喊殺聲。
實際上,那是周倉讓人在遠處林子裏點起的幾十堆篝火,以及一千八百人拚命製造的聲勢。
“醜時三刻了……”老兵提醒。
鄧隊率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有了狠色:“開!開城門!迎接王師!”
“開城門——!”
吱呀呀……沉重的包鐵木門被緩緩推開。
門縫外,阿朵第一個閃身而入,短刀已出鞘。她身後,三十名獵手如幽靈般湧入,迅速控製了門洞兩側。
阿岩是第三個進城的。他解下背上的旗架,猛地一抖——
赤旗展開。
“漢”字與“為百姓服務”五個字,在門洞火把的映照下,第一次展現在洮陽城百姓麵前。
關平率領的一千人,如決堤洪水,湧進城門。
“按計劃!”關平長劍一指,“一隊控製城牆!二隊直取縣衙!三隊……隨我去開官倉!”
戰鬥,在這一刻才真正開始。
但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一場蔓延全城的“起義”。郝普舊部眼見赤旗入城,紛紛倒戈。普通守軍本就士氣低迷,稍作抵抗便投降或逃散。真正頑抗的,隻有縣衙那一百東吳派來的監軍親兵。
而當官倉大門被關平用刀劈開,堆積如山的粟米、布帛暴露在火光下時,城中的百姓終於被點燃了。
起初是幾個膽大的乞丐、苦力,躲在巷口張望。然後是一個餓得皮包骨的老婦人,顫巍巍走向糧堆,抓起一把生米就往嘴裏塞。關平沒有攔她,反而讓士兵抬出一袋米,當場架鍋煮粥。
再然後,人群像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來。
“分糧了!真的分糧了!”
“漢軍不搶人!還煮粥!”
“走啊!去縣衙!去指認那些王八蛋!”
洮陽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醒了。
縣衙的戰鬥持續了半個時辰。
那一百東吳親兵據守正堂,憑弓弩死守。關平沒有強攻,而是讓士兵從側麵爬上屋頂,掀開瓦片,往下扔點燃的、裹了硫磺的草束。濃煙灌入,守軍咳嗽著衝出時,正撞上嚴陣以待的陌刀陣。
最後一個負隅頑抗的吳軍隊率被周倉一刀劈成兩半時,天色已蒙蒙亮。
關平渾身是血,站在縣衙台階上。麵前,是跪了一地的降兵,和越聚越多的百姓。阿朵帶人押來了三個試圖從後門逃跑的東吳文官——一個是縣令,一個是管錢糧的倉曹,一個是掌刑獄的法曹。
“父老鄉親!”關平抹了把臉上的血汙,聲音沙啞但清晰,“洮陽城,光複了!”
沒有想象中的歡呼。百姓們怯生生地看著他,看著那些染血的刀,看著那麵在晨風中飄揚的赤旗。
關平深吸一口氣,想起父親交代的話。他走到糧官麵前,一腳將他踹翻在地,踩住他後背:“說!官倉裏有多少糧!多少是今年強征的!”
那糧官抖如篩糠:“栗、栗米八千石……布帛三千匹……銅錢五百萬……大多、大多是今年加征的‘北伐捐’、‘防蠻稅’……”
“聽見了嗎?”關平轉向百姓,“八千石糧!夠全城人吃三個月!可你們呢?你們家裏還有隔夜糧嗎?”
人群騷動了。
一個瘦骨嶙峋的老漢忽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我兒子……我兒子就是交不出捐,被他們抓進大牢,活活打死的啊……”
像推倒了第一塊骨牌。
哭訴聲、怒罵聲、控訴聲,轟然爆發。人們指著跪在地上的官吏,指著那些投降的吳軍,聲淚俱下地訴說著這一年多來的苦難。
關平靜靜聽著。等聲浪稍歇,他舉起劍:“我,關平,以大漢前將軍關羽之子、武陵山義軍統領之名,依《荊州百姓約法三章》——貪官汙吏,欺壓百姓者,斬!”
劍光落下。
糧官的人頭滾下台階。
百姓的驚呼聲中,關平指向法曹:“你!掌刑獄的!這些冤案,你判了多少?”
法曹癱軟在地,語無倫次地求饒。
“斬!”
第二顆人頭。
最後是縣令。那縣令倒有幾分硬氣,昂頭嘶聲道:“我乃東吳朝廷命官!你們殺我,便是造反!陸都督大軍不日便到,到時——”
周倉不耐煩了,一刀揮過。
世界安靜了。
關平收劍入鞘,麵向寂靜的人群:“從現在起,洮陽城,歸大漢,歸武陵山政務會管轄。官倉糧食,一半充作軍糧,一半——現在就分!按戶分!孤寡老弱多分!有冤的,去那邊找劉啟先生登記,查實一個,嚴懲一個!有仇的,指認出來,我們給你做主!”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提高:“但我們有規矩!隻懲首惡,不累無辜!嚴禁私鬥,嚴禁搶掠!違者——軍法從事!”
士兵們齊聲應諾,聲震屋瓦。
百姓們愣愣地看著,看著那三具屍體,看著分糧的士兵真的開始丈量稱重,看著劉啟真的在縣衙門口擺下桌案、紙筆。
終於,第一個人——那個死了兒子的老漢,顫巍巍走到劉啟桌前,跪下,磕頭:“青天大老爺……我……我要告狀……”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洮陽城的清晨,陽光刺破雲層,照在那麵獵獵作響的赤旗上。
旗上,“為百姓服務”五個字,被鍍上了一層金邊。
消息在午時前傳回了武陵山。
信使是阿朵派回來的土家獵手,他用半生不熟的漢話,激動地比劃著:“洮陽城!拿下了!糧!分了!人!都在哭,在笑!旗……旗插在縣衙頂上,全城都看得見!”
關嶽聽完,隻問了一句:“我們的人,傷亡多少?”
“死了二十七個,傷了一百零三個。殺吳軍三百餘,俘五百。百姓……無人受傷。”
關嶽閉上了眼。
良久,他睜開,眼中如有火焰燃燒:“傳令全軍:洮陽已克。按計劃,鞏固城防,清點物資,登記戶口。三日後,公審大會。讓零陵、桂陽的百姓,都去看看。”
他走出大帳,望向北方。
那裏,長江的方向,戰火正熾。
但在這裏,在荊南,第一顆火種,已經落下。
接下來,是燎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