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內鬼，來點談判技巧。
    求職也好，外交也罷，就學學川大統領，談條件不要怕離譜，要的就是離譜。
    要有三哥縱橫美利堅職場的自信，什麽東西都敢誇下海口，什麽玩意兒都有本事塞到胯下……
    隻要你告訴對方，你要把房子拆了，那麽一會兒要開扇門窗，就變得異常簡單了起來。
    所以……
    “什麽!”
    “你想要分成，而且隻授權主機平台？”
    村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訝地又重複了一遍蘇硯承剛剛說的條件。
    “是的。”
    “而且影視和動漫的版權還限時？”
    “對，三年之內你們不拍出作品，那麽授權作廢，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共同開發，我們擁有一部分事項的決定權。”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沒有。”
    “……”
    “你們TM甚至都不是一個公司！”
    “是這樣的。”
    村上深深呼吸，以至於一手拿著座機聽筒，另一隻手要用力按壓太陽穴。
    這樣才能把感到被冒犯的怒意，和感到荒謬的笑意給壓製下去。
    他沉沉吐了口氣，接著說：
    “抱歉雖然有些失禮，但我說這話並不是歧視的意思啊，我隻是就事論事。”
    “我知道。”
    蘇硯承一直很鬆弛的態度，仿佛麵對的不是索尼，而是樓下便利店。
    “如果你們星漢是公司，那還好說，這些條件都算正常。”
    “一些的工作室和開發公司，條件會比你們還過分。”
    村上認真的語氣，
    “但問題就是，你們就一社團，你們沒有營業執照，沒有稅務登記證，你自己也不是法人，那麽就無法成為所簽合同的主體。”
    他停一下，皺眉，
    “等等，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麽嗎？”
    “聽得懂。”
    “很好，所以如果要按你說的合作，那麽至少你需要有個對公賬戶來開發票，來繳納企業所得稅，
    同時索尼這邊也能合法合規的進行財務結算，日本金融廳才不會懷疑我們是在洗錢！”
    村上幾乎是用吼的力氣，把最後的道理告訴蘇硯承。
    蘇硯承不鹹不淡的回道：
    “嗯，我懂。”
    村上沉默了，沉沉呼吸了幾下，語重心長：
    “而且你是中國的留學生吧，我還是沒有歧視的意思，但按照文部科學省的規定，
    留學生在日本是不能夠創業的，甚至打工都有一周不超過28小時的時限。
    也就是說，我甚至申請在內部成立個遊戲工作室，把你聘請過來都不行。”
    淚目，他是真的有在為星漢著想。
    “是啊，真是麻煩呐……”
    而這一點，蘇硯承也頭疼。
    本來以為成立社團，已經算是解決這個問題了。
    但沒想到問題其實沒有解決，隻是延後了。
    留學生不能創業，這是他們遲早要麵對這個死局。
    這讓蘇硯承不得不舉著聽筒，煩惱地揉了揉眉心。
    “所以要不這樣，你能輟學嗎，輟學後直接入職索尼旗下的工作室，把留學簽證改成工作簽證？”
    村上提議。
    對於明星製作人，對於有潛力的工作室，尤其在這個戰局焦灼的階段下，索尼從來都表現出求賢若渴的姿態。
    而且《鬆子的一生》驚為天人的優化，令人稱道的反套路機製，和老練的數值定義……
    無論是評估部門還是製作部門，都是讚不絕口的！
    所以就像蘇硯承說的。
    比起買下一部作品，他反而更想搭建長期的合作關係，共同開發。
    到時候推出一個小島秀夫這樣的製作人，反而比買斷《鬆子的一生》更具價值和利益。
    隻是可惜，村上主任的提議確實很不錯的解決辦法。
    “但我母親不會答應的，她如果知道我輟學，絕對會和我斷絕母子關係，想都不用想！”
    蘇硯承歎息。
    “中式家庭的困境嗎？”
    “嗯，我父親生前在科學院工作，積勞去世後，哥哥學成後繼承了他的遺誌和崗位，也進了同一個研究所，”
    蘇硯承低聲說，“現在隻剩我是最菜的了，做遊戲本來就已經很離經叛道了，要是連文憑都沒有……”
    而且上輩子，本就對媽媽很是虧欠，這輩子是真不想讓她失望。
    “懂了，那就要再想想別的辦法了啊……”
    “是啊。“
    村上試探：“那買斷……”
    蘇硯承決絕：“不行，我還指望著鬆子做我公司和網站的看板娘呢。”
    村上歎氣：“行吧。”
    兩人一時有些沉默。
    氣氛有些尷尬和低壓。
    突然，大腦的弦仿佛被猛地一彈！
    【叮！】
    許久未聽的清脆鈴聲，從腦海裏響徹！
    【任務截止期已到，任務結束！】
    【數據統計中，成績結算中……】
    蘇硯承低沉的情緒似乎被這一聲打斷了。
    眼眸一亮，是啊，都有掛了還怕這的那的！
    想不出辦法就接著想唄！
    開發《鬆子的一生》這一路來，音樂、美術、優化、劇情各種問題，不都是一個個，一點點的解決過來的嗎？
    人不管走到哪一步，總會遇見問題，但遇見問題，那就想辦法解決問題唄！
    老站著不動，擱原地愁眉苦臉，唉聲歎氣的，幹嗎呢！
    就像老話說的，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蘇硯承抿了抿嘴唇，先放話了：
    “村上主任，聽你的意思，如果我們星漢成了一家公司的話？”
    “如果你們是公司，那麽當然就是雙贏的結局，”
    村上道，“我們做發行商的，當然清楚你們才是最理解遊戲的人，
    清楚玩家們喜歡的，是看見製作人的臉和開發公司的lo，
    我們這些藏在幕後的，無非給一些資金、營銷、宣傳和本地化方麵的扶持。”
    “我會想到辦法解決的這個問題的，而下一次再談話，將會以星漢遊戲公司的身份！”
    蘇硯承斬釘截鐵。
    村上似乎也被他的氣勢鎮住片刻，笑了笑：
    “本來我是不想和你再談了的，那麽我就再多問你一句，你的下一款遊戲的企劃是什麽？”
    蘇硯承稍作沉思：
    “賽博朋克吧，少年的期望，少女的夢想，還有他們的愛情，全都要消逝在霓虹的泡沫之中……”
    “有點意思……那行吧！”
    村上終於拍板，“0345761628，這是我辦公室的號碼，我期待你的來電。”
    說罷，掛斷之前，又頓了下。
    “當然，如果你實在找不到辦法，那麽買斷協議依舊保留，隻是這次最多2000萬。”
    “好的，感謝！”
    蘇硯承掛斷了電話。
    不再憂心忡忡，而是自信滿滿。
    OK，看樣子，所麵對的一切都在提醒自己，是時候將事業推進到下個階段了。
    理查德反而愁容滿麵，還沉浸在蘇硯承拒絕3000萬的不可置信中。
    渡邊歪歪頭，提前問：
    “所以什麽感受，拒絕三千萬？”
    “什麽感受？”
    蘇硯承無奈的勾起嘴角，搖搖頭，
    “感受到，矛盾是普遍性和絕對性啊！”
    渡邊點點頭：
    “無論是幹革命，還是做遊戲，還是開公司，一個矛盾克服了，又一個矛盾產生了，
    在任何時間、任何地方、任何人身上，總會有矛盾存在，這是不以人的意誌能決定的。”
    蘇硯承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這句話的出處？”
    “父親年輕時床頭常放語錄和選集。”渡邊說。
    “剛問令尊……”
    “赤軍派，他最後死在了特拉維夫。”
    “難怪你對大公司那麽有敵意。”
    “我隻是知道誰是敵人……”
    渡邊笑，深深的看了蘇硯承一眼，
    “……誰是朋友。”
    說罷，他竟帶著幾分安慰的語氣，拍拍蘇硯承的背，道：
    “放心吧，有矛盾很正常，隻有停止發展的事物才會沒有矛盾，才會不出現問題，我相信你和我們能解決的。”
    “所以，咱們的錢呢，咱們的三千萬呢！”
    理查德回過神來了，按著蘇硯承的肩，麵若喪屍，喃喃的問，
    “本來有這筆錢的話，咱們社團不僅能買更好的設備，能好好放縱，還能靠這筆錢開發下一款遊戲啊……”
    “而且你能想象，如果我把索尼買了咱們遊戲的消息告訴我爸媽，他們會是什麽反應嗎？”
    “額……”
    蘇硯承有些不忍，剛想安慰、辯解和說服。
    渡邊插手進來：“交給我吧！”
    接著，就聽他一臉講課老師的模樣，喝醒了美國小夥。
    然後正經嚴肅的拿出數據，開始連續質問：
    “短視狗！你知道一旦達成分成，咱們能賺多少嗎？”
    “多少？”
    “真是傻子，來我們算筆賬，假如《鬆子的一生》PS1版按分成模式，基於索尼強大的宣發和銷售渠道，假設我們賣了10萬份，
    別質疑這個數字，以PS1現在勢如破竹的銷售，幾個月後賣出千萬台隻是時間問題，而我們的《鬆子的一生》不過1％的滲透率，
    1％的滲透率，10萬份，每份售價5000日元，索尼拿 55%分成，星漢拿45%，那我們能分到，將會是 2.25億日元，
    而這，就是3000萬買斷價的7.5倍！”
    “啊？”
    理查德眨巴眨巴眼。
    渡邊繼續進攻：
    “更何況，IP歸我們，後續還能做續作《鬆子 2》，還能動畫化，還能賣周邊，
    甚至把‘鬆子’做成係列角色！
    這些收益加起來，可能是3000萬的 20倍、30倍！”
    渡邊幾乎要把唾沫星子噴在理查德臉上。
    “對星漢來說，3000萬隻是一次性的快錢，但IP控製權可是一輩子的飯票！”
    “隻要有這張飯票，你哪怕三十年後推出個重製版，照樣有玩家會為了情懷買單！”
    蘇硯承都被他的話驚得一噎。
    渡邊你這家夥，現在就能想到，要推出重製版了嗎？
    那是很有炒冷飯、搞情懷和割韭菜的意識了。
    噝！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一赤軍的兒子怎麽那麽懂資本家的玩意兒啊？
    “維托·科裏昂說過，離你的朋友近些，但離你的敵人要更近一些。”
    渡邊如此解答道。