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得饒人處且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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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林耀光手指的方向看去,金洪亮不由眼前一黑,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癱坐在椅子上,站不起來了。
原來,秦映雪從背包裏取出一套精密的攝像、錄音設備。毫無疑問,自從她走進“墨古齋”的那一刻起,在這間房子裏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被全部清晰地記錄了下來。
現在的金洪亮,除了把自己知道的全說出來,已經別無選擇了。
“唉……”
長歎了一聲後,金洪亮悲哀地說了一句:“貪念害了我啊!”
一個多月前,金洪亮受邀參加了一個小型的酒局。理由是幫助幾個古代書畫收藏愛好者鑒定幾幅書畫作品。
能結交朋友,又能喝酒,順便還能賺點兒小錢,這樣的好事情金洪亮當然不會拒絕。
“先是看了幾幅清末民國的小名頭書畫作品,然後就是邊喝酒邊聊天。”
金洪亮有氣無力地說道:“酒喝得差不多了,其中有個叫韓軍的地產商,拜托我一件事兒。說是有個商場合作夥伴,要過生日,他手上沒什麽像樣兒的禮物,就想要用一幅老仿的畫當賀禮,讓我出一個真品的鑒定報告。我一聽就拒絕了,畢竟這是行業裏的大忌。可後來,其他幾個人輪番地勸說我,那幅畫也就是個送人的禮物,又不是買賣關係,都是逢場作戲,不用那麽認真。”
又歎息了一聲,金洪亮接著說:“當時,我的酒喝得有點兒超了,再加上五萬塊酬金的誘惑,也就答應了。當我第一眼看到這幅《秋蒲盧雁圖》的時候,說真的,我還真以為是明晚畫家呂紀的真跡呢。在酒精的作用、金錢的誘惑下,我就寫了那份鑒定報告。”
說完,抬頭看了一眼秦燁邦,接著說道:“現在看來,韓軍要我幫忙欺騙的應該就是秦先生了。”
聽完金洪亮的敘述,秦燁邦並沒有憤怒,而是十分讚賞地看向沈晦,目光中全是欣賞和滿意,真有點兒老丈人看女婿的意思。
倒是把主持公道的林耀光給氣得夠嗆。
“洪亮啊!你叫我說你什麽好呢?”
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今年也小五十歲了,怎麽就看不透名利這一關呢?開著這麽大的買賣,你就饞那頓酒喝?就缺那幾萬塊錢?”
金洪亮來到林耀光麵前,垂頭喪氣地說道:“師叔!我錯了。”
“現在知道錯有什麽用?先不說秦先生他們會不會報警,就說你幹的這件事兒,要是被同行知道了,你以後還能在古玩行兒裏混嗎?”
林耀光這話說的表麵上是斥責金洪亮,可實際上就在堵沈晦和秦燁邦的嘴。他知道,為這點兒事兒,沈晦、秦燁邦是不會報警的,這句話的用意無非是讓兩個人保守秘密而已。
秦燁邦當然聽明白了,隻是礙於身份,他不便表達看法。
而沈晦就更明白了,心裏暗罵一句,“老滑頭,你這是徇私枉法啊!堵我們的嘴,還不是為了保全你這個沒出息的師侄。”
其實,沈晦這麽想也有點兒冤枉林耀光了。雖然老爺子是有心護著金洪亮,但他和金洪亮這個師叔侄的關係,也是古玩行兒裏圈套圈,繞了不知道多少彎彎繞才能套上的關係。實際上林耀光和金洪亮三、兩年的都見不上一麵。
隻是林耀光在古書畫研究領域的威望太高了,才能壓住金洪亮,這聲師叔叫的也是為了救命。
沈晦當然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麽貓膩,但他是不打算輕易放過金洪亮的。
淡淡一笑,沈晦接話道:“林老言重了。古玩行兒自有古玩行的規矩,既然金老板認錯了,報警反倒顯得我們不近人情。”
他話鋒一轉,“隻是這件事對金老板的聲譽影響不小。也說明金老板的心性還得再磨煉磨煉。古玩行兒裏看東西,這心明遠比眼亮更要緊。”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一個年輕後輩教訓,金洪亮的老臉被騷得通紅,恨不得有條地縫鑽進去。
秦燁邦看不下去了,擺擺手說道:“小沈!事兒沒你說的這麽嚴重。金老板也是一時不查才中了對方的圈套。別說是錯綜複雜的古玩鑒定,就是做生意談買賣也保不齊誰都一點兒錯都不犯。我看,這事兒就這麽算了。”
林耀光聽到這話,心頭懸著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他明白秦燁邦這是在給雙方留體麵,連忙轉頭對金洪亮使了個眼色:“洪亮!還不趕緊向秦總道謝。這事真要較真起來,定你個詐騙罪都算輕的。”
金洪亮額頭滲出細汗,手忙腳亂地抱拳作揖:“秦先生高抬貴手,這份恩情我記下了。您盡管放心,這錯在我,損失絕不會讓您承擔。還是照先前說的,這幅羅熔陽臨摹呂紀的畫作,五十萬我這收了。”
他的聲音裏透著幾分惶恐,又帶著幾分如釋重負。
可沒等秦燁邦說話,沈晦突然說道:“不行!”
金洪亮剛放下的心又猛地懸了起來,仿佛被人一把攥住。那些足以定他死罪的證據,此刻全捏在沈晦手裏,想到這兒,後背的冷汗又涔涔地冒了出來。
“小沈!”
秦燁邦的聲音陡然拔高,“得饒人處且饒人。”
這位向來威嚴的長輩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他既然發了話,沈晦這個晚輩竟敢當麵駁他的麵子,這讓秦燁邦心裏很不是滋味。
嗬嗬一笑,沈晦說道:“秦叔叔!您別誤會,我說這事兒不能這麽就算了,不是想為難金老板。我是覺得,這事兒要是不處理幹淨了,那個韓軍還會來找麻煩。”
“嗯!我覺得有道理。”
林耀光特別喜歡沈晦,馬上讚同地說道:“這老話兒怎麽說來著,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顯然,對方是衝著秦總你,埋雷做的局。這回不成,他就得來第二回、第三回,後患無窮啊!”
“爸爸!我也覺得沈晦說得有道理。”
秦映雪馬上也讚同地說道。
秦燁邦微微頷首,眉宇間也浮現出一絲憂慮。
“確實如此。那個韓軍一看就不是善茬,這次沒得手,肯定還會想出更陰損的法子來對付秦總。”
金洪亮此時已經緩過勁來,連忙附和道。
沈晦神色凝重地轉向金洪亮說道:“金老板!今天這事我們保證守口如瓶。你也交代下去,不能透露出去一個字。開門迎客,該鑒定就鑒定,該做生意就做生意,一切照常。不過……”
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要是韓軍那邊再聯係你,務必第一時間通知我。”
“一定!一定……”
交代完以後,沈晦、秦映雪跟在秦燁邦出了“墨古齋”。
而林耀光留了下來,他是要以長輩的身份教訓一下金洪亮。
在車上,秦映雪無比興奮地把剛才沈晦如何揭穿金洪亮,怎麽放倒兩個保鏢的全過程,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
直把秦燁邦聽得不住張嘴、皺眉,他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這寶貝女兒的口才這麽好。
沈晦也有點兒受不了,悄悄地伸手拉了拉秦映雪的衣袖。
“哎呀!你拉我幹什麽,我還沒說你打倒那兩個保鏢的精彩橋段呢。”
秦映雪不以為意地還要往下說。
秦燁邦發聲了,“小沈!你真的認為那個韓軍不會罷手?”
“秦叔叔對他的商業情況調查過了吧?”
沈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秦燁邦麵色凝重,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這韓軍去年炒期貨虧了大錢,雖不至於傾家蕩產,但也已沒什麽底子了。這回和他交易,是我太大意了,沒做足風險評估就簽了合同。”
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懊悔地說道:“現在想來,他忽然熱心給我引薦古畫古瓷,根本就是早布好的局。要不是你及時看破,我恐怕……”
沈晦微微一笑,接過話:“秦叔,古玩這一行,水下的暗樁可比明麵上的生意多得多,防不勝防啊。”
秦燁邦長舒一口氣,神情認真:“是啊,往後這方麵,我可真得多倚仗你了。”
正說著,沈晦的電話突然響了,一看,是易峰樓打來的。
“易老!您好!”
“嗬嗬……小子!聽說你已經來北京了,怎麽不來找我啊?”
電話那邊的易峰樓溫聲地問道。
“哎呦!易老!我這剛到北京兩天,還不知道您回沒回北京呢,不敢打擾啊!”
“嗬嗬!的嘞!算你說對了。”
電話那頭,易峰樓的聲音微微一頓,帶著幾分熱絡:“小沈啊!今晚我的‘風骨樓’有個小型交流會,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來湊個熱鬧?”
“這……”
沈晦一時語塞,轉頭望向秦映雪。隻見她正衝自己擠眉弄眼,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分明在催促:“想什麽想啊?這熱鬧可不能放過!”
“好!我一定去,向您請教。”
沈晦連忙應道。
“好!今晚我等你,咱們再切磋切磋。”
連說不敢後,沈晦掛斷了電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秦燁邦。
“秦叔叔!今晚我……”
“去吧!去吧!”
秦燁邦爽朗地擺擺手,“年輕人就該多出去闖闖,見見世麵。這些場合最能開闊眼界,對你將來大有裨益。”
秦燁邦笑著說道:“讓映雪跟你一塊去吧。”
“真的?”
秦映雪愣了一瞬,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以往這種場合,父親秦燁邦是絕不會允許她出席的。作為家中獨女,父親總把她護得嚴嚴實實,生怕出半點閃失。
這次卻破天荒地鬆了口,也證明秦燁邦真正信得過沈晦這個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