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對手?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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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峰樓的“風骨樓”位於煙袋斜街。
    原本這條街叫“鼓樓斜街”,清末才改稱“煙袋斜街”。
    之所以叫煙袋斜街,據清乾隆年間刊刻的《日下舊聞考》據說,當時居住在這一代的旗人,大都嗜好抽旱煙或水煙,煙葉裝在煙袋中。由於煙袋的需求與日俱增,所以斜街上一戶一戶開起了煙袋鋪。
    這裏街道兩旁的建築保留了明清時期的風格,幾乎都是青磚灰瓦、雕花窗欞,古色古香。
    而“風骨樓”就是這樣的一座建築。
    樓體不大,上下兩層統共不過百餘平米,卻自有一番清峻格局。青磚木構,窗欞疏朗,臨街的匾額上“風骨”二字瘦硬通神,仿佛在提醒往來之人:玩物非僅喪誌,亦可養誌。
    樓內光線通透,多寶格依牆而立,不顯擁塞,隻餘滿室淡淡的、獨屬於古物的沉靜氣息。
    此時,一樓中已經來了有二十幾人,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聲聊著什麽。
    “先生!小姐!請問您找誰?我們這裏今晚不對外開放。”
    沈晦和秦映雪剛到門口,就被一個清秀的女孩兒攔住了。
    “哦!是沈晦沈先生吧?”
    還沒等沈晦說話,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快步走了過來,“啊!沈先生!易老師特意讓我在這裏等你,請進!”
    如此高規格的熱情接待,讓沈晦有點兒不自在,甚至有些受寵若驚。
    還是秦映雪沉著冷靜,微笑著回了一句“謝謝!”,這才解了沈晦臉上的不自在。
    “請進!請進!”
    男人臉上始終帶著微笑,自我介紹:“我叫張延廷,是易老師的學生。今天的這個交流活動由我負責,有什麽需要直接找我就可以。”
    一邊往裏走,張延廷一邊介紹今晚交流活動的大體議程和形式。
    所謂的古文化交流活動,就是一個古玩從業人員的一次買賣交易活動。說白了,性質和古玩市場沒什麽區別。
    在過去,把這樣的地方都叫“串貨場”,就是古玩行兒內人出貨找貨的一個集市。如果古董商販手裏的東西一時找不到買家了,或者是拿不準價錢,都會來串貨場。
    同時,有些玩家、藏家也會來串貨場,把自己手裏不喜好的物件拿出去,換幾件兒自己喜歡的玩意兒。
    所以,來這兒的人不是各個古玩店的掌櫃和掌眼,就是行兒裏的大玩兒家。這些人眼力獨到,經常會被他們撿到大漏。
    在張延廷的引導下,兩人上到了二樓。與一樓不同,這二樓的人不是太多,但房間內的兩排臨時擺放的桌子上,靠牆設置的博古架上,都擺滿了各種門類的古董文玩。
    張延廷一笑,說道:“沈先生!秦小姐!你們先自己轉轉,看看有沒有喜歡、入眼的東西。待會兒,等易老師到了,今晚的活動就可以開始了。我還得下去照應著,你們請自便。”
    “張先生!不用客氣。你忙!”
    沈晦客氣地說道。
    張延廷走了之後,由於沒有認識的人,沈晦就帶著秦映雪開始在兩張桌子和博古架之間流連。
    沈晦微微眯起雙眼,目光所及之處盡是璀璨奪目的寶光流轉。那些古物散發出的瑩潤光澤幾乎要溢出來,偶爾夾雜的一兩絲死氣也被這蓬勃的生機所淹沒,淡得幾乎難以察覺。
    這排場,這陣仗,說明今晚來這裏的人,都是行當裏的頂尖人物。
    青花瓷釉色溫潤,青銅器鏽色斑駁,和田玉瑩白如脂,紫檀木紋理細膩……轉了一圈下來,除了書畫卷軸未見蹤影,幾乎囊括了古玩行當裏所有叫得上名號的品類。
    就在他目光遊移之際,一道耀眼的金光突然闖入視線。那是個不起眼的木盒,卻在眾多珍品中顯得格外紮眼。
    “這東西太稀罕了。”
    幾乎在眼睛看到那方木盒的同時,沈晦的腦子裏已經蹦出了它的曆史信息。
    “這是……”
    秦映雪也湊近細看,眼睛一亮,“這盒子真漂亮,黃花梨的?”
    沈晦略微吃驚地看了秦映雪一眼,點頭說:“呦!小姐!眼力可以啊!這是明代海南黃花梨經匣,專為供奉佛經製作的。”
    秦映雪一笑,說道:“我是瞎猜的。嗬嗬……除了黃花梨,我也不知道什麽名貴的木頭了。哦……還有白奇楠。”
    無聲地一笑,沈晦就要伸手去觸摸那隻黃花梨的木匣。
    “住手!”
    就在沈晦指尖將觸未觸之際,一聲清冷的低喝自身後響起。
    兩人俱是一怔,回首望去。隻見一個身著高檔西裝,和沈晦年紀差不多的男人站在他們身後,正用傲慢的眼神看著沈晦,“這樣高等級的器物不是你隨便可以觸碰的。”
    沈晦瞧著對方傲慢的嘴臉,以及那副吊死鬼般的臉色,心頭便躥起一股無名火。
    他麵上不顯,隻涼涼地一笑,反問道:“這匣子,是你的?”
    “當然!等級這麽高的東西不是誰都可以碰的。”
    “哦?”
    沈晦語調慢悠悠地拖長,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說道:“既然你把東西帶到這兒,擱在桌上,不就是給人看、給人上手品鑒的麽?要是碰都不讓碰,倒不如鎖在自家炕頭,日夜摟著睡,豈不更放心?”
    他在文玩行裏混跡了五年有餘,練就的本事不隻在一雙眼睛上,這副唇齒間的功夫也從不饒人。誰若惹上,三兩句便能將人噎得臉色發青,生生釘在南牆上。
    “你他媽……”
    對方剛要出言不遜、反唇相譏,目光卻越過沈晦,落在了秦映雪身上。頓時眼睛一亮,咧嘴笑道:“喲!小雪!你怎麽也在這兒?”
    這話一出,沈晦側目看向秦映雪。隻見她俏臉緊繃,明明白白寫著不悅,卻也證實了二人確實相識。
    知道秦映雪認識對方後,那人的笑容在沈晦眼裏顯得格外紮眼,一股無名火混著酸意直往上冒。他雖與秦映雪沒有挑明關係,但不知不覺間,他的情感早已係在了她身上。
    “癩蛤蟆也想湊近了聞花香?”
    沈晦心下冷哼,眼神微沉,“得找個機會,讓你清楚自己的位置。”
    此時,對方的笑容愈發殷勤,腳下也不自覺朝秦映雪的方向湊近半步:“小雪!我們去年在秦叔叔的公司見過一麵,我可一直記著呢。今天碰巧遇上,真是緣分。要不咱們明天一起吃個飯?”
    秦映雪不著痕跡地往後錯了半步,有意無意地靠在了沈晦的手臂上,神色淡而疏離,語氣平和地說道:“黃先生客氣了,我今天是陪朋友來參加文化交流活動的,其他的事情不談。”
    這小子叫黃玉傑,算是個富二代。他爸爸開了一家物流公司,生意網遍布全國,旗下各種車輛不下兩千輛。
    上次他跟他爸爸去秦燁邦的公司談業務,恰好碰到秦映雪。就看了那麽一眼,秦映雪美麗的影子就紮進了黃玉傑的心裏,再也拔不出來了。
    眼見黃玉傑還想往前湊,套近乎,沈晦側身一步,恰好隔在了兩人之間。
    他臉上掛著行裏人常見的、客氣卻沒什麽溫度的笑,手指隨意地在空中虛點了一下那隻木匣:“黃先生!咱們的事還沒說完。你的這隻木匣出不出手?”
    現在的黃玉傑,已經把所有的關注點都放到了秦映雪的身上,哪裏還有心情搭理沈晦啊!
    “出不出手的關你什麽事兒?就是出手,你買得起嗎?”
    黃玉傑不耐煩地說道。
    “嗬嗬!你怎麽就知道我買不起呢?”
    “小子!不是我看不起你,北宋宮廷皇家賞玩的器物,別說你買不買得起,你認得嗎?”
    輕蔑地說出了他的依據後,黃玉傑轉臉又笑嘻嘻地看向秦映雪。
    “什麽?你說你這玩意兒是北宋的,開玩笑吧?”
    沈晦特意放大了聲音,引得這一層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這邊。
    “黃先生!你要是真把這隻匣子當北宋的了,那隻能說明兩個問題。”
    “什麽?”
    “要嘛你眼力太差,要嘛你就是個剛入行兒的棒槌。”
    沈晦的話太尖酸刻薄了,一下就把黃玉傑的火氣拱起來了。
    “你說誰是棒槌?媽的!你信不信老子把你從這兒扔出去,讓你滿地找牙。”
    黃玉傑惡狠狠地說道。
    眼見對方已經被自己氣得臉紅脖子粗了,沈晦心裏不由一笑,“小子!你要倒黴了。”
    抬頭,微微一笑,說道:“黃先生!好好說話,有理不在聲高。你說能把我扔大街上,摔得我滿地找牙?嗯……當著這麽多行兒裏的前輩,我還真不相信你有那個膽兒。”
    “哎呀!”
    說著黃玉傑伸手就要抓沈晦的衣領。
    “黃先生!”
    恰巧這個時候,張延廷的聲音喊停了他的手,“黃先生!這是怎麽啦?好好的怎麽就動起手了。”
    “延廷!你來得正好,這小子也太他媽狂了。”
    黃玉傑憤憤不平地說道:“沒眼力、沒德行的東西,竟然說我這隻北宋黃花梨經匣不真,不到代。你說他是不是找揍?”
    看了沈晦一眼後,張延廷溫和的一笑說道:“黃先生!今晚來的都是同行兒,也都是行兒裏見多識廣、眼力獨到的大家。既然是交流活動,那就允許有不同的意見。就為了這個鬧得不愉快,實在是犯不上。”
    “怎麽就犯不上了?我今天還非得和這小子掰扯出誰對誰錯不可。”
    黃玉傑如此的咄咄逼人,多半也是想在秦映雪麵前爭個麵子,顯示顯示他的威風。
    可殊不知,在他和沈晦一言一語的交鋒中,他已經踏入了沈晦為他設定的“雷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