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原來是個惹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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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在那一瞬間凝固,隨即被破裂的摩擦聲撕扯開來。
    楊連飛左手邊那個最先伸手的彪形大漢,在得到主子眼神默許後,終於按捺不住。他沒有吼叫,不聲不響地移動到沈晦的側後方,肩膀一沉,甜瓜大小的拳頭帶著風聲,直搗沈晦的側肋。這一下若是打實了,足以讓普通人當場癱軟。
    憑直覺,沈晦動了。
    他的動作看起來並不迅猛,甚至有些遲滯。然而,就在對方的拳頭即將觸及衣角的刹那,沈晦的身體以毫厘之差向後微微一縮,拳頭擦著他的衣襟掠過,勁力完全落空。
    一拳打空,對方重心突然前傾。
    沈晦那原本看似隻是隨身體後移而抬起的左手,驟然加速!五指並非攥拳,而是並攏如鳥喙,又倏地彈開成掌,自下而上,“啪”的一聲,不偏不倚地托在了大漢揮拳手臂的肘關節下方。
    聲音不大,卻異常清脆。
    大漢整條手臂如遭電擊,酸麻感瞬間炸開,半身力氣仿佛被這一“托”給抽走了。他悶哼一聲,龐大的身軀不受控製地往前搶出了五六步,抓住大門框才算站穩。
    幾乎在同一時刻,另一個跟班見同伴吃虧,低吼著從側麵撲上,粗壯的左臂想要箍住沈晦的脖頸,右手則暗藏著一記狠辣的短拳,擊向沈晦的腰眼。這是街頭鬥毆中陰險實用的招式。
    沈晦似乎對身後的襲擊視而不見,他的目光甚至沒有離開過因手下失利而臉色驟變的楊連飛。直到那圈向自己脖子的手臂陰影快要籠罩他時,他的右腳才看似隨意地向後撤了小半步。同時,右肘悄無聲息地、精確地向上後方一頂。
    “呃!”
    第二個跟班的拳還沒來得及打出,肋下便傳來一陣被鐵錘砸中的劇痛,氣息頓時岔住。又是沈晦擅長的格鬥技巧,讓對方捂著肋部,噔噔噔連退數步,直至撞倒仍舊扶著門框喘粗氣的另一個跟班。
    兩個人如同被汽車同時撞倒,一起飛出了“青瓷坊”的大門。
    從動手到兩個人被扔出大門,整個過程超過二十秒。沒有激烈的對轟,沒有炫目的閃轉,甚至沒有太大的聲響。沈晦始終站在原地,雙腳移動的範圍不超過一尺。他的動作簡潔、實用,每一次移動和出手都像經過最嚴密的計算,恰到好處的控製在“擊退”而非“重傷”的界限上。
    看著兩個人趴在地上,張著大嘴喘氣,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沈晦這才緩緩轉過臉,目光平靜地看向已經驚呆的楊連飛。
    “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嗎?”
    聲音依舊平淡,卻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壓迫感,
    楊連飛臉色慘白,兩條腿不受控製地打著哆嗦,緩緩往後退。此時,他才感受到沈晦身上爆發出來的,那如同死神降臨的氣場。
    退出“青瓷坊”,楊連飛再次看向沈晦,眼前的人依舊平凡無奇,但那份穩如磐石的氣度,此刻卻透出一股讓他後背微微發涼的寒意。
    楊連飛臉上的囂張還在,但底氣已泄了幾分。他色厲內荏地指著沈晦和易峰樓,“好,好!你們給我等著!這事兒沒完!”
    又狠狠瞪了一眼始終沉默的吳權,恐嚇道:“吳權!你他媽的等著,你的‘青瓷坊’早晚是我的。”
    撂下這句慣常的狠話,終於還是帶著跟班,罵罵咧咧地轉身走了,腳步比來時匆忙了許多。
    ……
    “呼……”
    直到楊連飛三個人走遠,吳權才長出了一口氣,衝沈晦微微鞠了一躬,動情地說:“沈兄弟!我不知道說什麽感謝的話才能表達我的心情。”
    “吳老板的話說重了,算不了什麽。”
    沈晦語聲淡然,臉上仍舊是從容淡定。
    他方才出手,其實,並不是為了吳權,那人是圓是扁,他毫不在乎。真正促使他駐留、乃至伸手管了這檔子麻煩事兒的,是站在身後的哪位深藏若虛的易峰樓。
    自打第一眼看見這老頭兒,沈晦心中就極為震撼。老頭兒其貌不揚,但身上透著一股子琢磨不透的氣韻,靜立時如淵渟嶽峙,行止間卻斂著一股久經風浪的沉潛,絕對不是尋常的耄耋老者。
    後來又見識了他三言兩語便點破兩件古瓷的斷代訣竅,顯露出的淵深博識,如數家珍,沈晦心裏那點模糊的直覺便落了實。
    於是,他心裏打定了一個念想,“這老爺子就是能帶著自己踏入古玩行兒的引路人。”
    這麽看,伸手管了吳權這檔子閑事兒就不再是一場毫無意義的鬧劇了。
    “嗬嗬……”
    雙眼看著沈晦,易峰樓笑著說道:“古玩行兒裏有那麽一句話,‘有些人看著普通,是因為你還沒到能看清他們不普通的層次。’小沈啊!我看你身上就有那麽點兒意思。”
    謙和的搖搖頭,沈晦說道:“易老!您過講了,我可沒那麽高深。倒是易老您廣博淵深的古玩鑒定學識,是我一生都學不完的。”
    “嗬嗬……的嘞!”
    說著,易峰樓由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沈晦,“到北京,直接找我,咱們爺倆兒好好聊聊。”
    雙手接過,沈晦恭聲說道:“多謝易老提攜。到了北京以後,我一定登門受教。”
    嗬嗬一笑,易峰樓笑而不語。
    沈晦轉過身,看向依舊臉色蒼白、驚魂未定的吳權,語氣溫和了些,“吳老板!麻煩不會因為躲避就消失,麻煩找上門兒就得想辦法解決。今天,楊連飛是被我嚇走了,但我不能天天在你這‘青瓷坊’坐著,你也不能天天找警察不是。”
    說完,背對著易峰樓的沈晦,衝著吳權撇了撇嘴。意思是告訴他,身後的易老能幫他解決這個麻煩。
    吳權多機靈啊!當時就明白沈晦的意思了,雙眼閃出了希望的光。
    “的嘞!我們明天就離開西安了。來一次不容易,怎麽也得四處轉轉。就先走了。”
    說完,沈晦又轉身和易峰樓到了個別,帶著秦映雪走出了“青瓷坊”。
    看著沈晦兩個人遠去的背影,易峰樓不由微微歎息,“這小子身上有點兒我年輕時候的狂勁兒。不!應該是更狂。”
    “哎呦!易老!您就別讚賞了。等回了北京,您再好好歸攏這小子。現在,您得幫幫我,幫我把楊和尚這檔子麻煩事兒給了了呀!要不然,我這兒就永無寧日了。”
    吳權苦著臉求易峰樓,就差下跪了。
    淡然一笑,易峰樓說道:“你小子還是太貪心。也不想想,就算楊連飛是個棒槌,是個二五眼,可那畢竟是官窯,他能看不出來嗎?幹嘛偏偏來找你掌眼?你呀!隻知道惹禍上身,卻不能消災避邪。”
    說完,掏出電話撥打了出去。
    “楊安平!你小子行啊!聽說你們父子倆在陝西古玩行兒裏成了氣候了,都能出來坑蒙拐騙了。”
    ……
    “打住!我親眼所見還能錯得了?我告訴你,你那寶貝兒子好好管教管教。你要是不會管教,我就替你管。到時候,我讓你們爺倆兒一起滾出古玩行兒,你信不信?”
    這時候的易老爺子根本不像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身上展現出的霸氣完全不輸剛剛的沈晦。
    這個時候,吳權終於把懸著的心放回了肚子裏。他知道,自己的“青瓷坊”保住了。
    ……
    而先一步離開“青瓷坊”的楊連飛正手拿著電話,挨自己爹罵呢。
    “瓜娃子!你沒腦子啊?”
    電話那邊的楊安平劈頭蓋臉地罵道:“現在是什麽社會了?法治社會,過去我用的那套不好使了。你小子能不能用用腦子?趕緊給我滾回來。”
    “可‘青瓷坊’……”
    沒等楊連飛辯解,就被他爹的冷笑打斷了,“不就一家古玩店嘛!那還不容易。動動腦子,十家、八家都是咱們爺們兒的。等著吧!早晚有一天我得讓吳權滾出西安。還有那個老不死的易峰樓,三十多年了,他媽的一直壓著我。”
    ……
    而後一步離開“青瓷坊”的沈晦和秦映雪,興高采烈地回到賓館。
    “小哥!這隻瓶子好漂亮啊!”
    秦映雪蔥白般的十根手指在那隻觀音瓶上來回撫摸著,簡直到了愛不釋手的程度。
    “你要是喜歡就歸你了。”
    沈晦大方地說道。
    雖然這隻瓶子是個官窯,但因為有了一處小磕兒,沈晦始終覺得不夠完美。反正也不是大價錢來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討秦映雪一個歡喜。
    “真的?”
    秦映雪亮著眼睛問道。
    沈晦認真地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
    “那太好了。謝謝小哥了。”
    秦映雪笑著說道:“這隻瓶子寓意這麽好,回去以後就擺到我爸爸的書房裏,他一定很高興。說不定就能饒了我。”
    “饒了你?怎麽,你這次不會是惹了禍,在家裏待不下去了,才跑出來吧?”
    從秦映雪略顯尷尬的笑容,以及眼睛裏流露出狡黠的神情,沈晦就知道自己沒猜錯。
    “哼!那能怪我嗎?為了生意,硬要讓我和一個不喜歡的人見麵、約會。一氣之下,我就把我爸和對方家公司往來的文件用碎紙機全毀了。做完了就一個人跑西藏玩去了。我們相遇的那一天,正好是我爸爸派的人剛把我找到。”
    “啊!你這也鬧得太過了吧?”
    “嘻嘻!我也覺得自己幹得有點兒過分了。這不,一路上我就想著怎麽回去哄我爸呢。我都做好心裏準備了,他怎麽罰我都行,就是別再把我關起來。”
    聽她說完,沈晦不由再一次認識了秦映雪天真頑劣的一麵。像這樣的事兒,秦映雪幹的一定不止這一次。
    “對了!等到了北京,你得陪著我一塊去見我爸爸。”
    秦映雪突如其來的要求,讓沈晦伸長了舌頭,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