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元二十三年的夏夜，青牛村被黏稠的濕熱裹得喘不過氣。土坯房的茅草頂泛著油光，像塊浸了汗的破布，七歲的林霄蜷縮在稻草堆上，胸口那片淡紫色塔形胎記正燙得蹊蹺——比往任何一個雷雨夜都要灼烈，像是揣了塊剛從灶膛裏扒出來的火炭。
    “轟隆！”
    震耳欲聾的炸雷在頭頂炸開時，林霄猛地坐起身。牆上糊著的舊報紙簌簌發抖，“大楚皇榜”四個字早被雨水泡得發脹，邊角卷成波浪。他赤著腳踩在泥地上，腳趾縫裏還嵌著幫王屠戶劈柴時沾上的木屑，可此刻卻顧不上疼，耳朵裏全是後山傳來的異響——那不是尋常雷聲，倒像是有什麽東西被生生劈開時發出的悶響，帶著股令人心悸的震顫。
    胸口的胎記突然劇烈灼燒，林霄疼得彎腰，卻又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牽引著往門外衝。木門合頁早鏽得掉了渣，他一撞之下，門軸“嘎吱”慘叫，帶著半塊門板歪在一邊。雨水瞬間澆透他打補丁的粗布短褂，冰涼的雨珠砸在臉上，卻壓不住皮膚下亂竄的熱流，仿佛有無數條小蛇在血脈裏鑽動。
    村道上的泥坑被踩得“咕嘰”響。林霄看見張屠戶家的大黃狗夾著尾巴往窩裏鑽，王寡婦家的雞籠被風吹得東倒西歪，蘆花雞撲騰著翅膀尖叫，濺起的泥點糊了他一褲腿。他不管不顧，小小的身影在雨幕裏跌跌撞撞，朝著後山那片老槐林跑——那股灼燒感正指著那個方向，像根燒紅的鐵針，紮得他心口發緊。
    老槐林積著經年的腐葉，踩上去軟得像棉絮，底下卻藏著碎石子，硌得他腳心發麻。最粗的那棵老槐樹得三個壯漢才能合抱，樹皮皸裂得像老人的臉，枝椏歪歪扭扭地伸向夜空，被閃電照得如同鬼爪。林霄剛跑到樹下，一道水桶粗的紫色雷霆突然從烏雲裏砸下，帶著刺目的白光，“劈啪”一聲劈開了地麵！
    泥土混著碎葉被炸得飛起，林霄被氣浪掀得滾出去老遠，後腦勺磕在石頭上，眼前瞬間蒙上紅霧。他掙紮著抬頭，看見雷劈出的土坑裏，一座巴掌大的青黑色寶塔正泛著幽光。塔身刻著細密紋路，細看竟像是無數小閃電在纏繞，每道紋路裏都流淌著淡淡的紫金色，更詭異的是，塔尖竟懸浮著九顆米粒大的彩珠，紅、橙、黃、綠、青、藍、紫、黑、白，像串縮小的糖葫蘆。
    “這是……”林霄剛要爬過去，寶塔突然“嗖”地騰空，像長了眼睛似的直撲他的眉心。他想躲，可身體像被釘在原地，隻能眼睜睜看著寶塔撞進額頭，那瞬間的劇痛像是有人用錐子往腦子裏釘，無數光怪陸離的畫麵湧了進來——金甲將軍在雷海裏揮劍，白衣女子坐在月亮上釀酒，黑漆漆的影子在啃食星星……
    “係統綁定中……檢測到宿主靈魂波動符合九世輪回特征……”
    清冷的機械音剛落，九道細碎的光影突然從寶塔裏飄出，在林霄意識裏化作九個巴掌大的小丫頭。穿紅衣的紮著雙丫髻，手裏攥著顆小火球；穿黑衣的披散著頭發，眼睛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墨；穿白衣的抱著隻毛茸茸的兔子，說話奶聲奶氣：“宿主你好呀，我是老大靈曦，她們是二妹靈焰、三妹靈木……”
    林霄驚得差點咬掉舌頭。這九個小丫頭都長著粉雕玉琢的臉蛋，穿著對應顏色的襦裙，分明是傳說中的塔靈！穿紫衣的四妹靈紫突然飛到他“麵前”，用小手指戳了戳他的意識屏障：“別發呆啦，新手禮包要不要？”
    話音剛落，第一層塔門緩緩打開，裏麵飄出三團白光，落在意識裏化作幾行字：【第一世新手禮包：《基礎雷法·引雷術》、靈寵空間未激活）、基礎淬體丹x3】。穿綠衣的五妹靈木晃了晃手裏的小樹苗：“淬體丹能讓你變強哦，就像給莊稼施肥一樣！”
    林霄還沒消化完這些，外麵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穿藍衣的六妹靈藍眨了眨眼：“有人來了，是個長腿姐姐，心跳好快呢。”
    “林霄！你個小崽子跑哪去了！”
    蘇瑤的聲音裹著雨絲飄過來，林霄掙紮著撐起身子，看見個高挑的身影舉著油紙傘跑過來。十四歲的蘇瑤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下擺被風吹得貼在腿上，顯出兩條筆直的線條。她的長發用根紅繩鬆鬆係著，大半都被雨水打濕，貼在臉頰和脖頸上，發梢滴著的水珠順著鎖骨往下滑，沒入衣襟裏。
    “蘇瑤姐……”林霄剛喊出聲，就被她一把拽住胳膊。蘇瑤的手勁大得驚人，指甲幾乎要嵌進他胳膊的肉裏，可掌心的溫度卻燙得像炭火。
    “你瘋了是不是！”蘇瑤的聲音發顫，眼睛亮得嚇人，“村長帶著人找了你半個時辰！你要是被雷劈死了，誰給我摘後山的野棗？”她說著，突然蹲下來捂住臉，肩膀一抽一抽的，大長腿在泥地裏屈著，褲腳沾滿了黃黑的泥漿。
    林霄看著她發抖的後背，意識裏的紅衣塔靈靈焰突然笑出聲：“宿主，這姐姐對你不錯哦，腿是真長。”林霄臉一熱，趕緊讓她們安靜。他伸手碰了碰蘇瑤的頭發，濕冷的發絲在指尖滑過，像條小魚。“我沒事，”他小聲說，“還撿著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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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瑤猛地抬起頭，鼻尖通紅，睫毛上掛著水珠：“啥好東西？能比命還金貴？”
    林霄指了指雷劈的土坑：“那裏……好像有發光的石頭。”穿黑衣的七妹靈墨突然在他意識裏說：“別指啦，寶塔已經收了雷脈精華，坑裏啥都沒啦。”
    蘇瑤狐疑地走過去，果然隻看見個普通土坑。她回頭瞪林霄，卻在看見他額角的傷口時，語氣軟了下來：“算了，先跟我回去。你娘要是還在，非打死你不可。”她說著，解下腰間的布帶，小心翼翼地幫林霄纏住額頭。布帶帶著淡淡的皂角香，纏得不算緊，卻剛好護住傷口。
    往村裏走時，蘇瑤把傘往林霄這邊歪了大半。兩人擠在一把油紙傘下，林霄能聞到她發間的濕香，還有布褂子上淡淡的草藥味——她家是獵戶，常年給人處理跌打損傷，身上總帶著這股味道。蘇瑤的胳膊時不時碰到他的肩膀，每次碰到，林霄都覺得有股電流順著胳膊爬上來，和胸口的胎記呼應著發燙。
    “你說，天上的雷是啥變的？”蘇瑤突然開口，眼睛望著遠處被閃電照亮的山影，“我爹說，是龍在雲彩裏打噴嚏。”
    穿紫衣的靈紫突然搶答：“是天地陽氣和陰氣打架！”林霄趕緊在心裏按住她，嘴上敷衍：“可能……是天上的石頭打架吧。”
    蘇瑤“嗤”地笑出聲，大長腿在泥裏踢起塊小石子：“就你懂！等回去了，看村長不扒了你的皮。”
    兩人回到村裏時，祠堂門口已經聚了不少人。村長拄著棗木拐杖，站在台階上罵罵咧咧，看見他們回來，拐杖往地上一頓：“林霄！你要是再敢跑，我就把你捆在祠堂的柱子上！”他說著，卻又趕緊喊：“王婆，把你家的草藥拿來，給這孩子看看傷！”
    王婆顛著小腳跑過來，解開林霄額角的布帶時，突然“咦”了一聲：“這傷口……咋自己結疤了？”
    林霄心裏一動，摸了摸額頭，果然不疼了。穿白衣的靈曦說：“淬體丹已經自動煉化啦，這點小傷算啥。”蘇瑤的娘也跑了過來，一把拉住女兒的手，上下打量著：“沒淋壞吧？跟你說過別管那野小子，你偏不聽！”蘇瑤把臉一扭：“娘，林霄是我弟！”她說著，偷偷給林霄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溜。
    林霄趁機鑽進人群，溜回了自己的小土屋。這屋子原是村裏的牛棚蓋的，四麵漏風，牆角堆著他撿來的柴火，炕上鋪著層薄薄的稻草。他反手插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心髒還在砰砰直跳。
    “你們到底是啥？”他在心裏問那九個塔靈。九個小丫頭立刻圍了過來，靈曦清了清嗓子：“我們是九世輪回寶塔的守護靈，負責幫宿主你收集九世氣運，對抗虛無之主。”靈焰舉了舉小火球：“我管火係功法，靈木管靈藥，靈墨管陣法……”
    林霄聽得雲裏霧裏，隻能抓住重點：“那我現在能做啥？”靈曦指了指意識裏的淬體丹：“先吃了這個，變強！”
    林霄集中意念，手心裏立刻出現顆灰褐色的藥丸，有指甲蓋那麽大，聞著有股淡淡的草藥味。他塞進嘴裏，藥丸一碰到舌頭就化了，化作一股溫熱的水流順著喉嚨往下滑，隨即在肚子裏炸開無數細小的暖流，順著血管往四肢百骸竄，又麻又癢。
    “忍忍哦，”靈曦拍了拍他的意識屏障，“這是在幫你洗骨頭呢。”
    林霄咬著牙，抓起床邊的柴火棍死死攥著。不知過了多久，那股麻癢感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舒暢。他試著活動胳膊，感覺渾身充滿了力氣，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試試引雷術？”靈紫突然說，“我教你口訣。”
    林霄按照她的指引，伸直右手對著窗外。起初什麽都沒發生，指尖隻有點微微的麻感。靈墨突然說：“笨死啦，想著胸口的胎記！”林霄照做，果然，指尖突然冒出個火星大的藍白色光點。他嚇了一跳，光點立刻滅了。
    “再來！”靈焰鼓勵道。林霄又試了幾次，光點越來越亮，最後竟在指尖凝成個米粒大的電珠，發出細微的劈啪聲。他小心翼翼地把電珠往柴火上碰，隻聽“滋啦”一聲，柴火上立刻焦了個小黑點。
    “成了！”林霄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九個塔靈也在意識裏拍手叫好。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蘇瑤的聲音壓得很低：“林霄，你睡了嗎？”
    林霄趕緊把電珠散去，跑去開門。蘇瑤站在門口，手裏端著個粗瓷碗，碗裏冒著熱氣。她換了件幹淨的粉色布衫，頭發用布擦幹了，鬆鬆地披在背後，發梢還帶著點濕氣。
    “我娘給你熬的薑湯，”蘇瑤把碗遞給他，眼睛往屋裏瞟了瞟，“村長說明天讓你去祠堂抄族譜，你可得早點起。”
    林霄接過碗，薑湯的熱氣撲在臉上，暖烘烘的。他看著蘇瑤的眼睛，在月光下亮閃閃的，像浸在水裏的黑葡萄。“蘇瑤姐，”他突然說，“我以後……能保護你。”
    蘇瑤愣了一下，隨即“噗嗤”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就你？等你長到我這麽高再說吧。”她說著，轉身就要走，大長腿在月光下邁出輕快的步子。
    林霄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想起靈曦說的“九世紅顏”。他低頭喝了口薑湯，辣辣的暖流從喉嚨一直暖到肚子裏。碗底沉著幾粒紅棗，是蘇瑤特意給他放的。
    窗外的夜空徹底放晴了，月亮從雲裏鑽出來，照在地上的水窪裏，像撒了一地的銀子。林霄摸了摸胸口的胎記，那裏已經不燙了，隻是隱隱有些發麻。意識裏，九個塔靈正圍著那座寶塔嘰嘰喳喳，靈曦說：“等宿主再變強點，就能解鎖靈寵空間啦。”靈木接話：“還能去鎮上的坊市，說不定能遇到第二個紅顏哦。”
    林霄舔了舔嘴唇，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和指尖殘留的電流感混在一起。他知道，從今晚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這座九世輪回寶塔，這九個古靈精怪的塔靈，還有蘇瑤姐的笑容，會帶著他走出這座青牛村，走到更遠的地方去。
    而在青牛村外的官道上，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正緩緩駛來。車簾被風吹起一角，露出張絕美的側臉——銀發如瀑，肌膚勝雪，正是精靈族的艾拉。她手裏的水晶球正散發著微光，映出林霄的身影。“找到了，”艾拉輕聲說，“先天雷體，果然在這裏。”馬車繼續前行，車輪碾過路麵的石子，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在為這場即將展開的九世奇緣，奏響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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